“孙女爱重郡王,此生不会变心。”
    都快要成亲了,痴情人设更不能变。
    叶母欣慰点头,“那就好。我就盼着你们生一堆长得好看的娃娃,男娃像他,女娃像你。或是女娃像他,男娃像你,都好。”
    “祖母,一堆是不是太多了?”叶娉可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相反她玩起来比谁都疯。若不是一穿来就面临生死考验,她不知撒得有多开。
    “你和御哥儿这等模样,不多生几个岂不亏得慌。”叶母一脸惋惜,“可惜你祖父走得早,若不然家里也不会只你爹一个。便是这一根独苗苗,也太不会长了些。模样不随你祖父,脾气不也随我,真真是可惜了你祖父的好相貌。”
    叶娉哭笑不得,祖母这么吐糟自己的独子,真的好吗?
    叶婷也在一旁捂着嘴笑,苍白的脸色因为刚吃过饭,显得红润了许多。或许是最近喜事多,气色也比之前好了一些。
    叶母看了二孙女一眼,“你和你大姐一般大,她眼看着就要嫁人,接下来就轮到你。你的亲事我看还得让你大姐操心,你还不快去巴结巴结你大姐。”
    叶婷顿时羞红了脸,眼睛里却全是快活。
    这种事,叶娉当仁不让。
    遂笑嘻嘻地过去抱住自己的妹妹,道:“祖母放心,我一定给婷娘找一个乘龙怪婿,保管长得好看又能打,还体贴人。到时候一胎凑足一个好字,一个比一个玉雪可爱。”
    “这敢情好。”叶母大笑起来,眼角的褶子都开了花。“你自己也别忘了,记得和御哥儿多生几个,十个八个祖母也不嫌多。”
    屋内的叶庚和叶氏听到祖孙几人的戏言和笑声,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奔头了。
    突然外面没了声音,所有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齐齐截断。夫妻俩一惊,一前一后跑了出去。
    院子里,站着一个他们绝对想不到此时会出现的人。
    一袭紫服,金相玉质,宛若天神。
    叶庚赶紧上前行礼,“下官见过温大人,不知温大人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温御手里提着一物,道:“送酒。”
    第51章
    寅州之南产好土,好土出御瓷,谓之寅州青瓷。坛身浮雕青竹,竹叶略圆,呈狂放之姿。内里所藏,正是寅州贡酒琴山金竹。
    琴山金竹酿造之水,取自金竹春露,年产不过二十余坛,皆是进贡之物。寅州是璋王的封地,璋王此次进京,一并将这些贡酒进献。
    温御得酒两坛,一坛在此。
    修长的两指,勾着酒坛的挂绳。酒坛的青瓷如玉,那根节分明的两指亦是如玉。恰逢月明星稀,风云堆聚,好似世间万千风华,悉数堆砌于他一身。
    如此天人之姿,堪与明月同辉。
    他话是对叶庚说的,看的却是叶娉。
    叶娉不傻,赶紧上前接酒。
    叶母席间和儿子喝了一点小酒,方才不显,此时略有些酒气上头。打眼瞧着一对金童玉女般的玉人,笑得有些熏熏然。
    “御哥儿和娉娘这等相貌,委实该多生些孩子。”
    她声音不大,但也不小。
    叶氏顿时臊得无地自容,叶庚亦是脸色胀红。
    偏生这个时候,先前一直乖巧听着祖母和姐姐们说话的叶正欢喜出声。“大姐好看,郡王好看,生一堆好看的孩子,以后叫我舅舅。”
    “看看我们家小四,这是想当舅舅了。”叶母越发笑得飘然。“御哥儿,娉娘,你们可听好了?”
    叶娉真想说生一堆委实办不到,两三个倒是可以考虑。她小心翼翼地窥着温御的脸色,作害羞状。
    气氛一时尴尬,静得有些诡异。
    风静无声之时,温御开了口。
    “老夫人所言,极是。”
    极是?!
    叶娉瞠目,难道她嫁进公主府之后的命运,就是不停生生生?一想到一堆长得像她或是长得像温御的孩子围着她喊娘,她是一个头两个大。
    不可以。
    哪怕是再被美色所迷,也不能沉迷于和他日夜造人。荣华富贵近在眼前,美食美景时不我待,她岂能被一个男人绊住了腿,成为对方膝下的臣。
    然而这种时候,她最好是闭嘴。
    叶母满意至极,越看这未来的孙女婿越觉得欢喜。若不是她年纪大了,还得端着长辈的稳重,今夜必是要与未来的孙女婿一醉方休。
    温御被请进堂屋,叶庚作陪。
    叶母年纪大,叶正年纪太小,一老一小挨不住,一起回去歇息了,叶廉也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读书。
    贵客临门,有酒岂能无菜。
    为表诚意,叶娉亲自下厨。
    已过亥时,并无时间准备繁复的菜式。叶家非大户人家,厨房里也不会有取之不尽的食材,有的只有今日剩下的边角料。
    羊肉几乎用尽,仅余洗净的羊杂,配菜还有一些。她拼拼凑凑勉强捧出爆炒羊杂、凉拌杂菌、葱香豆腐等六道菜。
    叶氏瞧着这几道菜,颇有几分忐忑。温郡王那等身份,应是早已吃尽世间山珍海味,这些家常小菜怕是有些上不了席面。何况羊杂对于世家大户而言是贱食,一般的贵人见之生厌。
    然而家中此时能拿出来的,也只有这些东西。她纠结半天,寄望于女儿的厨艺,又乞望未来姑爷的宽容。
    当她硬着头皮将菜送到堂屋时,叶庚和温御已经无话了好一阵子。
    叶庚不是圆滑的性子,多年为官却未沾染官场的习气。温御摄政多年,从来只有别人巴结逢迎他。
    是以寥寥几句寒暄之后,戛然冷场。
    叶氏的身影一出现,叶庚紧绷的神色明显松了一些,有菜可佐酒,应会好上许多。只是当一道道的菜端上来,他的心又重新悬了起来。
    他竟是忘了,自己家里是什么光景。哪怕是穷尽所有,也置办不出一桌上等的席面款待尊贵如温郡王这样的客人。
    叶氏上完菜后,轻声提了一嘴这菜是叶娉做的。
    叶庚与她夫妻多年,自是有些默契。
    既然这些菜是女儿置办的,或许温郡王会宽容一二。
    “我家娉娘自小识字,还算是通晓一些道理。于厨艺上更是费心钻研,寻常的食材也能做出极好的滋味。”
    这是夸了女儿,又遮盖了这几道菜的普通。
    他紧张地看着温御,生怕这位郡王爷会愤而走人。
    温御在他紧张的眼神中,优雅地拿起筷子,最先伸向的是那道看上去颜色浓厚的爆炒羊杂。羊杂脆嫩,滋味香辣,较之羊肉亦不逊色。
    “确实极好。”
    “郡王请。”叶庚长松一口气,赶紧替温御倒酒。
    竹香四溢,不压酒香。
    不愧是贡酒,当真是酒中极品。
    叶庚虽不好酒,却也能品出此酒的清雅甘醇。似他这等品阶,莫说是稀少的上等贡品,便是往年产量较多进贡最多的贡品他也未曾沾过一星半点。以往同僚私话,也曾听其他人提及一些,诸如布料果品之类,言其何等稀世何等甘甜。那时他除去羡慕向往,再无别的心思。
    酒过三旬,他胆子略大了些。
    借着此酒,提及璋王,说起寅州风土人情。温御不是搭上一两句话,足已让他信心倍增。这一把酒言谈,竟是持续到了子时。
    男人们在堂屋吃酒,叶氏和两个女儿在房间里说话。
    叶娉分线,叶婷学描样。
    叶氏拿着一个绣绷,有一针没一针地绣着。看到两个女儿不甚娴熟的样子,不知是愁还是无奈。
    娉娘还好,女红不成,厨艺尚可。婷娘因着体弱,从小到大除了习武强身,竟是什么也没有学过。如今世人皆知婷娘力气大,往后她可怎么和相看的人家说道。难不成说我女儿样样不成,唯有一把子力气?
    烛火暖黄,晕染着母女三人,一室的温馨静好。
    叶娉有些熬不住,不太雅观地打着哈欠。
    叶氏终于逮到由头,从女子言行举止说到女红,又从女红说到贞贤淑德,仿佛是一气想将那些礼教规矩,为人处事的种种忌讳一股脑塞进姐妹俩的脑子里。
    外面月已中天,叶家堂屋灯火依旧。
    酒喝了半坛,温御清冷如故,叶庚舌头略大。
    “娉娘这孩子心眼实…但她是真心喜欢郡王。若不是为情所困,万般由不得自己,她也做不出那些事。”
    温御垂眸,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酒杯,杯中的琼浆玉液打着旋。
    那个小骗子,果然骗过了所有人。如此也好,世人皆知她心悦自己,哪怕是假的,天长日久也是真。
    他眸色渐深,如万籁归于黑夜。
    子时三刻,酒香渐散。
    温御起身告辞,叶庚赶紧相送。
    偏房烛影重重,隐约还可听见女子低低的说话声。零零碎碎听不真切,不时还夹杂着哈欠连连。
    叶庚吹了凉风,酒气散了一些,听出那哈欠正是出自娉娘,当下有些赧然。他见温御目不斜视,耳不旁听,暗自庆幸郡王同娉娘不熟,应是听不出那哈欠是何人出声。
    他将身份尊贵的未来姑爷送出门,待到公主府的马车远去,他依旧处在能与对方酒话朝政的兴奋激动之中,望着自家不大的一方宅院,无端生出几分豪情与志气。
    正所谓老夫白发亦有志,敢与诸才话古今。因着前些日子备觉心灰意冷的仕途之心,此时竟踌躇满志不减金榜提名时。
    翌日上值,柳大人又主动与他闲聊。
    柳大人好酒,说起璋王进京一事,自然会提到寅州贡酒琴山金竹。柳家门第不低,但却不是顶极世家,自然是够不上御赐此酒的资格。
    “也不知那酒,比之玉竹春如何?”
    玉竹春亦是好酒,但非贡品。
    叶庚尽量神色如常,声音也是。“那酒较之玉竹春更为清冽,竹香也更浓郁一些。”
    柳大人先是沉浸在自己的神往中,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无震惊地问道:“叶大人如何知道那酒的滋味?”
    “昨日承天来看下官,提了一坛子过来,眼下还余了半坛。柳大人若是不嫌弃,下官匀一些给你。”
    “承天?”柳大人愣了一下,倏地睁大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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