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司桉桉拉长尾音慢慢缩回手,双手捧着桃慢吞吞坐在凳子上啃。
    她眼睛滴溜溜转,不太敢在谭柚面前继续耍宝,生怕谭柚开口的下一句话就是,“书读到哪儿了?既然闲着无事,不如背来听听?”
    司桉桉不是笨小孩,但再聪明的孩子,四岁的时候也只想着跟狗玩,而不是被夫子盯着温习功课。
    跟这边和谐轻松的带娃逗狗氛围不同,龙案那边的就略显紧张严肃。
    司牧端坐着,手中翻看的是吴大人今早重新呈上来的改革章程,一言不发。
    他不开口,吴大人几人也不敢多说话,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切都在不言中。
    左右她们统一阵营,长皇子就拿她们没办法。司牧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能一口气端了整个翰林院。
    这也是吴大人她们敢偷奸耍滑的原因,一是翰林院众人心齐,二是身后还有皇上作为依仗。
    司牧面无表情,慢条斯理翻看吴大人递过来的折子。
    跟昨天那份毫无区别,一样的不能看。如果这就是翰林院协办大学士真正的实力,那还不如回家养猪。
    低气压以司牧为中心往外蔓延,司牧抬眸扫过几人,凤眼微掀,沉沉的威压逼过来,以吴大人为首的几位大人头都不敢抬。
    “吴大人,要不要再写一份?”司牧轻声开口,低气压这才陡然散去,像是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场错觉。
    别看司牧长得清清瘦瘦恬静乖巧,坐在宽大的龙椅上显得小小一只,但他那张白净的小脸沉下来的时候,让人完全看不出他的心思跟情绪,瞧着格外吓人。
    帝王之心,最怕的就是喜怒无常,乖戾多变。
    虽然朝臣不愿意承认,但长皇子司牧在这方面做的比皇上司芸优秀太多。
    几位大人边偷偷呼吸,边将余光扫向身前被点名的吴大人。
    司牧将折子掷在面前的桌面上,没发半分火,甚至微微笑了一下,“今天你什么时候写完,桉桉什么时候回去。”
    这都不是暗着来了,这分明是明着威胁!
    吴大人心脏瞬间悬起来,迟疑着开口,“前朝之事,怎能牵连到小皇女身上。”
    司牧垂眸看着掌心细碎的伤痕,语气漫不经心,“哦?吴大人这话的意思是,皇女跟前朝无关?”
    怎么可能无关,司桉桉将来可是要做太女的,既然是太女,必然跟江山社稷相关,跟前朝有关。皇家中,跟前朝无关的,要么是废人,要么是死人。
    吴大人扯着袖筒轻轻擦拭鬓角的汗水,她比较胖,平时动一动就出汗,何况心里发急,“臣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那就写。”司牧没给她商量的余地,“其余几位大人在边上等着。”
    只有拿住吴大人,才能把改革推行下去。
    司牧打算以威逼为主,利诱为辅。
    只是像吴大人这样的,除非把后宫权力交给吴贵君,并扶持司桉桉为太女,否则再多的金银赏赐都填不饱她的胃口。
    这次吴大人咬牙死扛,硬着头皮跟他较劲,为的不过是逼他交出后宫权力。
    司牧掌心搭在龙椅扶手上,神色淡淡,想的已经是怎么收拾吴贵君了。
    前朝跟后宫之间看似遥远,其实息息相关。
    若是吴贵君出点什么事情,司牧慢悠悠想,吴大人会不会害怕呢?
    跟一心为吴贵君跟司桉桉谋划的吴大人不同,司牧没有牵挂的人能钳制住他。
    他孤身一人走在这铁丝上,光脚踩的是轻薄的冰面,他身前既无人伸手相扶,背后也没谁举掌相托,他怕什么呢?
    吴大人跟他比心狠比要挟,图什么呢?图他心软不会动司桉桉,还是图他柔弱,不敢血洗翰林院?
    翰林院是没办法一锅全端了,但若是里面都是些啃噬朝堂根基的蛀虫,司牧不介意见点血,把翰林院全部清扫一遍。
    今天是给吴大人最后的机会,也是司牧给自己最后的机会。
    而这一切都压在吴大人新写的那份章程上。
    吴大人被众人注视着,脸上的汗是怎么都擦不完。
    若是不认真写,司牧摆明了要动司桉桉。若是认真写,那她如何向身后的同僚交代?
    吴大人被卡在中间左右为难,最后一咬牙,提笔写了方案交上去。
    她双手将纸递过去,往后退回来的时候借着擦汗动作跟同僚打了个眼色,表示一切放心。
    司牧接过纸,垂眸看,依旧不满意。虽然跟前两版比,这版认真许多,可还是不行,敷衍的痕迹依旧在。
    别看吴大人身形肥胖,但她当年可是三元及第名冠京城的才女,是先帝亲口夸过的状元!
    不然皇上也不会娶她的弟弟,更不会给她大学士的权力。
    可如今,她就写出这么个东西?
    司牧捏着纸的拇指指甲绷的发白,纸张边角被他捏出褶皱。
    “吴大人呐。”
    司牧轻叹,轻轻软软的声音像把锋利的软刀子,刮在吴大人露出来的脖颈上,寸寸见血。
    吴大人原名吴思圆,听司牧这个语气,刚才一身的汗瞬间凉下来,竟是冷的打了个哆嗦。
    她抬眸小心翼翼看司牧脸上,就见司牧不知什么时候往后靠在放了靠枕的椅背上,双腿交叠,凤眼正安安静静注视着她,宛如在看一头死猪。
    对朝堂无用的人,在司牧眼里还不如猪。
    寒意顺着脚底板往上攀爬,一路窜过心脏直逼脑门。
    司牧动了杀心。
    司牧这是真的对她动了杀心。
    吴思圆脸色瞬间苍白,要知道她跟寻常大臣不同。她是先帝亲封的状元,是当朝贵君的嫡姐,是小皇女司桉桉的亲姑母,更是翰林院的协办大学士,是文臣的脊骨。
    杀她便意味着司牧要撕破脸,要跟天下文人过不去!
    这是会被戳着脊梁骨钉死在“暴戾”柱子上的事儿,是会被天下诟病、被史书痛斥,将来死后尸骨都不一定被皇陵接纳的事儿,哪怕他如愿以偿,也不会真正得到民心。
    吴思圆艰难地吞咽口水,满脑门的冷汗,可是手抖到抬不起来擦。
    她们一直知道司牧行事强硬,手段狠厉,但没想到司牧会疯到如此地步!
    就在这时,胭脂回来。
    “主子。”
    胭脂像是看不到龙案前几乎凝结成冰的气氛,缓步过来站在司牧身边,垂眸在他耳边低语,将谭柚的话复述一遍。
    吴思圆不知道胭脂说了什么,只看见司牧缓慢收回目光垂下浓密的眼睫,于此同时笼罩在她身上的杀意随之淡去。
    吴思圆心神一松,竟是觉得双腿发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其余几位大人伸手不动声色地扶了把吴思圆,低声道:“吴大人辛苦了。”
    以一己之力抗住长皇子的压力,不愧是她们中的领头人!
    吴思圆想骂爹,她刚才差点就死了,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阎王殿又硬生生拽出来,她们知道个屁!
    几位大人站在龙案前,腆着张脸等司牧训斥,然后就打算这么再混过去一次。事情做的不好,那就被骂一顿呗。
    然而司牧却是慢慢坐起来,把刚才吴大人写的纸又拿过来看了一遍。
    司牧身体前倾,单手托腮,声音温温和和的,“听谭翰林说,吴嘉悦功课有所长进?”
    司牧笑,“极好极好,得赏。”
    他让胭脂把他那个上好的砚台拿过来,递到吴大人面前。
    司牧,“有其母必有其女,吴大人后继有人,本宫很是开心。这方案做的也还……可以,不过还是需要仔细完善,相信吴大人明日呈上来的折子,定会有更为完整详细的章程。”
    吴思圆看着胭脂捧过来的砚台傻眼了。
    吴大人身后的几位大人也傻眼了。
    先是茫然,随后再是震惊跟愤怒!
    好你个身宽体胖的吴大人,看起来那么扎实能抗的一个人,你居然说叛变就叛变?!
    几人大人对视一眼,心里想法完全相同。
    定是吴思圆把翰林院改革的章程写出来了,否则长皇子怎么会夸赞她,还赏赐给吴嘉悦一个上好的砚台?
    那是赏给吴嘉悦的吗?呸,那分明是赏给吴大人的!
    长皇子这是怕她们看出来,故意借着吴嘉悦的名头赏赐吴大人东西,奖励她“识时务者为俊杰”,主动投诚站在他那边。
    毕竟就吴嘉悦那个纨绔,说她功课有长进,谁信!
    吴大人本人就是大学士,她亲自教女儿都没教出个结果,更何况经历过那么多名师都没教出来的朽木,被谭柚教一天就开窍了?
    这事吴大人自己听了估计都不信。
    吴思圆当然不信,她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长皇子是什么意思。
    她傻眼地双手捧着砚台,站在御书房门口,“几位大人,你们听我解释。”
    吴思圆急的就差跺脚了,怕人听见,凑过来低声道:“我真没对不起你们,更没写出完好的章程。”
    几位大人轻呵一声,甚至有一位皮笑肉不笑的说,“那自然,因为您完好的章程今晚才会写,明早呈上去。”
    “我怎会做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吴大人手指着这砚台,“这分明是长皇子使得离间计,你们怎么就上当了呢?”
    她们不傻,她们自然能看出来长皇子在使离间计,但这丝毫不影响吴思圆可能会背刺她们。
    谁能知道吴思圆拿她们这些同僚跟翰林院和长皇子做了什么交易。
    人家可是有小皇女傍身的,将来是奔着太傅之位去的,小小韩林学士算什么。
    几位大人也不敢跟吴思圆明着撕破脸,“我觉得也是长皇子的计谋。”
    吴思圆点头,“那必然是他的诡计,想离间咱们让我们怀疑彼此,直接从内部瓦解。这样他不费半分力气就能达成他改革翰林院的目的。”
    其心之恶,恶毒至极!
    吴思圆气坏了,这砚台一送,弄得像是她写出什么好东西一样,闹得同僚怀疑她。
    几位大人跟吴思圆打哈哈,“吴大人说的对。”
    然而吴思圆前脚走远,后脚几位大人便又聚在一起,“吴大人要是主动投诚,岂不显得我们无用?”
    “翰林院不留无用之人。”
    “陈大人这话说的,好像谁不是凭本事进来的一般。她吴思圆是三元及第,我也是我那年的状元,论做章程这方面,我不觉得自己输她多少。”

章节目录

老干部穿成反派妻主后(女尊)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一曲书屋只为原作者卟许胡来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卟许胡来并收藏老干部穿成反派妻主后(女尊)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