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也瞥见凉亭中的景象,这才午后没有多久,昭贵嫔就在凉亭又摆了一桌,用的食材皆是昂贵,可见排场奢侈。
    淑妃动了动嘴唇,似要说些什么,可顾晗没有给她机会,拉着陆煜的衣袖就抢先告状:
    “皇上,您快帮帮嫔妾吧。”
    侯夫人不禁抬手抚额。
    陆煜好笑挑眉,等她下文,就见女子委屈巴巴地,杏眸都恹恹地垂了下来:“娘亲非听了太医的话,想要嫔妾吃些鱼肉,这几日不断地折腾嫔妾,可嫔妾分明用不下,皇上快些劝劝娘亲吧。”
    侯夫人服身,有些无奈:
    “让皇上见笑了。”
    陆煜对着侯夫人摇头,刚要说顾晗几句,结果就对上女子恹恹耷拉着的杏眸,意识到她是真的被折磨得苦不堪言,将要说出口的话就堵在了喉间,须臾,他不动声色地说:
    “对身子好的东西无数,侯夫人不必太苛责她。”
    侯夫人错愕,未曾想到皇上这般惯着贵嫔,一时间欲言又止。
    淑妃早就习惯地移开视线,和昭贵嫔腹中皇嗣相比,只在凉亭多摆了一桌膳食罢了,在皇上眼中根本算不得奢侈。
    有了皇上这句话,顾晗知道娘亲不会再逼她吃鱼肉,她心中松了口气,杏眸弯弯地看向陆煜:
    “皇上这是准备和淑妃去哪儿?”
    “丁才人今日身子不适,朕正准备和淑妃同去看看,”陆煜说至此,见顾晗眉眼疑惑,索性问道:“你可要一起?”
    皇上作邀,顾晗自不会拒绝,哪怕淑妃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她也未曾退让,这是后宫事宜,侯夫人不好掺和进去,分寸地告退。
    一行人去了丁才人的院落。
    对于丁才人,顾晗了解得很少,对这一趟行程也就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
    可太医的话却让顾晗愣住:
    “恭喜皇上,丁才人这是喜脉,只是丁才人体弱,才会觉得不适。”
    太医的话音甫落,殿中就一片安静,顾晗堪堪垂下眼眸,陆煜似乎看了她一眼,又似乎没有,沉声问:“多久了?”
    “回皇上,丁才人喜脉浅,应只有半月左右,具体时间,要再等些时间,才可以确定。”
    太医的话,连丁才人本人都很惊讶,她迟疑地说:“可我前几日才来过月事。”
    说到这点,太医就庆幸地摇头:
    “那并非月事,而是丁才人体弱引起的小产现象,不过好在如今皇嗣无碍。”
    丁才人心有余悸地抚着小腹,太医的话让她又惊又喜,但最终,她眼中藏着隐晦的期盼,抬头朝皇上看去。
    顾晗知道她在期待什么,她刚被查出有孕时,皇上龙心大悦,当场就升了她的位份。
    可惜,丁才人的期盼注定落空,皇上好似根本没有看出她的想法,只淡淡地吩咐:
    “既然怀了身孕,就好好调养身子,李太医,日后就由你来照顾丁才人。”
    李太医恭敬地应是。
    丁才人颇有几分失落地垂下头。
    顾晗不知作何情绪,丁才人这个时候有孕,对她来说不好不坏,好在丁才人有孕会吸引一部分注意,坏也就坏在此处。
    她并非如今唯一有孕的妃嫔,自然也就不会像之前那般特殊。
    淑妃好似未曾察觉殿内气氛古怪,她掩唇笑道:
    “丁才人有孕,这可是天大的喜事,皇上可要好好赏赐丁才人。”
    许是他如今膝下不缺皇嗣,陆煜对丁才人这胎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当初得知顾晗有孕时的惊喜,他稍颔首,应下了淑妃的话:
    “这是自然。”
    但最终,陆煜也没有提一句给丁才人升位的事。
    顾晗回了余清苑,玖念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见室内没有旁人,玖念才小声地说:“主子,就算丁才人有孕,在皇上心中也是比不得小主子的。”
    顾晗摇头,知道玖念误会了。
    若说在皇上心中,哪位皇嗣最为重要?顾晗想都不用想,就可以给出答案——必然是皇长子。
    顾晗垂下眼睑,低声说:
    “你可记得,当初刘公公审问小久,小久没有说过任何一句关于那味药的事。”
    哪怕问起容宝林为何要害宋宝林性命,小久说的原因和绛紫告诉她的也不同,如果绛紫没有骗她,那么,小久隐瞒了什么?
    第96章
    丁才人有孕一事,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顾晗恢复了往日在宫中时的作态,待在余清苑好生养胎,甚少出院落,侯夫人见她这么稳妥,不由得又生了些心疼:
    “丁才人有孕,和贵嫔也不妨碍,贵嫔为何要躲着丁才人?”
    她有心劝贵嫔多出去走走,孕妇一直闷在室内,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
    顾晗有话难说,只能摇了摇头:“丁才人刚查出有孕,正是得意的时候,我若和她同时出现,若压过她的风头,她心中也会不舒服,总归这行宫各处,我也逛得差不过了,无碍。”
    顾晗说得很随意,她本身也不在乎这些,玖念挑了线头给她,顾晗温柔低眉穿线,她挑的蓝色做一身小衣,不论腹中胎儿男女,皆可用得上。
    侯夫人在一旁叮嘱:“贵嫔可要仔细着眼睛。”
    室内一片岁月静好,顾晗专心在手中的针线上,未曾注意到二重帘后的地面上倒映了个人影,那人静站在外室良久,才无声地退出去。
    刘安捉摸不透地跟上。
    出了余清苑,陆煜眼皮子耷拉着,情绪很淡:“丁才人最近在做什么?”
    刘安回想今日宫人的汇报,有些讪讪地:
    “丁才人被查出有孕,各宫主子都前去道喜,近几日正忙络着此事。”
    总归,比往些时日要活跃得多。
    陆煜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很快就舒展开,他修长的手指敲点在栏框上,半晌,銮仗中传出他的声音:
    “去看丁才人。”
    但不等到丁才人的院子,陆煜就在凉亭旁遇见了丁才人。
    遥遥地听见动静,陆煜让銮仗停下,就见凉亭中格外热闹,坐了几位妃嫔,陆煜看得很清楚,丁才人看似挂着矜持的笑,但那抚着小腹的动作早就出卖她的想法。
    陆煜下了銮仗,没让刘安他们宣传,离得近了,陆煜终于听清她们在说什么:
    “这银鱼可是贡品,未得皇上准许,丁才人就让人捉了这银鱼用去厨房做膳,会不会让皇上不高兴?”
    丁才人脸上的笑顿时淡了下来。
    袁才人也在凉亭中,见状,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分明想和昭贵嫔攀比,又要故作矜持,真叫人看得腻歪。
    她旁边的吴宝林眼神稍闪,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掩唇道:
    “前些日子昭贵嫔身子不适,厨房可是变着法子用银鱼给她做膳食,同是怀了皇嗣,想必皇上也不会苛责丁才人。”
    最先质疑的那位妃嫔悻悻地,她总觉得这样不妥当,有心想说什么,但丁才人忽然开口:
    “我这几日用膳时闹腾得厉害,今日只是瞧见这银鱼的模样,才觉着些食欲,皇上说过,这行宫中尽可着我身子来,昭贵嫔既然可享得这银鱼,我应也是用得的。”
    闻言,那妃嫔就噤声不言了,好心当成驴肝肺,她也懒得再费口舌。
    陆煜冷眼瞧着凉亭中的动静,再响起适才在余清苑听见的话,眉眼情绪寡淡了些许,只几条银鱼,他不会舍不得给丁才人。
    但对丁才人这副昭贵嫔有的,她也应该有的态度,他却是有些不喜。
    人有偏心,陆煜不得不承认,在他心中丁才人的分量万万比不得顾晗。
    就在陆煜要转身离开时,有奴才匆匆跑回来,脸色有些不好和难堪,凉亭中见到这奴才,吴宝林就先说了声:
    “丁才人不是让你去厨房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丁才人也不解地看向她。
    那奴才堪堪服身,委屈道:“奴婢按着主子的吩咐去办了,可厨房说,这银鱼除非皇上准许,旁人万万不可私自打捞,他们也不敢做膳,让奴婢将银鱼留下,待他们放生回湖中。”
    丁才人刚说了那一番话,这奴才带回来的消息,就好似在她脸上狠狠地打了一巴掌,让她觉得脸颊火辣辣得疼,尤其顶着四周人若有似无的打量视线,她更是怒不可遏:
    “只是几条银鱼,当初昭贵嫔都用得,难道我用不得?!”
    然而凉亭后传来冷冷的一句话,将她的怒火皆数浇灭:
    “你的确用不得。”
    众人吃惊回头,就见皇上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沉着脸色看向她们,众人忙忙起身行礼,丁才人神情上的轻狂更是褪得一干二净。
    袁才人眼神闪烁着,堪堪埋首。
    而吴宝林也心虚得垂下头,不敢和皇上对视。
    只有丁才人,这时终于反应过来刚才皇上说了什么,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她咬唇服下身子。
    陆煜不紧不慢地上了台阶,他耷拉下眼皮子看向丁才人:
    “谁告诉你,昭贵嫔有的东西,你就该有?”
    丁才人有些慌乱:“嫔妾没有这个意思——”
    话音未尽,皇上的一句话就打断了她:
    “但朕觉得你有。”
    丁才人打了个颤,一时哑声不敢再说话。
    陆煜甩袖坐在石桌旁,余光觑见石桌上摆着的茶点水果,样样精贵,摆了一石桌,四位妃嫔也只用了几口罢了。
    陆煜不心疼这几盘糕点,却厌恶丁才人故作奢侈的作风,他冷声说:
    “厨房敢用银鱼给昭贵嫔做膳,是朕允许,你事事想和她作比较,也要看你凭什么和她比!”
    这句话,就差直说丁才人比不上顾晗,叫丁才人脸上活生生添了几分难堪,她臊得不行,死死地垂着头,怕会看见四周嘲讽的眼神。
    但太委屈了,同样怀了皇嗣,为何她的待遇就比昭贵嫔差了这么多?
    丁才人不解,但她不敢质问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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