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流光溢彩的金羽,也有绚丽华美的紫羽。
    很快一只羽毛丰厚的紫色大凤凰从树冠上振翅飞下, 身后还跟着一只略小一点的金色凤凰,伸长脖子试图去叨她的尾羽。
    紫色大凤凰甩甩头,落地化成一身重紫华服的美人, 她满脸嫌弃地推开金色大凤凰的头, 嘴里也不耐烦道:“就你一天天屁|话最多!嫌我布的阵法不好, 有本事你自己上啊!”
    紫衣美人看上去似乎也是个暴脾气, 骂完金色大凤凰, 还顺手给了他两记风刃, 又削掉了他好几根金色羽毛。
    金色大凤凰化成略有些包子脸的少年妖修,一边跳脚一边回呛:“越堇你懂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论辈分我是你小叔!论年纪我比你小!你简直是既不尊老又不爱幼!!”
    紫衣美人,越堇,也不是什么温柔性子, 当即骂他:“那论长我比你大,论幼又算是你晚辈, 也不见你对我尊老爱幼啊?!”
    说罢不管气得一蹦三尺高的少年妖修, 怒气冲冲地变回原型,飞走了。
    她嘴上虽然骂骂咧咧,但飞走的方向却赫然是出口阵法处。
    越堇飞到雕花大门前,变成人形, 没几下就徒手卸掉比她人形高好几倍的门框,又在石墙上指指点点的捣鼓了一通。
    随着她的动作, 石墙上逐渐亮起一圈一圈的光晕, 眼看就要连接在一起组成一个完整的阵法时, 却忽然一暗, 又变回了灰扑扑的石墙。
    越堇楞了片刻,转身就吼跟着飞来的金色凤凰:“小金子你的脑子都被大龙叼走了吗?!阵法都没灵石了当然就用不了了!你平时都不来看看换一换灵石的吗?!”
    金色凤凰闻言冲上来就要叨她,脑门却被她顺手用力锤了一拳。
    他脑瓜子嗡嗡的,气愤地变成人形跟越堇对骂:“不要叫我小金子!!我每天时间都很紧的!族地那么多事我哪有空管那么多!你干嘛不叫明赫来换!他每天都醒着!”
    越堇煞气十足,抬手一巴掌呼上小金子的后脑勺,拍得他朝前一个趔趄:“你不是说自己是长辈吗?!怎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要指望晚辈!”
    “再说了!明赫修为又比不上你!他一次能填进去多少灵气啊!还不够阵法消耗的!!”
    小金子稳住身形,梗着脖子大声嚷嚷:“他灵气不够填!我难道就够了吗?!现在秘境里灵气也越来越少了,我每天都只够醒来两个时辰!”
    他越说越气:“你自己醒不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族里灵石也不多了好吗!!”
    “咱们这已经多少年没有外族来过了!就这一个出口关了又怎样啊!!”
    越堇都快被他气笑了:“你这个龙脑子!你现在不填点灵气进来!现在桐林边上那两个人族怎么办!难道要让他们待在我们族里养老吗?!”
    小金子顿时一卡,要怼越堇的话又咽了回去,声音都小了许多:“我哪知道会有人能从宝石矿里掉下来嘛,这都多少年没遇到过了.....”
    他举着手,犹犹豫豫地按在石墙上,又转头看着越堇:“就算我愿意填上剩余的灵气做引,那也还要再添上七颗上品灵石才够启动阵法呢,我身上是一颗都没有了,你呢,你还有吗......?”
    越堇的气势忽然也弱了下去,她抬头望天,干笑道:“啊哈哈,我有点困了,不行我得去睡了,小金子你是最厉害的,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姐姐相信你!”
    说完她就变回原型火速飞离了这里。
    只留小金子还在原地举着手跺脚大骂:“越堇你回来!!你回来!你这个龙媳妇!!一点都不讲义气!!”
    明赫来时看到的就是愁眉苦脸,蹲在石墙边上拢着翅膀低头做孵蛋状的小叔,身边还随意扔着一扇熟悉的雕花门框。
    小金子见到他,眼睛一亮,张口就是一串长长的凤鸣。
    “明赫!你那里还有多余的灵石吗?!越堇说阵法灵石消耗完了,现在就差七颗上品灵石就可以重新开启出口啦!”
    明赫收拢翅膀,落在离小金子几丈远的地方:“小叔,连你都没有灵石了,我哪里还有多的啊。”
    他们这一大家子二十几只凤凰,挤在这个狭小的秘境里生活了近千年,原本这里面有许多灵田灵植,散发的灵气是足够他们生活的,但不知为何,却在某一天开始有了逐渐枯竭的现象。
    如今因为灵气不足,许多修为高的长辈都被迫陷入了长眠中,只剩下他们几个修为不高,灵气消耗也不高的小辈勉强支撑着。
    明赫每天都要巡视一遍族地,身上恢复的灵力大半都要填进桐林里,以免他们栖息的梧桐树缺乏灵力而枯死。
    年复一年的蹉跎下来,他的修为迟迟不见涨不说,身上的负担也越来越重。
    要不是还有灵田里费心照料的众多灵花灵草补充了一部分灵力,怕是现在族里一个能醒着的凤凰都没有了。
    可现在继续栽种灵植也行不通了,光是桐林生长所需的灵气,就能榨干明赫。
    加上秘境也只有这么大,光靠日渐枯败的灵花灵草,产生的灵气根本不够形成循环,纵使明赫愿意咬牙透支自己,再辟些新灵田来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可怜青织才刚能化形不久,小小年纪也要跟着他天天耗光灵力去养护灵植,那么多灵田,几乎都压在了她尚且稚嫩的肩头。
    要不是青织年幼,修为不高,灵力消耗也不多,明赫也不敢让她做这些事。
    若是在昔年凤族繁盛时,像青织这样年纪的小凤凰,无一不是被长辈们捧在心尖尖护着的心肝宝贝,可现在却不得不挑起一大家子一半的重担。
    长兄如父,加上心里愧疚,明赫对这个小妹妹总是要多一份疼爱,至少也要让她做个有长辈护着的小凤凰。
    然而现在族地的情况,已经是每况愈下,灵气几乎是入不敷出了。
    不管明赫怎么努力,也只是堪堪够保证大家的生存所需,他也是有心无力了。
    现在别说是上品灵石,就是普通的中品灵石,秘境里也没有多少了。
    小金子与明赫对视一眼,都垂着头叹息了一声。
    好穷啊。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了啊。
    忽然小金子抬起头,像是发现了盲点:“不然我们去问问那两个人类吧?!他们说不定会有灵石呢!”
    他记得,人族貌似是很富裕的。
    而且好像人族都因为自身无鳞无翼的原因,对凤凰一族的许多东西趋之若鹜。
    比如,凤凰羽。
    小金子心疼地看着自己一身顺滑密实的金羽,心想,如果那两个人类想买他的凤羽,他就把价格喊高一点好了。
    这样他秃了之后还能安慰安慰自己,好歹是给族里做了贡献了。
    还有刚刚跟越堇打架,啄下来的羽毛也不能浪费了。
    都可以拿去换灵石。
    明赫却显得有点犹疑:“他们......可靠吗?万一他们买了凤凰羽,又觊觎更多的东西怎么办?”
    除了凤凰羽,凤凰血与凤凰爪,甚至还有凤凰筋骨脏腑,可以说凤凰一族的任何一个部位,都是人族求之不得的绝佳炼器材料。
    要是那两个人不满足于凤凰羽,还想要更多呢?
    小金子只是突发奇想,一时之间也没想到这么多,他喃喃道:“那怎么办啊?咱们已经没有上品灵石了......”
    明赫低头咬咬牙,狠下心道:“实在不行!我的血和爪都可以卖给他们!其他的,只要他们出得起灵石,也可以!只是以后就要小叔你来照顾青织了......”
    小金子跳起来,一爪子把明赫的脑袋踢歪:“你在瞎想些什么!你要是有了个好歹!青织还不得哭死过去!再说了,我是长辈都没开口,哪里就轮到你这个晚辈说话了!”
    就算要卖,也得他先上!只希望那两个人族出得起灵石吧......
    他们愁苦地蹲在石墙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心情一个比一个悲壮。
    却没注意一抹青影倏然闪过。
    青织像逃命一样,飞回自己的梧桐巢里,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她是还小,但有些事,她也是隐隐约约知道的。
    没见过面的长辈们,越来越严肃的明赫,和总是睡不醒的小叔,还有灵田里日渐萎靡的灵植们。
    这些她都知道的。
    想到那个小小的人类给自己递瓜子的模样,青织心想,如果是她的话,下手应该会轻一点吧?
    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
    不舍地捋了捋自己的一身青羽,青织甩头眨去眼泪,坚定地站起来,朝着桐林飞去。
    路遥和苍天磕完了瓜子,正在靠着树干小憩。
    她听到翅膀扑腾的声音,睁眼就看到满脸泪痕的小青鸾抽抽噎噎地望着她。
    苍天的头靠在她肩上,还睡着,路遥摸了摸鼻子,忽然感觉自己像个骗小孩的坏蛋。
    她之前把青织都吓哭了,怎么这小家伙还敢来找她?
    青织保持着人形,伸出自己白白嫩嫩的小手腕,还没张嘴,眼泪又下来了。
    “路遥,你,你要吃我吗?只要你愿意付灵石,我,我可以给你吃,呜......”
    路遥一愣,心想这傻孩子也太实心眼了吧?!
    她哭笑不得,正想说自己现在不想吃烤青鸾,青织却主动地掏出一把精致的小匕首,捏着刀身,将刀把递给她:“就是,呜,你,你可不可以轻一点,我怕疼呜呜呜......你吃完我记得给明赫付灵石呀,呜呜呜......”
    路遥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也有些心软,她给苍天拍了一道安睡符,又扶着他枕在自己腿上,再抬头柔声问泪眼汪汪的小青鸾:“这是怎么了?缺灵石也不能用自己换呀。”
    青织蹲下来,平视着路遥,执着地把匕首往她手里塞。
    “我,我真的很缺灵石,路遥你有上品灵石吗,我有凤凰羽,有凤凰血,还有凤凰爪,全都可以卖给你,你能不能买一点呀呜呜呜.....”
    路遥一怔,心想这小家伙怕是遇到什么事了。
    她伸手接过小匕首,收回刀鞘里,又往身侧一放,青织的眼神也随着她的动作燃起一丝希望,很快又暗淡了下去。
    路遥不忍地摸摸青织的头:“我可以借给你一些灵石,你以后长大了再慢慢还,但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自从渡了九九雷劫后,路遥的空间里也生出了几条灵脉和几颗灵源,虽然目前还不是很大,产出也不多,但只是一些上品灵石的话,她还是出得起的。
    青织见她神色始终柔和,还说可以先借灵石给她,单纯善良的小青鸾心里就安定了许多,也不怕被骗,坐在路遥身边,小小声地告诉了她自己看到的一些事。
    听完青织断断续续的哭诉,路遥略一思索,就知道了凤凰一族目前的困境。
    又是灵气衰退。
    即便这秘境里的灵气浓度远远高于外界,但苍天曾经说过,妖族生来强大,是因为他们呼吸都需要吞吐灵气。
    这片对人修来说算洞天福地的秘境,已经快供不起这一大家子二十几只凤凰了。
    青织说她有许多长辈,可她都还没见过。
    她出壳得晚,那些长辈,早在她孵化前就陷入了长眠,所以她自幼就是明赫与小叔带大的,在她心里,明赫与小叔,就是她最亲最亲的长辈了。
    因此听到明赫说要卖掉自己的凤凰血和凤凰爪时,她才会吓得六神无主。
    路遥心疼地揉了揉小青鸾的翎羽,她原本是想着,借一些灵石给青织,但现在看来,凤凰一族面临的问题,可不是掏一点灵石就能解决的。
    但是为了安抚哭得快要厥过去的小青鸾,路遥还是掏出五颗上品灵石,想了想,又摸了三颗高阶灵果给她:“这些先给你,不过你要去告诉你小叔,我找他有些事要商量,好吗?”
    青织愣愣地接过灵石和灵果:“你,你不用尝一尝我的血吗?我可以给你先尝一尝的......”
    路遥眼疾手快地按住小青鸾的手,阻止了她拿起匕首想给自己手腕来一刀的危险举动:“我现在不尝,你先去找你小叔,或者明赫,好不好?”
    青织擦了擦眼泪,小声道:“那我先去了,你不要走啊。”
    她其实很不好意思,路遥都没有尝她,就给了她灵果和灵石,可是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先听话地去找大凤凰。
    没走几步,青织又转头,小小声地重复道:“你先不要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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