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金鼠姑当真要把他活活气死,安时礼吸了一口气,心道自己是造孽了才遇上这种精怪:“典了多少?”
    伙计颤抖地竖起两个指头:“二两。”
    金鼠姑一派天真,伙计心一坏,诈了她,如今面对安时礼,他不敢撒谎。
    才典了二两?安时礼捂住发闷的胸口叹气,他不想追究此事,只想知道金鼠姑后来去了何处:“典了以后,姑娘去了何处?”
    伙计的手指方向一转,往斜对面的酒馆一指:“去里头吃东西了。啊,说到这里,那姑娘的腿好似有疾病,在地上蹭来蹭去,蹭不快,差些没避开马车。”
    安时礼转身走向酒馆,并未看见金鼠姑,又问酒馆的伙计。
    那伙计对金鼠姑的印象深,因她不识字,看不懂馆里的食单,眼睛盯着一旁的桌子,手指头点来点去,说要吃这盘那盘的,最后吃了半只水晶鸭,一碗山药鸡,一盘煎鱼,不喝酒,要喝那用酥油白糖熬成的甜甜牛奶子。这么多菜,全部都吃干净了,像个饿死鬼,吃完后拍拍肚皮,豪爽与了银子便离开。
    金鼠姑接下来去了何处,因店里的生意实在火热,伙计没有留意。
    知她吃得饱,安时礼略宽了心,四下再打探,只探得她去买了一双新鞋后,就再也没有打听到新的踪迹。
    吃了酒馆又买了鞋儿,扳指一算,她的手中还有不少银子,安时礼暂时撇下那阵担忧,去苏娘绣铺取了鞋,而后回到府上。
    回到府上的安时礼换上便服,刚坐下担忧又抖上心头里,二话不说,派人继续去街上探金鼠姑的踪迹。
    很快,就有人回来报金鼠姑的新踪迹。
    就在安时礼回府不久后,她在街上和一个栗子的人发生了口角。
    栗子一斤十二文,而售卖栗子之人溢价而卖,一斤卖十六文,当时有一男子,不知其实价,接过栗子就要与十六文,金鼠姑跳出来,行仗义之事:“是十二文,不是十六文。”
    然后二人当街吵起来了。
    金鼠姑气势压人,最后卖栗子之人,收了摊,灰溜溜地回家去了。
    这件事闹出的动静不小,许多人都瞧见了,还有人认出那被诈之人是去岁的探花郎董鸿卿。
    探着探着,探出金鼠姑七打八是去了董鸿卿的家中。
    听到这儿,安时礼拍案而起,再也坐不住,不换衣裳,也不写什么拜帖,袖上《春秋经解》,直乘马车去董鸿卿的家中。
    礼部尚书玉趾降临,董鸿卿闻此耗,惊得手脚滴屑屑,从门房口中得知安时礼身穿便服,他略宽了心,但因身份悬殊,安时礼着便服,他也得着盛服相迎。
    董鸿卿手忙脚乱换好盛服,一路小跑至门首迎人,见到安时礼,额上的汗不迭擦,先来一拜:“大宗伯。”
    “嗯。”安时礼心不在焉,眼儿只管往他家中觑,“天有些凉,能否赏杯茶。”
    “当然!”董鸿卿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邀安时礼入内。
    一过门槛,安时礼的眼睛转得灵活,到处看,到处瞟,坐到中堂里,眼睛还在转。
    吃过一道茶,董鸿卿开口问:“大宗伯今日来,是要与我说那本《春秋经解》吗?”
    “是的。”安时里拿出《春秋经解》,叁言两语说明了此书是真是伪,便不再开口说话,打起十分精神,捕捉金鼠姑的影子。
    “让大宗伯特来一趟,心里甚是过意不去。”得知是真的宋版书,董鸿卿松了一口气。
    怎么捕捉也没有捕捉到金鼠姑的身影,安时礼心下着急,忍不住向董鸿卿打听:“我听说,今日你去买栗子,若不是得一女子相助,差些就被人诈钱财了。”
    “确有此事,多亏有金姑娘相助。”董鸿卿如实说道,“昨日在大宗伯府上有见到这位金姑娘。”
    “她与你通了姓名?”安时礼的眉头再次一皱。
    “是。”提到此事,董鸿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眼睛管着地板看。
    金鼠姑一直夸他脸庞生得美,没有分寸,扯着他的袖子强与他通了姓名,董鸿卿拗不过,也怕她像昨日那样逾礼,意意思思和她通了。
    通了以后,她管他叫董公子,声儿别提有多好听了。
    “她人去了何处?”看到董鸿卿微红的耳垂,安时礼胸口的闷气越聚越多,直冲太阳穴里。
    “说是要回苏州了。”董鸿卿支吾回道,“回苏州……找男人。”
    竟撇了自己回苏州找男人,安时礼拿起茶杯,佯装呷茶水来掩饰脸上的不悦之色。
    安时礼不迭把闷气放些出来,那金鼠姑忽然就出现在了门首,笑嘻嘻跳过门槛,不知羞耻,用娇滴滴的声儿道:“董公子,我觉得苏州男人没你好看,不如你当我的……孽障大人?”
    金鼠姑边蹭边说,话还没说完,看到安时礼,一时错愕不已,话都不知接着说了:“你怎么在这儿?”
    安时礼放下茶杯,扭头看去,金鼠姑肩上背一个装满东西的小竹篓,看见他,目瞪口呆没了反应。
    反应过来时,金鼠姑转身要逃走。安时礼不紧不慢起身,与董鸿卿说句再会,举步走向金鼠姑,步子跨几步就追上了。
    “偷了我的衣服,你还想跑?”安时礼扯金鼠姑的背篓。
    背篓里装的东西乱七八糟的,动一下,还有铃铛这种响声。
    背篓被扯,金鼠姑蹭不动一步,安时礼不多说废话,用蛮力把她塞进马车里,一起回府。
    金鼠姑偷了安时礼的衣服,典成银子,心虚不已,上了马车,卸下背上的背篓,抱于胸前,而后一头埋进篓里,不敢见人。早知道如此,就不该贪董鸿卿的美貌,直接回苏州了才是。
    安时礼与她对膝而坐,看她心虚的举动,嗤笑一声,语气平淡:“还会害怕啊?说吧,刚刚你想对董公子说什么?”
    “当我的男人啊。”安时礼语气平淡,金鼠姑以为偷衣服的事儿翻篇了,抬起头,含笑回答。
    安时礼心里酸得胸口透不过气来了:“为何?”
    “董公子生得实在好看,人也温柔,就是不知道尘柄好不好了。不成,我得回去问一下。”金鼠姑重新背上背篓要下马车,安时礼单手摁住她蠢蠢欲动的膝盖,切齿问:“那你觉得,我的尘柄如何?”
    “好是好。”金鼠姑嫌弃地看向安时礼,“但孽障大人不温柔,踩我的壳,无端凶我,还敲我的脑袋,忒坏了。还是董公子温柔,不小心踩到我鞋,替我擦去鞋上的泥土不说,还会诚恳道歉呢。”
    “好了,闭嘴。”安时礼不想再听到金鼠姑的嘴里蹦出“董公子”这叁个字。
    这叁个字,金鼠姑总用软绵绵的声音说,着实是让人感到不爽。
    安时礼不再开口说话,捋着脸回了府。
    了下马车,安时礼的脑子一热,当着小厮与奴哥的眼皮下,拽着金鼠姑进寝室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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