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翎:“我只是随口一问……”
    谢潮不疾不徐,索性借着一点手机发出的微亮,凑近了她:“抱歉,让女朋友失望了,下次我会好好准备……苏老师,最近都没怎么见面,过来,让我好好看。”
    苏翎,“我就长这样,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有什么好看的?”
    “眼睛都像玛瑙宝石,怎么不好看?”
    谢潮突然的甜言蜜语,让苏翎很是受用。
    眼前的女朋友盘顺条靓,长发披肩,看一眼都赏心悦目。
    不过,他很快说了一件不怎么愉快的事情。
    谢潮:“权璟前几天给我打了电话,说一路追着线索查下去,发现当时撞我们车的司机,和那个黑进安保系统的人好像认识,我有一个‘可怕’的想法。”
    苏翎被他的话彻底震住,压低嗓音,非常小声地问道:“你觉得都是陈瑾荪做的?”
    雨声几乎要盖过两人的对话。
    谢潮点了点头。
    苏翎差点倒吸一口气:“你真的这么想吗?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她雇凶搞你?……是因为谢诺吗?该不会到了这个地步,她还想要回儿子?”
    下一秒,随着一声机械运作的动静,备用发动机自动启动,整个偌大的客厅亮若白昼。
    苏翎眯了眯眼,很快适应了周遭的环境。
    然而,就在两人看清彼此脸庞的同时,也猝不及防地,看到谢韵捂着谢诺的嘴,站在客厅的角落。
    谢韵本来是为了不让谢诺打扰他们,所以才捂着他,想把他默默地拖到偏厅。
    可没想到,那两个大人的对话直接把他们给吓懵了!!
    谢韵半张着嘴,好半天,才冒出了一句“我靠”。
    她“唰”地一下坐在沙发上,瞪着眼睛,只觉得两腿发软。
    谢诺就更不用说了。
    他只是来楼下,准备吃个晚饭,莫名其妙被得知了“真实身世”。
    如今大脑一片空白,彻底宕机转不动了。
    四周静的出奇,墙上古董挂钟发出钟滴答轻响。
    苏翎在这种气温之下,居然出了一身的冷汗,就像在蒸笼里一样。
    她一会闭眼,一会睁开,呼吸仿佛都被限制了。
    谢韵也僵着脊背,愣怔地打量弟弟的反应。
    谢诺握着拳头,身上如有千斤重的担子,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就像一开口,任何一个字眼里都会翻涌着无法排遣的情绪。
    最终,还是谢潮觉得,他势必要先开这个口。
    “你们都听见了?”
    谢韵点了点头:“……对不起,小叔叔,我们真不是故意的……下雨其实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是……”
    她也是开口说话才发现,语调都有些变形。
    苏翎有些自责,因为有一阵子没见,过于亢奋,才会什么话都脱口而出,刚才他们过于放松,不该在大庭广众就这样讨论起来。
    而作为事件当事者的小男孩,始终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谢潮在他面前弯腰,一只手想要去拍他的肩膀,“是我们该说对不起,这件事……”
    谢诺咬牙,猛地甩开了他,“走开!!!”
    “你们这群大骗子!!!!!!!!!!”
    他一声怒吼而出,随之而出的,还有胸腔里灌满的酸涩,胀得他浑身都难受。
    苏翎在旁看着许久,沉沉地叹一口气。
    谢诺几乎是夺命般地,朝着楼上跑去。
    而留下来的谢韵,也觉得三观都像被残酷的现实碾碎,又以奇怪的方式逐渐拼凑。
    “……所以你们说的是真的吗?陈姨真的是……谢诺的亲妈?????”
    苏翎:“我也是上次陪你们去重庆的时候才知道的。”
    谢潮捏了捏鼻梁,:“你应该记得,有一阵他们去了国外,连你都没有带着。”
    谢韵还是有些说不出的郁闷。
    谢潮就把前尘旧事向她解释了一通。
    苏翎紧抿着唇,说:“谢潮,你去和小家伙谈谈吧,既然都知道了,那也不可能再回避了。”
    谢潮望着谢韵的小脸泛白,宽慰道:“谢韵,你先等一等我们。”
    作者有话说:
    失误了,这周是工作上的死线周,忙的要哭……
    第52章
    谢诺趴在床上,将头闷到枕头里,几乎要把自己给憋死。
    他想要强忍着那种要淹死般的窒息感,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淌下来,沾湿了枕席。
    苏翎和谢谢上了楼。
    两人窸窸窣窣的动静和她的嗓音一样,轻轻缓缓:“你记得,先给他吃一颗定心丸。”
    “嗯,我明白。”
    谢潮说完,敲门单独进了谢诺的房里。
    室内灰黄的光晕中,是隐晦的刺骨感。
    谢潮一眼看见了床上单薄又无助的小小身影。
    骑士自从谢诺升入初中,整个人就像小树般不停拔高,脸庞也有了几分少年人的俊挺。
    但毕竟他还是年纪小,面对如此天翻地覆的真相,可能换一个大人都无法轻易接受。
    那所有汹涌的忧愁也都只能化作一腔怒火,烧得人说不出的难过。
    谢潮坐到床边,许久,他才开口:“你要是不想说话,就听我说。”
    谢诺想说我不要听,但他现在连这句话都没有气力说出口。
    只好让小叔叔自由发挥。
    “前阵子你苏老师还问,这个真相究竟该不该告诉你。”
    男人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一辈子不想告诉你真相,因为我早就已经决定了,你就是我们谢家的孩子,没人可以抢走。”
    谢潮把最重要的这个点告诉谢诺,好让他心里有底。
    “但是,苏老师说的也很对,谢诺,你有权利知道真相,他们当年做出决定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将来的你该如何自处……谢诺,是我们对不起你。”
    果然,谢诺对这样的话还是有所触动,他捏紧床角的被单,像有尖刀在刮着自己的脸。
    “你们凭什么这么做?你和那个女人……还有、还有……他们……”
    谢潮压低嗓音,如同一层压在枝头的寒霜,薄薄地,带着冰冷的意味:“陈瑾荪……就是你的亲生母亲,当年她是有所谓的‘苦衷’,我是不想接受那一套东西……可她和你爸妈的感情太好了,他们不可能不帮她——帮你的亲生父母。”
    谢诺听着这一连串的称谓,更觉得烧心灼肺,还是流下了眼泪。
    “帮她……帮她啥啊?是她生了我还不要我了啊!就这种女人!有什么好帮的??她还一直装模作样来看我和姐姐,她太恶心了!!!”
    等谢诺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恶劣,却也没什么心情去转换。
    谢潮在孩子面前有很多不太好说出口的话,只能避重就轻地说:“不管怎么样,我们是不会放弃你的,谢诺,你可以怪我们,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这才是无法争辩的事实了。”
    他说完这句话,没有再继续,房间里的动静悄然而止,只剩下他们的呼吸声,被无限地放大。
    谢诺脑子里一团乱,四肢的血液倒涌,呼吸急促,也没有更多能思考的空间。
    他觉得很糊涂、很苦恼,怎么这么多年来,始终担当着“好好阿姨”角色的陈瑾荪,居然是他的亲生母亲。
    这个真相,确实就像一根生锈的细针,猛地扎进柔软的内心,扎的血肉模糊。
    谢诺闭上眼睛,努力地去想,然后,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陈瑾荪看自己的眼神,都像是有那么多的不能释怀。
    以前他还太小,或许,就算告诉他这个秘密,他也感觉不到丝毫的震颤。
    但如今的他,觉得天都要塌了,好想只要活着一天,“私生子”的事实就是存在,就会永远提醒着他,被亲生母亲无情地抛弃!
    而谢诺并没有看见,此刻他的小叔叔,目光里也是难得一见的朦胧,仿佛也陷入了一段并不好的回忆里。
    谢潮知道,这对他们来说都太难了。
    这时候,门外的苏翎知道是时候了,她带着谢韵一同进来。
    谢韵感觉到低气压,谢诺从床上坐起来,那小脸煞白的模样,让他僵硬的如同一尊死气沉沉的雕塑。
    她鼻尖酸得发痛,也哭得梨花带雨。
    苏翎:“谢诺,也许你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来接受大人们给你带来的伤害,但我想终究会过去的,苏老师小时候也经历过很多痛苦,对吗?你知道的,但你看我现在也好好的,更何况你是知道了身世,其他的什么都不会改变,我们都可以向你保证。”
    谢韵也被秘密戳痛了心肺,她大声嚷嚷:“我不管,我不管你们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谢诺就是我弟弟,他虽然长得丑,又爱闯祸,干啥啥不行,吃货第一名,可我也不会不要他的!!”
    谢诺的眼泪戛然而止,不知该哭还是该骂,姐姐都给他整无语了。
    苏翎也忍着眼眶的热泪,她努力笑起来,说:“谢诺,你永远都是谢家的孩子,谁也带不走。”
    谢诺被她带入怀里,谢韵也走过去抱住他们两个。
    男孩子在苏翎的怀里哭得涕泗横流。
    苏翎知道,他内心充满徘徊和迷茫,任何安慰的话语也都于事无补。
    谢诺应该再也无法这个冬日的夜晚,那一定是他整个童年里经历过的,最寒冷的夜晚。
    但冬天总会过去的,随之而来的,会是百花盛放的春天。
    是灿烂明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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