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人杰坐在审讯桌前,慢条斯理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心。
    富三儿哐当一声打开门,曹人杰看到他们,微微一笑:“你们来了。”
    “曹人杰,当着你朋友的面,你最好说实话。”
    曹人杰叹口气:“警察先生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做过的我自然都承认,可我真没杀人啊。”
    “你装神弄鬼是出于什么目的?别和我说闹着玩,曹人杰,富爷我这一下午也不是白跑的,你的底细我都摸清了。”
    “摸清了还来审问我?”曹人杰冷笑,“别逗了,你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对,正因为不知道你才可疑,你的背景材料是一片空白,你到底是什么人?”
    毓嵬听到这话彻底惊呆!
    “警官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背景资料都是空白的?”
    “意思就是这个人不知道是哪块石头蹦出来的,事有反常必为妖,他若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用假身份?”
    富三儿坐在曹人杰对面,抱着肩膀,摆出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你啊,就是个棒槌。”曹人杰指着富三儿,“可笑,可笑之极。我的上峰已经知道我现在的情况,我现在就等着看好戏。”
    “曹人杰,那天晚上唱戏吓唬人的是你?”
    苏三问。
    “对啊。”
    “你为什么那么做?”
    曹人杰耸耸肩:“好玩啊,都说那楼闹鬼,我琢磨着能不能把鬼招来。”
    苏三觉得现在的曹人杰和平时截然不同。
    报社的那个曹人杰是清瘦斯文的,而眼前这个好像瞬间恢复了神采,精神奕奕还有点玩世不恭。这个曹人杰更符合毓嵬故事中的那个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去参加刺杀日本王子的行动。
    “老曹,到底是为什么?”毓嵬想到海叔的话,又想到宋翰林一家的遇害时间,失声问,“莫非你本该是姓宋的?”
    曹人杰摇头道:“非也非也你猜错了,我不是姓宋的,我讲的都是真话,晚上出来闹的是我不假,但我只是投石问路,想查明一件陈年旧案,从这点说你我的目的是一致的。那晚我闹完你们出现了,于是我就藏在一楼楼梯下,等你们上楼了我才从躲藏处走出来。电话喊冤也是我叫人做的,我只是在试探,想看看到底谁做了亏心事,人真不是我杀的。我和他们无冤无仇,干嘛杀人呢。”、
    “你查案?”苏三听着曹人杰的语气,忽然想到似乎有点熟悉,再想到他曾经去长春参加刺杀行动,试探着问,“你,不会是军统的人吧?”
    曹人杰哈哈大笑:“聪明,苏小姐真聪明,姓富的,识相的赶紧把我放了,别等我们的人过来找你麻烦。”
    “今天不管你是什么统的,就是总统也得给我在这老实呆着。”
    富三儿气的一拍桌子。
    曹人杰也学他一拍桌子:“好,有种,等会我的人来了你小子可别吓尿裤子。”
    毓嵬看看富三儿又看看曹人杰,郁闷地捂着脸道:“怎么成这样了,老曹,你说的到底哪句真哪句假啊。”
    “当然都是真的,你以为自己能侥幸从长春监狱出来?还不是我写信作证你当年帮过我们组织!否则就凭你,牢底坐穿吧。”
    曹人杰冷笑。
    富三儿气的站起来:“今天甭管你是谁,那稿纸你能解释清楚吗?为什么你写字的纸上有剧毒药?”
    “我们军统要杀人,怎么会用这么笨的法子,还用沾有剧毒药的纸吗?直接塞一颗药丸就送她上路了。”曹人杰依然是嘲讽的语气。
    “老曹,那稿纸真和你无关?”毓嵬试探着问。
    “当然,我为什么要杀那个女人?我的目的只是求财。”
    “你求什么财?”
    苏三抓住他话中的漏洞。
    “可求之财。”曹人杰就是不说为什么。
    “财宝,那批宫里的宝贝,对不对?”
    毓嵬往前探着身,直盯着他的眼睛。曹人杰却伸出手,摆出个兰花指的形状,轻轻晃了晃,用女子的声音说着京剧念白:“就是……不告诉你。”
    毓嵬气结。
    “看看,就是这德性!”富三儿带着他们走出去,身后传来曹人杰欢快的笑声。
    “尊厅长休要怒气发,容我三娥把话答,说什么中国民国七八载,年年战乱把人杀,这本是国家的大事我不懂,我却知杀人偿命千古一理是枉法……”
    他竟然又唱起了评剧。
    毓嵬站在走廊侧耳听听,称赞道:“呦,杨三姐告状,不错,有点小白玉霜的意思。”
    两个人走到大门口,就看着钱社长也从里面走出来。
    看来他的嫌疑被排除了。
    苏三相信自己鼻子不会犯错,走上前问富三儿:“我不会闻错,他那围巾上有广福馆的气味。”
    富三儿瞟了钱社长一眼低声说:“那个老不修的,他和穆家寨的一个女的不清不楚,那围巾是那女的送她的,我派人核实过了。”
    是这样吗?苏三看向钱社长,后者则微微对她点头,似乎对上午的事全不在意。
    “苏小姐,你想,同样去那吃饭的食客为何别人身上未染上那气味?只因为我这围巾……是一位红颜知己所赠,故此沾染了一点那里的香火气息。我早上真的没有看到苏老先生,老先生这一年来身体不好我是知道的,没想到竟然就这么去了,唉。”
    钱社长解释道。
    雪还在下,此时已经华灯初上,路灯将雪花映的一片昏黄。毓嵬送苏三回到旅馆后就告辞了。
    苏三路过罗隐的房间,贴着门听了一会,里面没有一点动静,想必他没有回来。苏三心里有点不舒服,掏出钥匙打开自己房间的门,进门后脱下大衣挂在一边,然后踢掉鞋子,蜷缩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走廊里有脚步声,罗隐在苏三门口站定,敲了敲门问:“苏三你在房间吗?”
    “不在。”苏三马上回答。
    “苏三不在,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苏三没好气地随手捡起抱枕扔过去,仿佛罗隐就在对面。
    “怎么了?”
    “有点心烦,在写稿,别打扰我。”
    苏三灌了一肚子子冷风加半肚子醋,说是别打扰我,可她真的很想罗隐能进来讲清楚下午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门外的罗隐哦了一声,就听着钥匙的声音哗啦哗啦。
    苏三怅然地叹口气,又抓起沙发上抱枕恨恨地锤了几下。
    然后光着脚下来,悄悄拉开门。
    忽然,一只手探进来,手上还拎着一包透着热气的糖炒栗子。
    罗隐笑嘻嘻地说:“正好遇到卖栗子的,热乎着呢。”
    苏三不客气地一把将栗子抢过,然后又用力将罗隐推出去,砰地一声关上门。
    “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我要写稿了,别打扰我。”苏三气不过又恨恨地加上一句,“要是实在想找人聊天,找什么六七八小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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