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将近一个月,维桢多次提出要搬走,都被沉飞避重就轻地拒绝。维桢讲道理从来是讲不过沉飞的,跟沉飞比力气那就是个笑话,又勉强忍耐了十来天,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出门前把自己的资料和笔记一股脑儿装上,打算下了课直接回宿舍。
    她在公寓里所有的日用品包括教科书都是沉飞另外购置的,压根就没有什么行李需要收拾。沉飞送她上课时瞟了几眼她那只涨鼓鼓要满扑出来的书包,冷飕飕地笑了笑,不置一词。
    课间休息,维桢拨通了沉飞的通讯器,开门见山道:“沉飞,我今天就搬回宿舍去住。晚饭要跟室友一块吃,你不用来接我了。”
    “哟,”沉飞笑起来,“我家宝贝儿本事挺大的嘛,什么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你干嘛阴阳怪气的,本来就是你自己出尔反尔在先。我要上课啦,不跟你罗嗦了。”维桢说完就直接挂断,过了一会儿,不由为自己方才粗暴的态度忐忑起来,待要打过去安抚一下沉飞,又心有不甘:他生气,自己不也生气么?还是别在这种时候火上加油了。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分歧,等过几天大家都平静下来,自然又再亲亲热热的了。
    维桢如此这般安慰了自己一番,放学的时候心情已经轻松起来。因而出了教学楼一眼看见沉飞身姿如松地站在他的车前抽烟,登时呆立在地,不知所措。
    沉飞的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他慢悠悠地把烟抽完,将烟头碾灭,精准地扔进远处的垃圾桶,才大步行至维桢身前,伸手接过了她的书包。
    维桢垂着眼帘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今晚要跟室友一块吃饭的么?你来做什么?”
    “行啊,你把她们叫来吧,我请客,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保管你的朋友称心。”沉飞笑着牵起她的小手。
    维桢把手一抽,扭过头,沉默不语。她其实没有与室友约定,请吃饭自然要提前几天,不能说风就是雨。她那样对沉飞说,是因为她知道俩人一起吃晚饭的话,沉飞铁定会直接把她带回自己公寓去。
    沉飞盯着她看了半晌,笑得更加温和:“桢桢,你瞧,你的同学都望过来了。你确定要一直杵在这儿?”
    俊男美女,沉二少名头大又气势夺人,怎么可能不引人注目。维桢最好面子,从不轻易自曝其短,有什么龌龊事都巴不得一床锦被遮盖起来。沉飞深知她的脾性,根本不担心她会不就范。
    他俯身亲了亲她的脸,柔声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乖孩子,别闹了,我们走吧。”再次握住她细软的小手。这回维桢没有反抗,无精打采地跟着他上了车。
    维桢觉得沉飞跟猫逗耗子般耍着自己玩儿,心里怅然不乐,从坐上车到用完晚餐,脸上一直都冷冰冰的,沉飞夹到她碟子里的菜一口都不动,逗她说话也爱理不理。沉飞心里埋怨起艾萨克.阿梅利亚来,没本事把媳妇儿管教驯服就别带出门乱溜啊,这下好了,不过见了一面,把自家这个也带坏了。
    出了饭店,维桢再次提出要回宿舍。
    “你先上车再说。”沉飞淡声道。
    “我不上,你肯定又要把我载回你家。”维桢一面说一面往马路走去。
    沉飞一手拽住她:“桢桢,别惹我生气。”
    维桢的手略一动沉飞就添了几分力度,她不愿在大街上拉扯吵闹,低声恳求道:“我不想去你家,你放我回学校不行么?”
    沉飞面沉如水。他的耐心很有限,对维桢一而再再而叁的挑衅快要忍无可忍了,一言不发地直接把人塞到副驾上,‘砰’的一声用力甩上车门。维桢吓得缩了一下身子,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死命忍着不愿意示弱。
    她这样一副可怜的小模样,沉飞的怒气不由下去大半,俯身替她绑好安全带,抬起她的小脸哄道:“好了,别犟了,瞧这可怜巴巴的样子,我见了怪心疼的。桢桢乖一点儿,咱们回去好好聊一下,嗯?”
    维桢沉默地扭过脸去。沉飞不禁磨了磨后槽牙。
    沉飞这样不顾及自己的感受,维桢难免悒郁不平,一到了院子大门前,推开车门往外奔去。
    “艹!”沉飞咒骂一声,冲上去抓住她的肩膀将人拖回来,然后不顾她的挣扎打横抱起大步往公寓走去。
    “沉飞你干什么?快把我放下来。我说了不要跟你住在一起。你怎么总是这样……”维桢气得全身发抖,被沉飞揪过的肩膀火辣辣地刺痛,说着说着就带出了哭腔。
    沉飞充耳不闻,按紧维桢乱动的手脚,进屋摔上大门,把人径直撂到沙发里。维桢翻身想坐起来,被沉飞一手推了回去。维桢有点被他喜怒莫测的脸色吓到了,蜷作一团窝在沙发里生闷气。
    沉飞冷眼盯着她娇小玲珑的后背,焦躁地将领带扯下来掷到桌上。
    他强压着怒气伏低身问道:“桢桢,你到底在闹什么?跟我住一起有什么不好的?”
    维桢抿住嘴一声不响。
    沉飞等了片时,额角一抽,扯过维桢逼视着她,沉声道:“桢桢,别考验我的耐心!”
    维桢胆怯地低下头:“不是一早就说过的么?我不想未婚同居。”她委屈起来,“你怎么一点都不尊重人啊,我有决定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
    沉飞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就是养一个年龄差了一大截的小恋人的烦恼之处,动不动就跟你谈尊严谈自由。
    他在维桢这个年纪的时候从来不会跟祖父沉老爷子、父亲沉司令理论什么自尊自主,一切凭实力说话。
    连他那个满脑子春兰秋菊、金风玉露的大哥都知道拳头硬的人说话才算数。
    沉嫣读中级学院的时候,曾经因为相貌过于秀丽女气,被校内几名胆大妄为的高年级男生调戏。
    他并不将此事告知家人,只在身上藏了一把锋利异常的薄刃,将其中身形最高壮健硕、态度最猖狂嚣张的男孩诱骗到偏僻无人之处,假意与之亲近,然后手起刀落把那人右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精准无比地削了下来——沉大哥从小就精于雕琢,小刀使得出神入化。随后放出话来,这次只是小惩大诫,往后谁敢再拿他的容貌说事,对他存些龌龊的心思,必定将对方的命根子剁下来。
    沉家势大财粗,校方不过意思意思地对沉嫣作了个口头警告处分。沉老爷子对长孙狠辣果断的作风拍案叫绝,大赞其有祖辈之风。
    沉飞瞥一眼维桢两只白生生的小手,握起来还没有一个枣子大,自己分明比她强大几百倍数千倍,为什么她就不能识相一点乖乖听话,总是不停地闹腾。她若是肯稍微顺从些,他天天把她供着宠着,床上床下给她当奴才使唤都不在话下。
    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尽量心平气和道:“桢桢,我们都一块住这么久了,你还有什么不习惯的?我也没有不尊重你啊,你说不想发生关系,我不是一直都顺着你吗?”他吻了吻维桢白嫩如霜的脸蛋,“宝贝儿,我不过是想照顾你而已,没有什么坏心眼儿,你不相信我么?”
    维桢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沉飞就是有这种本领,把原本顺理成章的事绕过去,自己反而成了无理取闹的一方。她也懒怠分辨了,语气略生硬道:“我非常感谢你照顾我那么长一段时间。我又不是小孩子,既然痊愈了,自然能照顾好自己,不劳你多费心。”她嘟起嘴,“我就是想搬回宿舍去住。”
    她这样不识好歹,沉飞的耐性也消磨殆尽了,冷笑道:“你别他娘的给老子蹬鼻子上脸!我是少你吃的还是少你穿的?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离开?”自己把她跟个宝贝似的疼,掏心挖肺、呵护备至,连沉飞的爹妈都没得他这样精心伺候过,养条狗还能得它摇几下尾巴呢,这臭丫头果然是条喂不饱的白眼狼。
    沉飞不耐烦,维桢比他更烦躁了十倍去。沉飞的说一不二是源自显赫的出身和卓绝的能力,维桢是无欲则刚,她对旁人几乎没有任何期待和要求,自问不需要受到多余的约束。
    她小脸一扬针锋相对道:“我有求过你为我做什么没有?我有父有母,长大成人之前自有双亲供养,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沉飞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眼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上血丝,不过须臾已赤红一片,胸口急剧起伏,似在极力压抑着某种可怕之极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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