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查案破案的一把好手,可论人心、论布局以及军营之中的事却是不大擅长的,因此忍不住多问了两句。
    季崇言摇头,道:“多半不会,”对上林彦不解的神色,季崇言提醒他道,“李大将军是个好面子与掌控欲极强的人。”
    好面子的李大将军自不会认自己有这么个带着五千私兵都会失踪的“蠢儿子”,毕竟李玄竟丢脸,丢的也是他的脸面,所以不会闹开,只会私下查。
    而到那时,比起寻找失踪的“蠢儿子”李玄竟,只有一千私兵在手的李大将军心中的惊疑不定与对失去掌控的担忧会攀至顶峰。
    届时,对本就怀疑的长子,李大将军定然更是怀疑,甚至怀疑到开始打压长子,重夺陇西军的掌控权。
    “一个失踪的人带来的结果是不定的,其中最大的可能便是出事了。因此,对于那些陇西军而言,李大将军极有可能只李大公子一个儿子了。在如今的主将同未来的主将间如何抉择,必然会成一件难事,所以到最后,局面很有可能变成一个结果,”季崇言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顿了顿之后,才继续说道,“李大将军同李大公子为夺陇西军互相争斗,陇西军中各自站队,争夺山头。至此,这支陇西军可以不必再担忧了。”
    当然,闹归闹,待到内斗停歇,再经过几年的休养生息,陇西军自也能回到原来令人闻风丧胆的陇西军的样子。
    不过到那时,一切早已成定局。
    没有赵家军在手,陛下势必要寻别的兵马作为代替。戍边的兵马动不得,且常年习惯了塞外作战,遇中原大地复杂的地势,必然会水土不服。他若是陛下,根本不会考虑这支兵马。
    撇去戍边的兵马,能成气候对付赵家军的也只那么几支。其中最厉害的就是这支陇西军了,他想,这当也是陛下的首选。
    他要做的,便是让这支实力不凡,将来有可能成为大敌的陇西军彻底出局,没有掺和此事的机会。
    那剩下来的兵马,真正能用来对付赵家军的便只有那几支了,那几支各有弱点,真正用起来可没有陇西军那么好用。
    所以,他助李玄竟除了看中李玄竟的本事,且李玄竟本人也有此意之外,还是想要在风雨欲来之前,提前将陇西军震出局中。
    整件事,至此林彦才算看明白了个大概,忍不住感慨了一番好友未雨绸缪之后,才翻了翻这些天整理出的线索,说起了正事。
    “你要我查的事情,我尚且没什么头绪。”林彦坦然的说了这一句之后,顿了顿,又道,“不过倒是在查阿苏家案子的时候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虽说至此,还不曾看出与此有什么直接的关联,可我总有种预感,此事,或许与你要我查的事情脱不开关系。”
    酒馆老板娘叶紫苏出自医道大族叶家,林彦说的自然也是叶家的旧事。
    “南疆仙人谷的事背后有药商的影子,晏城外,国公爷发现的那些死去的妙龄少女所在的家族也同药商有关,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些为大靖皇室牵线搭桥的人的背后,有药商。”林彦说道这里,神色越发凝肃了起来,“这些事我会尽快给你一个答复!”
    季崇言“嗯”了一声。
    他当然相信林彦。他同林彦有过命的友情,林彦同紫苏又是出自真心的喜欢,不管是为了这一番友情还是为了同紫苏在一起,为叶家之事寻个真相这件事,林彦都会全力以赴。
    “小心行事!”季崇言提醒他,道,“越是靠近真相往往越意味着危险!”
    第五百五十九章 偶遇
    宫中滞留的最后一批官员带着倦意上了马车,离开了皇城。
    随着最后一批官员的离开,圣上下令,明日起恢复早朝。
    长安城依旧繁华,也鲜少有什么人再谈论此事了。
    比起这些波谲云诡的君心变化,家长里短的小事显然更对百姓的胃口,那些滞留官员的原配同外室的那些事成了近些时日长安城中百姓酒足饭饱之余,最喜欢谈论的话题。
    一切仿佛同素日里没什么不同。
    半个多月的养伤叫季崇欢的伤势好了不少,甚至还能下地走上两步了。
    能走动了,自然就要开始折腾了。
    一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进门的姜肥猪,他觉得屁股上的伤又疼了。
    如今,能做主的祖父已经回来了,他觉得又可以从长计议一番了。
    当然,从长计议之前,自然要先看看这府里有什么人是同他有一样的心思,反对姜肥猪进门的。
    想来想去,除了自己的亲娘季二夫人之外,他也想不到别的什么人了。
    可一想到季二夫人的本事和说话的份量……季崇欢有些无奈,也只能先寻了季二夫人商议。
    只是不巧的很,自从安国公从宫中回来,季二老爷心中畏惧慈父,便没有外出。
    这日,他才从安国公院子里拍完马屁出来便看到了季二夫人往季崇欢的院子里去了。去便去了,毕竟做娘的看看儿子也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她一步三回头,那般左右四顾的样子跟做贼一般。
    自从家里闹过一场后,季二老爷早同儿子和夫人有了隔阂,若非如此,也不会一味的抱紧爹的大腿了。
    眼下见季二夫人这幅样子,他心中一记咯噔,总觉得这娘俩背后指不定算计什么,要做弄他呢!
    这般一想,便干脆偷偷跟了上去。
    就这般一路跟着季二夫人进了季崇欢的院子。
    季崇欢一见季二夫人,开口便道:“母亲,一定要想办法阻止姜肥猪进门,不然我……”
    话还未说完大门便被“嘭”地一声一脚踹开,季二老爷出现在了两人面前,神色恼怒:“你他娘的皮痒是不是?人家娶媳妇关你什么事?”
    他说着,手里抄起一旁不知哪个下人忘了拿走的鸡毛掸子朝着季崇欢就打了上去。
    “你自己作死就作死,非得连累老子跟你一道挨打不成?”
    “圣旨都下了,你知道什么叫金口玉言吗?圣上的圣旨被你当儿戏?”
    “我都想不通了,他季崇言娶媳妇关你什么事?你好好的呆在府里头做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不成?非要惹怒了府里那会生金蛋的鸡才甘心?”
    “惹毛了爹跟季崇言,连累的我跟你一样被罚了月钱,你就开心了?”
    季二老爷越说越愤怒,手里的鸡毛掸子晃着向季崇欢打去,一旁疼儿子的季二夫人自然跳出来阻拦。
    院子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这里的“热闹”很快传到了安国公的耳朵里,听到这一茬,安国公便是一阵头疼,顿了顿,道:“哪个挑事就送哪个去庄子上吧!”
    国公府看似鲜花盛宴,实则烈火浇油,他本就在忧心家中之事,偏季崇欢这个时候跳出来,安国公没好气的挥手赶人:“叫他滚!没什么事莫要回城,别杵在老夫面前碍眼!”
    这个他指的是哪个昭然若揭。
    即便季二夫人百般相护,可季二老爷到底是个男的,虽说身上挂了不少彩,可季崇欢那里还是打到了几掸子的,其中两掸子还恰好打在了伤重的屁股上。
    旧伤加新伤,季崇欢大声呼痛、惨叫不已,甚至还引来了这些时日在家中养伤、没有外出的季大老爷。
    季大老爷看的大呼过瘾:原来这世间好看的不止青楼花娘,看二弟打儿子也好看的紧。难怪那些百姓这般喜欢看热闹了。
    待到季二老爷打累了,自也带着一身的伤下去歇着了。
    季大老爷看的意犹未尽,正要离开,便见一群府里的护卫和小厮进了季崇欢的院子,里头又一番鸡飞狗跳之后,大箱小箱的行李被搬了出来,这么大的阵仗看的季大老爷吓了一跳,险些没扯裂了屁股上原本快要愈合的伤口。
    搬出来的不止是行李,最后跟着一同被人抬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他那风流才子的好侄子季崇欢。
    季崇欢身旁是呼天喊地的季二夫人,嚷着她要一同去庄子上住去。
    季大老爷听到这里,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原来是被赶去庄子上去了!以往倒只听说过后宅犯了事的小妾什么的被赶到庄子上住去的,似季崇欢这等正儿八经的国公府公子还真不多见。
    季二夫人的一片慈母之心却并没有让季崇欢领情,他闻言却是吓的连忙拒绝了季二夫人的‘好意’,忙道:“娘,你去做什么?我到了庄子上开诗词会的时候,你一个老妇在旁边杵着还怎么开?”
    季二夫人:“……”她年岁还不到老妇的年岁吧,儿子却唤她老妇……
    看季崇欢的样子,虽然被赶去庄子上有些不高兴,不过倒也没有太不高兴。
    “也好,省的那姜肥猪进门污了我的眼,如今也算眼不见为净了。去了庄子上,无人管束,夜里便是留宿我那些好友,也没人说什么。”季崇欢冷着一张稍有不悦之色的脸,说道。
    不管怎么说,他自觉自己这一番话算是在这些下人面前找回面子了,被人抬着上了马车,跟着他那大箱小箱的行李离开了国公府。
    季大老爷看了一出热闹,直到看不到自家的风流才子侄子,才收回了目光,啧了啧嘴,问身旁含笑而立的管事:“我那好侄子要去哪个庄子上?”
    管事面上的笑容未变,说道:“骊山脚下那个庄子。”
    季大老爷露出了然的神色:“果然!”
    他那好侄子这些时日闹腾不断,爹都说了不准再管言哥儿娶妻的事了,偏他还要折腾,如此个没眼色法不惹怒爹才怪了!
    那好侄子还以为被赶去庄子上是去避暑玩赏的不成?又不是那姜四小姐去的有温泉的庄子,骊山脚下那个庄子都多少年没人住了?里头什么都没有,也只满庄子的灰,此一去,同发配也没什么两样了。
    该!叫这小子乱折腾!连累他也挨了一顿打!季大老爷心道。
    又在庄子上多留了两日看看状况,眼见她身体余毒确实清了,慧觉禅师才起身准备告辞了。
    “阿弥陀佛!”接过香梨递来的两大包特质的干粮,隔着包裹都能闻到里头的肉香了。慧觉禅师吞了口唾沫,将包裹背在身上,向姜韶颜一行人抬手告辞。
    “姜四小姐,前缘已了,此去经年,有缘再见了。”慧觉禅师说道。
    这次是真的有缘再见了,而不似先时宝陵一别那般,他刻意绕道长安城,没有走远,因为她身上还有毒。
    当年既受张神医所托,这件事自然是要办的。
    如今事情办好了,自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愿了,他该再去做回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游僧了。
    女孩子点头,朝他做了个佛礼:“禅师有缘再见!”
    没了余毒的桎梏,女孩子的颜色一览无余,容貌与先时有了翻天覆地般的变化,不过眼神坚定却从来没有变过。
    她同季世子接下来要走的路很是艰难,不过对此,两人从未惧怕过。
    “有缘再见!”慧觉禅师点头,朝女孩子摆了摆手,背着两只包裹,单手撑着竹杖,向前走去。
    人影在视线中渐渐变小,最后化成一个黑点,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姜韶颜收回目光,走向一旁停靠的马车:“我们也走吧!”
    这庄子虽好,可她该回城了。
    同香梨上了马车,小午一挥马鞭,马车悠悠的向前驶去。
    季崇言这庄子不止好在其内好,更好在其位置。虽说离城不算太近,可从出庄开始便是大路,一路马蹄奔跑,自也走的远比平时要快。
    从庄子赶到长安城门附近时还不到半个时辰。
    只是这一路的疾驰,在长安城门前遇了阻。
    虽说有季崇言留下的腰牌,以防万一,若有急事,可免去排队的麻烦。可到了城门口,见前头也没多少人,姜韶颜便没动用腰牌,在一众挑担的小贩后排队等候进城。
    这些挑担的小贩都不知进出城门多少回了,自然知晓规矩,官碟、文书之流都是早就备好的,一个一个的进,几乎没有什么耽搁。
    眼见快轮到她们了,城门口却出了些小麻烦。
    原因无他,迎面来了一队急着出城的人,看那前后四五辆马车的排场,似是什么富户权贵。
    排在姜韶颜前头的一位小贩挑着两担西瓜,西瓜本就重,便是小贩力气不小,这两担瓜也挑的摇摇晃晃的,待经过那主子的马车时,西瓜一不小心撞到了那马车。
    眼瞧着瓜到是没事,马车也没事,那马车里的主子却是发出了一声惨叫,当即大骂:“哪来的贱民?走路不长眼睛?”说罢便大喝,“守卫呢?这等故意碰撞闹事的贱民,怎的还不拿下?”
    一席话听的那不小心碰了马车的瓜贩脸色惨白:虽然不知晓这马车主子的身份,可从这耀武扬威的口气中,也能知晓对方当身份不低。再者确实是他主动磕到的对方。
    虽说瞧着瓜没事,马车也没事,只马车里的人恍若豆腐做的一般,惨叫了一声,似是确实磕到了哪里。
    “贵人磕到了哪里?”瓜贩瑟缩了一下身子,看着问询赶来的守卫,哀求道,“小的不是故意的。”
    守卫也愣了一愣:虽说也怀疑马车里的人是不是豆腐做的,可那惨叫声不似作假,因此看了眼一旁害怕的瓜贩之后,便走到马车前问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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