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蓝。”
    他这一声唤得与寻常没有什么区别,唯有眼底透着淡淡的讽刺。
    “你以为,皇兄真的待你特别?你何不想想,他若真有那么在乎你,为何要把你赐给本王?”
    “皇兄他,不在乎你们之中任何一人。”
    “他跟我们不一样。人世间的情爱对他来说,只是可以被利用的工具……”
    气氛沉寂了下来。
    二人之间似乎有根紧绷到了极致的弦,仿佛下一秒都会断掉。
    “殿下,您失言了。”
    “天子之尊,不得妄议。”
    觅蓝声音很轻。
    施见青沉默片刻,抬眼看向天空,漆黑的眸里一片沉寂,“既然你不愿意被叫醒,那就继续睡下去吧。本王且等着,女官哪天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何必说得这么难听,”觅蓝轻轻看他一眼,“殿下如此气恼,不就是因为那些手段,没有使到殿下的身上去么?”
    她将发丝别到耳后,在他发怒之前嫣然一笑,嗓音缥缈,“官家待我是特别的,我能感觉得到。”
    施见青无话可说。
    他觉得觅蓝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明知前方是深渊,还义无反顾地往里跳。
    他知道一个男子真正喜欢一个女子是什么样子。
    皇兄根本就对觅蓝无意。
    能够坐稳那个位置的人怎么可能还会留有私情。
    他只会游刃有余地操纵旁人的感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施见青抿住唇瓣,眼底阴郁弥漫。
    觅蓝看到他的样子,皱起眉头,有点责怪:
    “殿下,说了多少次,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会让我心疼的。”
    她踮起脚,似乎想要为他抚平眉心的褶皱,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阻止她过于亲密的举动。
    “本王不是皇兄。”
    他平静地说,眼底划过一丝厌烦。
    觅蓝怔了一下,露出有点受伤的表情。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喃喃自语道,“你们长得一模一样,有时候连我都会分不清……”
    施见青再也无法忍受,眼里刹那间结满寒冰,冷得渗人。
    他一字一句、很是认真地说道:
    “我跟他,不一样。”
    “……觅蓝知错,”见他如此反感,觅蓝识趣地结束了这个话题,不动声色地试探,“听说殿下最近看上的那个宫女,是司饎司的人?”
    施见青平息了几分,表情依旧是冷冷的:
    “与你何干?”
    觅蓝知道他余怒未消,叹了口气,“白姐姐也在那里,想必也知道了……”
    她依旧是一脸温柔,“殿下,不要再做这么幼稚的事了。我们已经失去了白姐姐,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我们的事受到伤害。”
    “怎么,不过一个低贱的宫女。”施见青向前一步,轻轻一振袖,俊脸上满是轻蔑,“也值得女官如此上心么。”
    觅蓝亦是低等宫女出身。
    这话多少带点讥讽她的意味。
    觅蓝看着面前的人,忍不住在脑海里与太极宫的那位比较,愈发觉出个高低优劣来。
    若是官家,定然不会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官家性情平和,待人接物一向宽厚有礼,让人不知不觉就沦陷在他的温柔之中。
    “殿下非要如此吗。我们十多年的情谊……”
    施见青的眸子愈发淡漠。
    “是啊。我们十多年的情谊,比不上你与他相识短短数年……”
    少年别开眼睛,终于流露出了这个年纪会有的挫败和恨意。
    他说,“觅蓝,你不要以为,本王非你不可。”
    第6章 奸夫是谁
    “娘亲……”
    一觉醒来,迟迟好半天都没缓过劲,朦胧中看到床前立着一名女子,不知不觉喃喃低唤。
    白芷弯下腰,“你梦里一直在呓语,是想念娘亲了么?”
    她的语气很是温柔。
    迟迟垂下眼睑。
    “嗯,我想她了。”
    很想很想。
    她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掉过眼泪,却控制不住自己了,如果娘亲还在就好了,她还是那个小小的依偎在娘亲膝下的女孩,不用想明天都会面对什么。
    少女的头发又黑又长,披散在细窄的肩头,几乎将整个人包裹住。
    白芷忍不住弯腰抱住她,轻声安慰。
    白芷的怀抱又香又软,就像娘亲一样。只是娘亲身上散发的是荞麦花的香气,淡淡的并不浓烈,让人安心。
    抱了一会儿,白芷顺手从旁边拿出什么东西,“肚子饿了吧,来看看这是什么?”
    小笼包?
    迟迟接过来咬了一口。发现味道跟她上次在膳房吃到的很像,又有一些细微的不同,更加鲜嫩爽口,很像……娘亲的味道。
    迟迟眼眸一亮,白芷笑道:
    “这是一个贵人送来的。”
    “那是一个……”她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低低叹道,“一个很温柔的贵人。”
    “一个只能仰望,无人能够亲近的贵人。”
    她的脸上露出一种惆怅又凄清的表情,是迟迟读不懂的情绪。
    她眨了眨眼,“女史说的不像是人,更像是神仙呢。”
    白芷忍俊不禁,捏了捏她被小笼包撑得鼓鼓的腮帮子。
    “是,跟神仙也差不离了。”
    迟迟咬了一口小笼包,问道:
    “这几日,是女史的生辰吗?”
    白芷惊讶,“不是。为何这么问?”
    “哦,我有一个朋友,”姑且算是朋友吧,想到那少年臭臭的表情,还有给的那一大笔封口费,也不好多透露。
    她细嚼慢咽着,“他说最近是他重要的人的生辰,想送给那个人的生辰礼,也是小笼包呢。”
    白芷脸色微变,“你对那个朋友……你觉得他好吗?”
    好吗?害自己落水的是他,凶巴巴的是他,请她吃好吃的、给银子的也是他。迟迟有些纠结。
    “我不知道。”
    白芷沉吟许久,忽然看着迟迟的眼睛说,“你年纪轻,又是女孩子,千万不要太容易就把真心给出去。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女史说什么呢,”迟迟小脸微红,“我没有喜欢别人。”
    而且这是在宫里啊,这样的心事不能随便谈论,容易被人抓住把柄的。
    说白了后宫的女人都是官家的女人。
    虽然私下里有太监与宫女结为对食什么的,宫女看上哪个侍卫,出宫以后结为连理,也是常事。
    这样的风气由来已久,也屡禁不止,但还没人有这个胆子把这些事摆到台面上。
    “这样说罢。我也有一个要好的朋友,”白芷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她拉了我一把。所以我很重视她。”
    “可是她走错了路,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奢望自己不该奢望的东西,乃至于一步错、步步错,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酿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我之所以会到这里来,不过是为了还她的恩情。但是,很快我就会离宫,再也帮不了她了。”
    “之所以会出手帮你,是因为在你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同时,也看到了当初的我自己。”
    “我不想看到同样的事在你身上发生第二遍。”
    “所以,迟迟,你要记住,想在宫里生存,一定要学会守住自己的心。”
    白芷说得极为郑重。
    迟迟点了点头。
    “女史说的话,奴婢记住了。”
    ……
    “你们知道吗?”
    “上回那个谁半夜离开,根本不是出恭。”
    没想到刚出门不久,就听到有人在嚼舌根,是宫女冬儿的声音,曾经也跟着兰儿一起议论过自己,迟迟正想面不改色从旁边走过去,却听见了更难听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她上次还浑身湿透回来呢,指不定是去做了什么龌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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