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地方又多了个弹壳。
    “这里就我们俩,没军医。”陆长风检查他的伤口:“你小子命大,再往下一寸老子也没办法。”
    说完,他握着匕首,看了眼陈焰,随手从旁边的尸体上扯了块破布塞他嘴里:“咬着!”
    挖出子弹,陈焰额角和脖子上的青筋毕露,发间汗如雨下。
    他愣是没有吭一声。
    “有种。”陆长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再忍忍。”
    从子弹里弄出火药倒在他伤口上,男人又从兜里摸出火柴,点燃。
    这是万不得已才用的法子,止血防感染。
    听到枪声渐退,陆长风又摸出盒烟,倒了根出来,扯掉陈焰嘴里的破布,塞了根烟,帮他点燃。
    随后,他也浑身脱力,躺在旁边,嘴里叼着根烟,仰头看天。
    缓缓吐出口白雾,他指尖衔着烟,疲倦道:“沈元白说的没错,你们北城军区出来的都是硬骨头。”
    陈焰咬着烟,没有出声。
    ……
    “让让,有伤员!”
    下午三点多,大部队回营,军医们也跟了回来。
    苏娉留在团部卫生所帮忙,沈元白缓了一阵,交待军医看顾一下妹妹,回了团部。
    这次的军事行动他要做战后复盘,汇总交去司令部。
    “沈妹妹?”陆长风看到药架前那道熟悉的身影,又确认了一遍。
    “……陆营长。”苏娉抬眸,看到他也颇为讶异,特别是他身上全部破烂不堪,袖口还在往下淌血。
    “真是你啊。”陆长风扫了眼旁边或坐或躺的伤员,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来看你哥的?”
    苏娉点头:“卫生所忙不过来,我是中医系的,就想帮点忙。”
    “挺好。”他下意识又要摸烟,对上小姑娘湿漉漉的眸子,鬼使神差放下手。
    而苏娉,看到了刚推进手术室的人,她眸色微怔。
    陆长风跟着看了眼,是那硬茬子。
    “放心,没伤到要害。”
    见她脸上有些担心,他挑眉:“青梅竹马?”
    跟沈元白一个大院长大的,那跟这个小姑娘也应该是一起长大的。
    苏娉摇摇头,“陆营长,你赶紧去处理伤口吧。”
    陆长风“嗯”了一声,看着她去煎药。
    休假这两天苏娉都在军区卫生所帮忙,晚上七点多才回学校。
    团部的人跟她基本上也打了个照面,得知她是参谋长的妹妹更是直接当成自己人。
    二号下午,沈元白带她在食堂吃完饭,一看时间,六点十五。
    外面天色渐沉,他盖上铝饭盒,看着妹妹说:“我送你回去。”
    苏娉点头,吃饭的速度不自觉快了一些。
    沈元白轻笑:“不着急。”
    ……
    “参谋长。”经过岗哨的时候,哨兵立正敬礼,沈元白停下脚步,回以军礼。
    他没穿常服,是笔挺的军装,但是周身没有凌人的杀气和压迫感,温润无声。
    “买票的事交给我,你把行李收拾好,我到时候过去接你。”
    “好。”苏娉侧眸,看他肩头:“你还疼吗?”
    “不疼。”沈元白眼也不眨,笑意吟吟道:“已经好了。”
    苏娉眼睫颤动,她从伤兵的口中知道他肩膀上中了弹,他却只说是流弹擦伤。
    哥哥不想她担心,她就装不知道吧。
    兄妹俩一路无话,到了东城大学门口。
    京墨恰好从校内出来,看到她身边高大清隽的男人,挪开视线,望向她:“师妹。”
    “师兄。”苏娉讶异:“今天中医系不上课,你怎么会来学校?”
    “师爷让我给你送样东西。”他把木盒递过去。
    苏娉脑子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口里的师爷是谁。
    没有接木盒,她试探道:“可是简老爷子不是把老师逐出师门了吗?”
    “那是他们之间的事。”京墨对沈元白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师爷说他和张主任以及他和你,各论各的。”
    “他只认你这个徒孙。”
    “……”苏娉茫然,没想到还有这种认法。
    沈元白听完也忍俊不禁,笑容清朗。
    不过对于眼前月白色长衫的少年,还是多打量了两眼。
    很快到了放假的时候。
    夏莹把东西收拾好,迫不及待:“大半年了!我终于要回去啦!北城好,东城也不错,可我老家才是最好的。”
    “阿娉,等我回去了给你寄地瓜干,又香又甜,放在火上烤一下特别好吃!”
    苏娉忍不住弯眸,揶揄道:“等你寄到北城假期就已经结束了。”
    “对哦。”夏莹一拍脑袋:“我差点忘了,就半个月的假。”
    “你跟谁一起回去啊?你出过远门吗?”苏娉这娇弱弱的样子,让她不禁多问一句。
    之前拉练有于老师带队,后来看诊有张老师跟着,她实在有些不放心让苏娉一个人回北城。
    因为她看起来就是不太懂这些的,夏莹每次一看她含烟笼雾的桃花眼,保护感就油然而生。
    “跟我哥哥。”苏娉柔声道:“不用担心,他比我们提前两天放假,待会儿会过来接我。”
    “好。”夏莹放下心来,又打开行李袋翻了一遍,确认要带的都带上了这才重新拉上拉链。
    “你呢莹莹,你一个人回去可以吗?”
    “……我,”平时大大咧咧的夏莹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我跟外语系的何忠一起回去,他老家跟我一个县城。”
    见她局促不安揪着衣摆,苏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失笑:“别拽啦,再拽衣服都拽坏了。”
    “何同学挺好的呀,他是军人出身,以后也要回到部队的。上次舒邰在食堂对我发难,他还出声帮我说话。”
    苏娉对于何忠还有杜黎的感官都不错。
    夏莹有些扭捏:“哎呀,反正就是顺路啦,他说他力气大,可以帮我提东西。”
    “免费的劳力,不用白不用嘛!”
    “对,”苏娉眼底笑意愈深:“不用白不用。”
    夏莹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忽然想到什么,她问:“对了阿娉,你那个安神的香囊还有吗?我妈睡眠一直不太好,我把你给我的那个香囊寄回去了,她说有用,就是后来有一次被我三岁的弟弟扔到水里了。”
    “对了,你不会怪我把你送的东西寄回去吧好阿娉。”她抱着苏娉的胳膊一直晃。
    “不会呀,”苏娉柔声道:“香囊我这里还有很多,多给你几个吧,替我向阿姨问声好。”
    “谢谢你阿娉,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苏娉笑容温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夏莹立马松开手,乖巧站在旁边,等她取香囊。
    没一会儿,夏莹也出了宿舍,挥手跟她告别:“半个月后见哦阿娉。”
    “好。”苏娉应道。
    昨天下午课程结束,赵弦歌和徐香君晚上就去了火车站,现在夏莹也走了,宿舍里只有她。
    沈元白前天就放假了,还给她送了糕点来,商定今天下午去火车站,正好明天上午就能到北城。
    她脸上笑容明朗,把笔记本和张老师给的资料都收进行李袋。
    现在还早,她想着待会去张家跟张爷爷张奶奶打个招呼。
    目光落在抽屉里的木盒上,她恍然想起师兄给她的东西一直没有打开过。
    上次去办公室跟老师说,他也只是随口道:“给你就收着。”
    之前一直在看病案,忘了打开,现在拿在手里忽觉沉甸甸的。
    坐在书桌前,把木盒放在桌上,她打开。
    里面是一块黑色的固体,淡淡的香味扑面而来。
    她低头,闻了闻。
    黑眸中带有明显的惊诧。
    龙涎香,行气活血,性味归经。
    味甘、酸、涩性温。
    主治神昏、胸闷、心腹疼痛。
    以前外公得到过一小块,都给她制了安神香。
    没想到这位素未谋面的师爷竟然会送给她这么贵重的东西。
    看着眼前的木盒,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还是带着去问问老师吧,她不太敢收。
    到了张家,她不用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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