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这样的场景,很适合接吻。
    也罢。
    刚刚一时意动,即便是再次放肆一回, 应当……也算不得过分。
    沈初姒其实素来对不知来路的情绪洞若观火, 但此时却无关输赢, 或许是冲动, 又或许是昏聩。
    沈初姒略微倾身, 坐在木质的窗沿上, 背后是被风吹得轻轻浮动的枝桠, 雀鸟为了取暖而蜷缩在一处。
    除此以外, 就是浮动的月色。
    她低眼,吻上了他。
    当初还有渡气的借口,可是现在却没有。
    谢容珏怔然,感觉到她的发丝落到了他的肩侧,细密的痒意瞬时就蔓延到了全身。
    她的吻生涩又笨拙,远不及谢容珏刚刚的无师自通,只是浅尝辄止,一触即离。
    谢容珏任她动作,手护在她身后,半晌又觉得分明是她先行招惹,最后备受折磨的人,却只剩他一个。
    “谢容珏,”沈初姒轻声,“其实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会重蹈覆辙的人。往事不可谏,我当时天真,总觉得或许努力,就可以让你回心转意,是我强求。直到我后来才明白,原来这种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我当时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牵扯,你在提及后悔的时候,我即使诧异但也不求甚解。可是谢容珏,我现在……”
    她在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看着他道:“想知道原因。”
    到底是从何而起的情意。
    她从前不想知道,是因为全然不在乎,他是不是后悔,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此时倏然一瞬而过的情动,让她也想知道,其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因果。
    谢容珏仰头,喉间突起的线条分明。
    发色很黑,此时半束起,下颔清晰,被风吹得发丝掀起。
    “其实谈不上是什么原因,我永远只注定了会为殿下心动,即便重来千千万万遍。但是若是非要说出什么来的话,不知道殿下还记不记得第一次来云来赌场的时候,那时候我其实以为殿下来那里,是为了兴师问罪,也没在意,分明我们那时说不上是相熟,可你那时在扈永福面前,却说着相信我。”
    “后来在卉莹面前,即便是崔夫人认定我就是这样的人,可你却对我说,相信我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其实我最开始只觉得好笑,觉得你天真,可是对上你的瞳仁的时候,却还是会片刻失神。”
    “我生来就是一个被遗弃的代替品,向来风流之名在外,但在那样的境地之下,只有殿下,轻声说着相信。”
    “其实我后来在你去仁明巷的时候见到过你,在雪中等了许久,看到你俯身喂着那只幼猫,脊背挺直,我原本应当走的,可却一直看到你转身离开。这桩桩件件,我当时不过以为是片刻而过的失神,直到后来我才后知后觉的知道,原来是我不可避免的,对殿下动了心。”
    谢容珏轻声笑了一下,“倘若早知道有后来这么一天,成亲之时,我就该托梦告诉我自己,拂江院中那个与我拜过天地的姑娘,就是以后所求的执念。至少,那时候别对殿下那般冷淡。”
    “或者,若是我当时对殿下一见钟情,我现在——”
    也不至于到了现在,做什么都是师出无名。
    他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
    只是仰着头看着她,眼睫抬起,转而笑了笑。
    谢容珏的笑意其实永远都有点儿不达眼底,或者是心情不虞的象征,可是此时在沈初姒眼前的笑意,却又犹如别来春半。
    薄情者原本应当风生水起,可他动了心,至此,就是覆水难收。
    “谢容珏,”沈初姒沉默许久,随后看着他,“从我年少时起,就只是对你一个人心动过。若是现在重蹈覆辙的人是你的话……”
    她垂眼,才轻声接道:“别总是让我输。”
    心动时她洞若观火。
    其实她一直都很执拗,当初或许也曾觉得这不该是结局,但终究还是觉得是她强求。
    他现在站在她面前,谈及当初的桩桩件件,而少年至今,她就只对面前的这么一个人动过心。
    雍和十六年的初春,他从枝繁叶茂的树上跳下来,惊鸿一瞥,从此以后,她一直记了很多年。
    或许,再赌一次,也不是全然不可以。
    谢容珏原本护在她身后的手瞬间收紧。
    然后他的手顺着她的脊背往上,将她往下压了压,先是吻了一下她的眼睫,随后往下,直接吻了进去。
    这样的姿势,沈初姒没有支撑在窗沿上,只得将手撑在他的颈后。
    他吻得很深,似乎是她刚刚那浅尝辄止的惩罚。
    轻而易举地抵开唇齿,长驱直入。
    瘦削而白皙的手指停在脊背上,却又没有再往上。
    原本一直都是在他掠夺,直到,沈初姒开始试着回应他。
    其实只是很轻地碰了一下。
    谢容珏却在这倏然之间怔住,眼中欲念翻涌,顿了许久以后低头,极为克制地在沈初姒颈窝处吻了一下。
    “殿下,”他哑声开口,“……我的自制力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沈初姒模模糊糊之中好像有点儿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想到之前净室淅淅沥沥的水声,她咬了咬下唇。
    “我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沈初姒小声,“都没有你那么……强盗。”
    她最后的两个字是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形容,谢容珏听到的时候,突然笑了一下,随后点了一下头。
    “即便是强盗,可是也只是对上殿下这么一个人。”
    谢容珏顿了顿,“但殿下刚刚那一下,我恐怕是今夜都睡不好了。”
    沈初姒的手原本是支在谢容珏身后的,她此时伸出一只手,在他额头上点了点。
    而此时,谢容珏才刚刚发觉,自己之前套在她手上的那对桃花玉的镯子,已经不知所踪。
    他握住沈初姒的手腕,“殿下的那对镯子呢?”
    沈初姒想要收回手,他的手却没松,这件事原本也瞒不过去,她想了想,才道:“已经被我当掉了,我总觉得这个客栈并不安全,况且你现在身上还有伤,总是住在这里并不方便,我思来想去,还是想要在这里买一处小宅,比较稳妥一点。”
    “黎城远离盛京,这里并不太平,而每次父皇派来这里的刺史,却又说这里并无异样,我总觉得黎城的州吏可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回到盛京这件事,还是靠我们自己比较稳妥。”
    “我现在身无长物,只有所剩无几的首饰可以典当,好在那些首饰足够在这里买一处小院,这样只需你伤好,就可以回到盛京了。”
    谢容珏的手指在她空荡荡的手腕上蹭了蹭,沉默许久。
    他此行匆忙,一路快马加鞭,并未带多少银两。
    他知晓沈初姒说得没错,可还是不想她当掉珍视的首饰。
    那桃花玉的手镯她时常带在身上,想来就是很喜欢的首饰,况且桃花玉罕见,若是被典当行卖出,恐怕也很难赎回了。
    沈初姒看出他此时心情说不上是好,“没有关系,首饰多一件少一件都并不重要,物都是死物,相比于那些物件,重要的是安危。虽然隐卫应当也在找我们,但是他们并不知道我现在在黎城,只怕还在沿路上寻找,首饰留在我的手中也并不安全,不如留些钱财傍身。”
    谢容珏听闻她的话,顿了片刻,抬手将沈初姒从窗沿上抱下来,随后倾身在她面前。
    掀开她的裙裾。
    手指握住沈初姒的脚踝,看着先前的那块烫伤。
    一日过去,原本那看着骇人的伤口已经好了许多,破皮的地方已经结痂,只是她脚踝纤细,原本生得极为好看,现在却生生多了这么一个狰狞的伤口,看着就显得很是突兀。
    谢容珏皱了皱眉头,手指轻轻拂过,随后抬手将自己耳边坠着的那颗红色的小珠取了下来,银白色的细链衬得红色小珠色泽通透。
    他倾身将这根链子系到她的脚踝上。
    链子动起来的时候,有伶仃的声响。
    “云来赌场和群玉处,还有四方亭,都是我名下的产业。”谢容珏将链子拨动了两下,“现在,是殿下的了。”
    沈初姒只知道他常出现在云来赌场,却不知道这原来是他手下的赌场。
    而这几处产业,都是盛京日进斗金的店铺。
    原来仁明巷的那处宅邸,并不是镇国公府所购置,而是他自己购置的别院。
    所以,他才很少回到镇国公府。
    绝大数时间,都是宿在别院。
    沈初姒垂眼看他,“这么多产业都归于我,世子出手这么阔绰?”
    “那些都算不得什么。”谢容珏轻笑一声,随后拉着她的手缓缓抵到自己的心口处,“……这个,也是殿下的。”
    沈初姒的指尖碰到他坦露的心口,而此刻正在她手下的,是他骤急的心跳。
    不加掩饰,像是晚来风急。
    作者有话说:
    怎么会有人第一次亲的夜晚就亲了三次,怎么会有作者还在写这章就已经想到了不可描述!!
    写对手戏有点慢,再加上临时有个电话,有点事情,抱歉晚啦,二十个红包~
    第59章
    最后是谢容珏又起身去了一次净室, 而沈初姒坐在床榻边,手指轻碰着脚踝上的红色珠子。
    从她第一次见到谢容珏开始,他的耳边就坠着这颗红色的珠子, 垂在发间。
    现在这颗小小的珠子, 到了她的脚踝上。
    唇上此时还带着一点儿黄芪的甜味。
    谢容珏这次在净室停留得时间很久,沈初姒一直觉得有点儿倦意, 也始终未见他从净室出来。
    沈初姒此刻不知道为什么, 突然想到了以前宋怀慕与她说过的话。
    她手下抓紧了被褥, 虽然知晓不应当是再往下想去, 可是偏偏她向来记忆极好,现在甚至连宋怀慕和她说过的细枝末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阿稚, 你下个月不是要嫁给那个镇国公世子了吗?我之前看到过,郎君好不好用,就是在于叫水的间隔!我是觉得, 阿稚这样的, 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也没有什么郎君能抵抗得住,前一两次倒是还好,但是若是以后的间隔也实在短的很……”
    “那你就和离,另觅佳婿吧,虽然那谢容珏的脸确实生得不错。不过当然了, 叫水也不是唯一的标准, 比如那个, 嗯, 反正也很重要。”
    “我之前听着那谢容珏总是前去云想楼, 但是却又不让伶人作陪, 我总觉得他有可能是, 咳, 反正等阿稚你日后成了亲再看看吧,我也说不好,反正若是阿稚你不满意,到时候我给你多找几个模样俊俏的小郎君!”
    还有宋怀慕送过来的册子,虽然只是被她随手翻开了一页,但沈初姒向来记忆极好。
    沈初姒想到这里的时候,感觉到自己耳廓上都带着一点儿热意。
    之前的时候,她向来一知半解,心无波澜,但是现在毕竟是……不可同日而语。
    而恰在此时,净室里的水声停歇,沈初姒倏然觉得有点儿慌张,合衣躺下,顺手还将原本散落在旁边的被褥给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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