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从怀里掏出一堆东西来,瞪着小黑豆一样的眼睛,献宝一样,“噼里啪啦”丢在小蛊雕脚下。
    ——却是好几颗漂亮卵石,全是从万刃冢地下暗河边带出来的。
    小蛊雕大眼睛眨了眨,好奇地探出蹄爪,把鹅卵石扒拉到脚边,滚来滚去,显然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东西,新鲜万分。
    元清杭瞥了一眼宁夺,哈哈地笑:“你瞧,人家要把鹅卵石留给小伙伴的,结果被人抢了一颗。”
    宁夺不置可否。
    元清杭好奇心起,问道:“你那一颗呢?”
    宁夺淡淡道:“不小心弄丢了。”
    元清杭狐疑地看看他:“是吗?”
    宁夺手指一点,小蛊雕脚下的一颗卵石腾空而起,被他抓在掌心:“嗯,再补一颗。”
    元清杭斜睨着他:“宁仙君,你好过分啊,和两只小动物抢东西,小心一起咬你。”
    宁夺摇摇头:“它们都喜欢我。”
    元清杭又好气又好笑:“上次抢多多的鹅卵石就这么说,不害羞!”
    可没想到,小蛊雕果然不仅没生气发怒,反倒扑了上来,讨好地把爪子边的卵石往宁夺身边滚了滚。
    宁夺温和地抚了抚它的脑袋:“乖。”
    元清杭目瞪口呆:“你怎么做到的?!”
    忽然想起他那声清啸,更加惊讶:“啊,是你把它们召唤出来的?它们干什么这样听你的话?”
    宁夺撩起衣襟,在旁边的一块岩石上坐下,看了他一眼。
    元清杭立刻从善如流,在他身边也乖乖坐下:“说说看嘛!”
    山势高耸,往下看去,林稍层叠,青翠片片。
    山风拂过他们身边,强劲凛冽,吹得二人发丝纷飞,衣衫翻卷,宁夺的声音飘在风中,略带低暗:“我在小屋那里遇到它们,再回来的时候,它们不知道怎么,就跟了来。”
    元清杭心里一颤,想着一人两雕在那草地上苦苦等待的画面,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宁夺淡淡道:“或许它们也知道在那里等不到你了,所以想来别处试试看。”
    元清杭心里酸酸的,赶紧从造梦兽爪子里又抠了一颗卵石来,悄悄塞到宁夺手掌心里。
    “我错啦。我不该躲着你的,也不该总是怕你和我牵扯上。”他软声道。
    宁夺手掌一握,幽幽看了他一眼。
    元清杭心里发虚,道:“好吧好吧,你是不是有很多话想问,还有很多疑团不清楚?我跟你好好说说。”
    宁夺默默点头。
    元清杭滔滔不绝,把自从万刃冢出来分手后的事,全都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才道:“就这些了。总结概括一句,就是魔宗完全是被陷害,澹台明浩和幕后真凶勾结,宇文离看见澹台超受伤,临时起了杀意,澹台超就这么死了。林夫人被我连累,死于非命,澹台老贼又杀了当晚所有的知情人。”
    宁夺道:“和你无关。”
    元清杭心里难受,叹了口气:“可是我把林夫人推到了凶手的面前。”
    想了一下,又道:“至于厉轻鸿,他的确在迷雾阵里救了商朗和木嘉荣,还把我送他的九珍聚魂丹一剖两半,分给了他俩,但又不甘心,便在木嘉荣脸上划了一刀,收点利息。”
    宁夺淡淡道:“不用再为他说好话,现在人人皆知木家长公子仁义善良,也没人动得了他。”
    元清杭默然,半晌苦笑道:“他也的确可怜。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却全要他一个懵懂幼童来承担……而且,毕竟是我舅舅突发奇想,要红姨把他留在身边,就只为了给我做个伴儿。”
    宁夺看了看他的神情:“万刃冢之仇,就此算了。”
    元清杭心里一喜,脱口而出:“啊,小七君真是宽宏大量!”
    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好意思:“我绝不是道德绑架啊,也不是逼你原谅……劝人原谅,天打雷劈。”
    宁夺淡淡道:“商师兄也专门找我求过情,我若是伤他,你俩都会为难。”
    元清杭忽然想起一件事,皱眉道:“为什么凌霄殿的人始终没有对他发难?”
    宁夺犹豫一下:“我没有亲自去说,只是禀告了师尊。或许……师尊觉得没有实证,不宜纠缠。”
    元清杭心里纷乱,不知怎么,总觉得隐约不安。
    兹事体大,关乎凌霄殿独子的性命,宁程一向痛恨魔宗,为什么会不揭穿?
    是因为他和木青晖交好,所以暗暗帮着木家隐瞒吗?
    他发了一会儿呆,再一转头看见宁夺,想起这些天得到的线报,又忍不住小声埋怨:“可你干什么那么傻……一个人跑去各家宗门看人的冷脸?为了我,不值得的。”
    宁夺淡淡道:“值不值得,由我说了算。”
    第96章 林猎
    旁边,小蛊雕和多多嬉戏了一会儿,冷不丁地跑了过来,在元清杭身边躺下,娇里娇气地打了个滚。
    元清杭顺手抚了抚它光滑的脖颈,怔怔望着远方山峦:“可是你本来有更好的前程,有更光彩平坦的路要走。”
    魔宗和仙宗之间的这番腥风血雨,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宁夺的身后,是教导抚养他长大的师尊,是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的师兄弟们。
    他和自己之间,就算有相知相识,有互相信任,可是彼此之间隔着的,又岂止远如群山,深如幽海?……
    宁夺静静前望,任凭远处的柔和阳光照耀在脸上:“什么叫更好的前程,什么叫更坦荡的路?”
    明亮天光中,他俊美冷静的脸上有丝傲然:“假如那条路上,铺满无辜者的鲜血,也要踩踏前行?假如那个前程,需要善恶不分,也要视而不见?”
    元清杭呆呆看着他,忽然猛地跳了起来。
    “喂,我是不是无论怎么把你往外推,也推不动呀?”他眸光晶亮,纷飞的黑发在朝阳下如丝如缎,其间金环烁烁发光。
    宁夺仰起头:“对。”
    元清杭心里一阵热血翻涌:“好,那我以后,再也不想着把你赶走,再也不绞尽脑汁、想叫你离开我身边啦!”
    宁夺眸光温柔,静静看着他。
    元清杭豪气万丈,高声道:“就这么说定了,一起把这背后的黑手揪出来,粉碎他的阴谋,叫他所图全部落空,还要叫他们血债血偿!”
    宁夺还没来得及说话,小蛊雕好像被他这激动感染到了似的,忽然立起身来,忽扇着小肉翅,昂首嘶吼了一声。
    多多立刻跟着它一起,也神气地跳了起来,“吱”地一声。
    一对小伙伴的吼叫响彻山野,忽然,幽深山谷里,远远地传来一声悠悠的嘶吼,似乎在遥遥回应。
    巨大而低沉,带着某种庞大的威严和傲然,在无人的山岭中荡起悠扬回声。
    元清杭疑惑地看了看母蛊雕:“咦?……你俩还有同伴?”仟韆仦哾
    小蛊雕兴奋地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嗷”了一声,骄傲地晃了晃脑袋。
    元清杭恍然大悟,冲着宁夺惊叫:“哇,小家伙有爹!”
    宁夺横了他一眼,似乎有点无奈:“没有爹,它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成?”
    元清杭兴奋不已:“它爹一定很厉害,你见过没?”
    宁夺微微摇头:“这些天,常常听见它应和出声,可是从未现身过。”
    ……
    两个人在这无人后山中聊得畅快,元清杭叽叽呱呱地说,宁夺偶然回应搭话,不知不觉,大半天时间已经过去,头顶上,太阳也升到了半空,照在四周,炽热起来。
    元清杭站起来,四下看了看:“小七君,你饿不饿?”
    宁夺道:“不吃也没关系。”
    元清杭笑嘻嘻直摇头:“人生在世,闲来有暇,一日三餐也是乐趣。我做给你吃啊?”
    宁夺看了看他,眼神柔和:“这儿可没什么食材。”
    元清杭兴致勃勃:“去找嘛,这么偌大山林,山菌野菇、灵禽走兽,总是有的。”
    宁夺站起了身。
    两个人正要下山,小蛊雕却蹿了过来,小身子蹭着两个人,围着他们不停打转。
    元清杭奇怪道:“咦,你做什么?”
    母蛊雕在边上,忽然向前一扑,做出个捕猎击杀的姿势,小蛊雕立刻有样学样,也飞快地一扑一抓,凶巴巴地揪住了身边的一条树枝,立刻将粗壮的树枝撅成几段。
    元清杭若有所悟,看向宁夺:“它妈是叫我们带它出去狩猎?”
    宁夺颔首,俊美侧脸宛如玉雕般:“想必是的。”
    元清杭乐了,伸手拍了拍小蛊雕:“来,跟着我们。”
    多多在后面急了,“吱吱”叫了一声,委屈巴巴。
    元清杭拎起它的后颈,扔在了小蛊雕背上:“好啦好啦,一起去玩。”
    两个人跃下山崖,身影宛如灵鸟般,飞腾在山间,不一会儿,没入丛林之中。
    小蛊雕扇着翅膀,在空中跟着他们一起飞行,眼见着视线被树挡住,立刻翅膀一收,落在了他们身后,撒着四蹄飞奔。
    它年纪虽幼,可是蛊雕天生体型巨大,实际上已经长到了一只小牛大小,这样奔跑在山间,虎虎有神,盼顾生威。
    元清杭一边前行,一边扭头看它,不由得越看越是喜欢:“小七君,你看这小家伙,是不是很有点儿山间王者的气势?”
    宁夺淡淡扫了小蛊雕一眼:“蛊雕本就是上古神兽,体内有远古血脉,只是世间灵气稀薄,才渐渐变得灵智退化。”
    元清杭手腕一扬,一道攻击符飞向远处,向着小蛊雕喝道:“去!”
    随着符篆指引,一只黑影骤然惊起,小蛊雕骤然加速,像一道闪电般冲了出去。
    转瞬之间,它已经扑到那黑影身边,嘴巴一张,利齿咬上了那东西的脖颈,凶悍地撕下一片。
    那东西骤然受袭,凶性大发,猛地回头,张开利齿回咬向小蛊雕。
    竟是一只髭狗。
    小蛊雕毕竟没有什么经验,被髭狗一口咬上小腿,顿时痛得龇牙咆哮一声,拼命想要摆脱,却根本挣脱不掉。
    元清杭正要出手,身边虹光一闪,宁夺轻挥应悔剑,掠了过去。
    轻若浮羽,轻飘飘刺上髭狗咽喉。
    髭狗惨叫一声,咬着小蛊雕的嘴巴顿时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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