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思量到愁苦处,轻缓叹了口气。
    虽是皇帝赐婚, 但该走的流程还需得走, 世家大族要的便是体面,陆氏寻了个好日子带着陆然的生辰八字登门纳采,合庚帖。
    长公主对这个亲家颇有好感, 温温柔柔的书香美人, 但到底不大了解, 心多少有些惴惴的不安,乘此机会恰了探探地,是故虽事已谈了差不多了,却仍旧拦着她聊了聊。
    陆氏嘴角笑意未减,长公主问什么她便笑着答什么,偶不是还附和两句,她给长公主倒了杯茶道:“阿浓我很喜欢,上回寿宴我一眼瞧着便觉得她性子直快,是个天真烂漫的好孩子,陆然有幸能娶她,是他的福气。”
    旁人的客套话,长公主也未必当真,闻声笑着道:“这孩子被我惯坏了,往后你莫嫌弃她才好,若是她有甚不对的地方,你尽可来寻我。”
    陆氏笑着道:“那倒是没这个机会了。”
    “怎讲?”长公主一愣问道。
    “她们成婚后,是住在新宅,与我们不在一处。”她笑着搁下了茶又道:“这样正也很好,她们这年岁是最活泼的,呆在我们跟前未免拘束。”
    长公主闻声一愣,她完全没想到陆氏能开明到这样的地步,就说她自己,虽贵为长公主,但既进贺家门庭为妇,与老妇人在同一屋檐下,便需得敬着她,她刚进门时,老妇人心性尚算得上温和,但见这些年到今日,她亦是受了不少气。
    心里不舒坦的时候,更是繁不胜数。
    “可陆老先生他......”长者在前,晚辈别院而居,不侍奉再前,实在说不过去,便是自家过得去,传出宅院去,也总要惹人非议的。
    陆氏笑着解释:“就是他老人家的意思,他虽年级渐大,身子骨也却硬朗的很,平日里又都歇在书院,有我们服侍在跟前便行了,尚还用不着她们。”
    短短几句便打消了长公主所有的忧殚,她眸光闪闪颇有些感动,态度较之方才,更诚恳了几分:“那阿浓便交由你们了。”
    陆氏点了点头道:“长公主放心,她既入了我陆家门庭,断不会叫她受什么委屈,陆家人丁不多,无大宅院那么多繁杂的规矩,简单的很。”
    她是真的很喜欢贺秋浓。
    长公主点了点头,轻声道了句谢,两人又聊了两句,才亲自将人送出了门。
    陆氏已驾马离去,长公主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久久都未动一步。
    王嬷嬷扶着她道:“陆夫人看着是脾气很温和的人,姑娘成亲后定吃不了亏。”
    长公主视线这才收了回来,神色朦胧的瞧不透,没应话,只是转身道:“回吧。”
    婚期眼瞧着只有一个月的功夫,准备起来稍有些仓促了,还要是不是提防着太子,长公主与姜在前院忙的不可开交,准新娘贺秋浓却无所事事的很。
    皇帝舅舅疼她,连嫁衣都着宫中尚衣局为她准备好了,倒是省去她的功夫。
    她真空闲下来,才发觉,自打上回酒楼里见过以后,再未与陆然打过照面了,虽说是有规矩压着,快成亲的夫妻不能见面,以免坏了吉利,但他们又不同,陆然就没打算找她商量商量以后的打算?
    她抿了抿唇,将手中的葡萄又放了回去,喊道:“桃心,”
    “怎么了姑娘?”
    她起身边走到案牍前边道:“研墨!”
    她在案牍前思忖片刻,笔杆支着下巴,该怎么写呢?就称呼上她就不知该如何下笔,现在这正事尴尬的节恳上,细细想了一下,眸光忽的一亮才落下笔来。
    桃心在一旁昂首看了一眼,神色忽变得有些尴尬又有些复杂,抿了抿唇问道:“姑娘,这么写没问题吗?”
    贺秋浓头都未抬起:“有什么问题,是我哪里写的不清楚?”
    桃心头皮一麻,清楚,简直是太清楚了,条条款款详略得当,备注清晰,就是太清楚了,才会不妥,张了张嘴却又闭上,看了眼懵懂无知的姑娘,也不知未来姑爷见到这信作何感想,桃不禁替这位太子少詹生感到可怜。
    笔一撂下,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而后面上露出欣然的表情,亲自封好了信递给了桃心:“送去吧,务必亲自交到他手上哦,若是弄丢了坏事儿,可要拿你是问的。”
    桃心接过信件,心里很是沉重,见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咽了咽口水点了点头硬着头皮送信去了。
    这信是送了,可却迟迟无回信,她天天翘首以盼盯着门口,直到成婚当日也没消息,贺秋浓都有些怀疑桃是否将信送到他手上了。
    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眼瞧着到了大婚了,太子竟当真安分至今。
    她坐在自己妆奁前看了眼铜镜里着一身喜服的自己,拿手撑着凤冠,不禁晃了晃脑袋抱屈道:“阿嫂,你当日的凤冠也这么重吗?叮铃咣当的太碍事了。”
    姜笙替她理了理衣袖,想了想很是认同的点了点头认可道:“是有些重,轿子里若是实在重的难受,就拿手托着些,这样多少好受些。”
    那日的凤冠,她也是吃了些苦头的。
    “太重了!”她顿了下不知怎的忽然问了一句:“阿嫂,你那凤冠呢?我掂一掂看看谁的重些?”
    她的凤冠?
    姜笙眼眸眨了眨,似想起了什么,脸颊染上一抹嫣霞,眼神有些闪烁顾左右而言他:“时候不早了,掂什么掂?轻些你还能换了不成?”
    那倒是不能的,只是......
    不拿便不拿嘛,好端端的怎突然跟炸了毛似的。
    贺秋浓睨了她一眼,直看得姜笙心慌,将喜帕递给了婢女,转身便跑了。
    刚走出了院子,垂花门下,恰与来催促的贺屿安撞了个正着。
    偏那人还不长眼的一把拦住了她,手一用力,人就到他怀里了:“怎么回事.....没瞧见我?”
    姜笙抿了抿唇,面上羞怯的余温未消,脾气上来了白了他一眼,声音里难得带了几分娇俏:“看见了,什么事!”
    她哪里知道,自己这幅含羞怒视的样子,最是惑人,看的贺屿安心直突突,拉着他的手一紧,目光四处看了看,忽的一亮。
    姜笙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拉着躲进了垂花门侧边的香樟树旁,在抬眸,自己便被他压着靠在了树上动弹不得。
    她脸腾的又红了,咬着唇一双水眸潋滟的看着他:“别闹,今儿,今儿人多。”
    贺屿安挑了挑眉头,伸手捏起她的小下巴,脸向前一贴,气氛募的便暧昧了好几分。
    “说,生什么气?”
    姜笙心一跳,她不过是含羞闹闹脾气,却未想到他竟然一眼便瞧出来了。
    可,这事太过羞人,她是说不出口,便打定主意打死不说:“没,哪有生什么气,你瞧错了!”
    男人的手摩挲着她纤嫩的下巴,眼眸募的一深,头一低便覆上了她的朱唇,这男人坏极了,若是浅尝辄止也就罢了,偏慢条斯理一寸又一寸慢慢的吮,姜笙的心口酥酥麻麻的乱得慌。
    小手捏紧了他的衣襟,想躲又躲不开。
    贺屿安见她几乎要脱力,小心的扶着她,须臾才放过她,只是眸光瞳色深沉的摄人。
    姜笙此刻在他眼里,好似被狼盯上的一块肉。
    “再问一遍,生什么气?”他幽幽地问。
    姜笙晃神,一时间思绪抽离,在答与不答间摇摆,贺屿安轻笑了一声,又要低头覆上那被他吻得发麻的唇。
    “就,阿浓方才问我的凤冠.....”她声音越说越小,音越说越怯。
    凤冠?下一刻贺屿安便想起来了,他凑近声音里带着恶劣她道:“气我弄坏了你的凤冠?你这气性未免太后知后觉了。”
    姜笙瞪大了眸子,哪里还能听不出来,这人在戏弄她。
    她抿唇不语,说又说不过他,打也打不过他,一字不合便想着法子折腾她,眼下,沉默是最安全。
    贺屿安见她似受了委屈的鹌鹑,心更是一苏,险些绷不住了,头搭在她肩头笑了几声。
    垂花门不远处忽传来的动静,应当是长公主放心不下过来瞧瞧。
    姜笙募的便急了,头抬眸看向他道,催促道:“母亲,母亲来了!”
    这幅样子,好似他们不是光明正大的夫妻,反倒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贺屿安本还想说话,但见她真的急了,便心下无奈,不再逗她,将她抱着一滚,便又往更深处躲去。
    “阿笙呢.....我怎没瞧见她?”长公主问道。
    柳妈妈应声答道:“应当是在前院忙,她方才走不久,公主找她?”
    长公主道:“嗯,今日人多,让她跟紧在我跟前,能学不少......”
    人越离越远,话声儿也越来越小,姜笙自始至终都紧绷着身子不敢动弹,见人走了,才小声的松了口气。
    贺屿安笑道:“怕什么?你我是夫妻……”
    “夫君,母亲在寻我了,快放我离开成不成?”姜笙募得道。
    贺屿安叹气,又在她面颊上碰了碰,才放她离去,姜笙逃也似的躲开。
    贺屿安又伸手拉住了她,姜笙不解。
    “那凤冠你莫觉得可惜。”他忽然道。
    姜笙不明所以,可又怕被人瞧见,只是胡乱的点头,挣脱他虚虚拉着他她的手,便小跑着离开了。
    贺屿安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
    黄昏日落,陆然登门迎亲,贺秋浓在拥簇下被抬进了陆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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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害怕
    红烛下, 床榻上,一对新人正端坐在一起。
    “你, 你怎不给我回信?”贺秋浓刚坐下, 便忍不住了,只因仍旧耿耿于怀那送出的信,宽袖下的小手偷偷的拽了拽男人的衣袖,喜帕下小声质问道。
    她瞧不见男人此刻面上的表情, 只觉得他似乎身型僵了一下。
    “嗯?是没收到信吗?”她又询问道。
    陆然侧目, 见坐在自己身侧娇小新娘, 心蓦的便软了, 抿了抿唇瓮声道:“收到了。”
    “那你怎......”
    “陆然!舍不得走了?快去前厅喝酒去!”话还未说完, 新房里便簇拥一群人进来打断,皆是他朝堂上的同僚,打趣着闹着让他离开。
    陆然虽舍不得走, 却无奈起身,微微侧身小声哄道:“你先等等我, 等我回来在与你说可成?”
    能不成吗?等着喝酒的人都在房中等着,她抿了抿唇颇不情愿的应了句好,便放他离去。
    酒宴
    陆然刚到酒宴上, 一眼便瞧见了坐在上首的太子,他今日一声暗黄纹蟒衣裳, 坐在那处格外显眼,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今日神色清冷的很,不似往日一般温和。
    太子对贺家姑娘的心思, 满朝堂皆知, 他如今这幅落寞样子, 反倒更让人觉得他的深情,不少人在底下小声议论,太子殿下仁德,愿成人之美云云。
    一见着新郎官来,太子便掩下面上的苦涩表情,嘴角微微勾起,似强打这精神一般,太子端着酒杯上前庆贺道:“你今日大喜,孤贺你夫妻和美,濡沫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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