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吧,怎么,你也想请一块?”
    施从达目不转睛盯着佛牌,没有回答他的话。
    “这样吧,东西先放我这,反正你也要给李映的,回头我再转交给他就行了。”
    下一刻,施从达居然直接把佛牌戴上脖子,面对何疏惊诧的目光,还若无其事道:“这样不容易丢。”
    何疏终于知道自己的诡异感从何而来了!
    “拿下来!”他喝道。
    突如其来的声量把施从达吓一跳。
    “怎么,你害怕我贪污不成?”施从达不快道,他甚至抓住佛牌,似生怕何疏动手来抢。
    何疏深吸口气,放缓声音:“施队,这佛牌是曲婕借给我的,我还要拿去还给人家,你把东西收了,回头我怎么交代?李映还让我留在曲婕身边帮忙收集线索的,这可就打草惊蛇了。”
    施从达原本面色有所松动,但在听见李映的名字之后,反是暴躁起来。
    “李映李映,你眼里只有李映,还有没有我了!他只是半路插进来抢功劳的,我才是案件主要负责人,你最好弄清楚主次,别拿着鸡毛当令……”
    令字还没出口,何疏并作几步上前,三下五除二抓向佛牌,另一只手则屈指弹向对方眉心!
    孰料施从达居然早有准备,稳稳抓住何疏手腕,反手一推直接将他摁在地上。
    对方力气极大,何疏被狠狠一推,往后翻倒,一骨碌滚进之前活埋余年的那个坑里,施从达还不肯放过他,一跃上来捂住他的嘴巴,手肘压住他的脖颈,身体直接骑在何疏身上。
    这是下了死力气,想要置他于死地!
    何疏憋得满脸通红,他屈起膝盖顶向对方下身,趁施从达吃痛松开力道,马上想要挣脱。
    “救命,杀人了!”
    何疏扯着嘶哑嗓子大喊,他记得这附近是有警方人员把守的。
    这番动静放以往早该把人招来了,可求救声传出去,竟层层叠叠在山里形成回响。
    无人回应。
    连远处灯光也或明或暗,似要熄灭。
    何疏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他没来得及从坑里离开。
    施从达又从背后缠上来,佛像挂绳被他当成勒住何疏脖颈的凶器,何疏用手抓住挂绳死死往反方向拉扯,却阻止不了脖子被逐渐收紧,他甚至没法用手肘去攻击施从达,对方从警多年,经常与犯罪分子打交道,熟知各种格斗手法。
    现在这些手法全用在何疏身上了。
    何疏只觉意识在悄然离体,甚至已经控制不住眼球往上翻,再多几秒,自己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
    太冤了。
    他最后一个念头,竟是想到自己要是死了,房贷还没还完呢!
    紧接着,缚住脖子的力道陡然一轻!
    何疏往前栽倒,捂着脖子不停咳嗽,把眼泪鼻涕都咳出来了。
    死里逃生,脑袋跟身体像分离了一样,中间隔着道火辣辣疼痛的界线,差点把他送走。
    他听见身后悉悉索索的动静,睁着泪眼勉强扭头瞥去,看见熟悉身影拖着施从达往坑外走。
    “你杀了他?”一开口才发现嗓子已经哑得不能听了,何疏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没有,他晕过去了。”
    施从达手里还紧紧攥着佛牌,像宝贝一样怕被人夺走,广寒也花费了点力气才从他手里掰出来。
    “你怎么来了?”何疏重回温暖人间,禁不住泪流满面。
    “不是你让我给你带八卦镜过来吗?”广寒道。
    他这么一说,何疏才想起来,感动的话顿时变成没好气的吐槽。
    “你再晚来一步,都可以给我收尸了!”
    “晚班车没有了,我打车的时候,司机一听说我大半夜要来霞山,都不肯载。”
    “那你最后怎么过来的?”
    广寒:“共享电动车。”
    何疏:???
    他嘴角抽搐:“你从家里骑到这里?”
    广寒点点头:“所以时间太久了,中间没电了,我还换了一辆。”
    他气息有点乱,鼻尖通红,头发也被吹得乱七八糟,全没了冷峻气场,也不像平时那么难以亲近。
    何疏却笑不出来,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心说还得幸亏对方没走路过来,不然估计真能赶上收尸。
    “我,怎么了……”
    施从达缓缓醒转,捂着后脑勺,面露痛苦。
    “你刚才被窅魔上身了,我差点被你掐死!”何疏没好气,“先说好,这算工伤,回头你得帮我跟李映申请补贴,要不这活儿我不干了!”
    “窅魔是什么?”施从达疑惑,“我怎么跟喝断片了似的,刚才——”
    刚才他看见余年跟何疏的交流,世界观深受震撼,自己也有一肚子疑问想问余年,可他张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心情越来越着急上火,这种焦虑感逐渐转化为暴躁,身体急切想撕开一个口子,将这些无处发泄的力量倾泻出去!
    他模模糊糊感觉自己抓住了个人,就像自己以前抓过的那些罪犯一样,对方反抗激烈,明明穷凶极恶,杀人放火,还不肯束手就擒,总觉得自己能凌驾于国家法律之上,甚至负隅顽抗,打伤打死他的同事,施从达越想越愤怒,手下一拳拳出去下了死手,恨不能把对方打死,他甚至用上绳索,想要勒死对方……
    施从达的视线落在何疏脖子的勒痕,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饶是他再不往鬼神的角度去想,也感觉到自己刚才的状态不对劲,整个人跟中邪一样,脑子迷糊,身体也不受控制,差点犯下大错。
    “窅魔就是一种恶鬼。”何疏说话声音稍大点,自己就先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专门找人心最虚弱处下手,你可以理解为鬼上身!”
    说罢他自己也有点疑惑,望向广寒:“它突然出现总该有点契机,不会是一直跟在我身边吧?”
    广寒皱起眉头,这也是他奇怪的地方。
    他赶过来时,施从达正发狂一样对何疏下手,广寒把对方打晕,却没发现施从达身上有任何不对劲。
    窅魔好像早就感应到他的存在,躲得严严实实,不露半点破绽,竟连广寒都没看出藏在哪里。
    思索间,何疏伸手过来,将佛牌拿走。
    对方温暖指尖碰到广寒掌心,两人都下意识缩了一下。
    何疏忍不住道:“这还没真正入冬,你手就冰成这样了?”
    广寒把手插进口袋里:“穿得少,有点冷。”
    何疏瞅一眼对方身上的短袖薄衬衫,想想他一路骑电动车赶过来,满身大汗又吹了风,不冷才怪。
    “有点脏,将就穿着吧!”
    何疏把自己外套脱下,扔给对方。
    他低头去看佛牌。
    刚才何疏一度觉得这块佛牌是世上最好的宝贝,想珍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见,施从达同样起了贪欲,两人为此大打出手,差点闹出人命,要不是广寒及时赶到,现在他确实已经为了佛牌丧命了。
    但现在,那种温润流流转的玉感已经没有了,佛像黑漆漆的嵌在玻璃里,鎏金雕刻粗糙滥造,透着地摊货的敷衍感。
    难道是窅魔寄身其中,蛊惑人心,现在广寒一来,就溜了?
    何疏拿出广寒带来的八卦镜去照佛牌,毫无异样。
    镜面收回来的时候,身后景象顺势一掠而过,何疏忽然动作一顿!
    他好像,看见施从达对着自己笑了一下。
    恶意森森,莫名诡异。
    何疏猛地回头!
    随即,他龇牙咧嘴捂住脖子。
    施从达莫名其妙:“你没事吧?”
    何疏表情狰狞,却说不出话。
    广寒道:“他把自己脖子扭到了。”
    施从达:……
    广寒本来是不准备多事的。
    他双手插在兜里,手指细细搓着。
    不管怎么搓,指尖泛着冰冷,始终暖不起来。
    他看见何疏捂着脖子呼痛,不知怎的,神使鬼差就从兜里抽出手,伸过去。
    入手暖和,绒毛在掌心几不可觉,一下熨帖发烫,舒服得他几乎叹息出声。
    何疏浑然未觉,随着他手掌移动的幅度,肌肉跟着松弛下来。
    “对对,就是这里……嘶!”
    咔擦一下骨头响动,让何疏差点以为自己脖子被扭断,但他随即感觉疼痛感减轻很多。
    “你还真有一手,回去顺便给我按按吧,我这一晚上下来,老骨头都快散架了。”
    何疏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一面不动声色用八卦镜去照施从达。
    后者摇摇晃晃爬起身,除了狼狈凌乱之外,没看出什么异样。
    难道刚才是他的错觉?
    “小刘呢?”施从达忽然问道。
    这里现在日夜安排了人员值守,今晚轮到小刘。
    他们刚来的时候,施从达还跟小刘打过招呼,顺道给他带了袋半路没吃完的糖炒栗子。
    但现在,临时岗亭外面的灯不知何时熄灭了,一眼望过去黑漆漆的,莫名让人心慌。
    “小刘是个仔细人,不会在这种地方值夜班还睡觉的,我过去看看。”
    施从达的话加深了这种不安,他起身往岗亭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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