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玄铮捏了捏谢姝月的指尖暗示她放心,自己出声道∶“南阳王与大长公主唯有长乐这么一个女儿,若是就这么远嫁南疆……”
    “不妥……”原本坐在角落处身着不起眼道袍的老者皱着眉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确实是不妥啊。”
    在场众人纷纷侧目而视,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这般大胆,而在看清了老者面貌之时,顿时满目诧异。
    “原来是明空大师。”皇后连忙吩咐身旁的女官将人请了过来,让人坐在下首早就准备好的位置之上,这才半带埋怨地看向殷玄铮道,“太子也真是的,明空大师来了竟也不提前说上一声。”
    “这怎能怪太子,贫道原本只是来为陛下祝寿,并不想惹众人瞩目,故而才不让太子告知陛下与娘娘。”明空大师笑眯眯地抚了抚身上的道袍,颇具不问俗事,仙风道骨之意。
    殷玄铮见状忍不住在心中暗笑一句他会装,明明是想着看好戏才没露面,如今说的反倒成了故意低调行事了。
    只是这一走神的期间,却让他忽略了身旁谢姝月面上的不自然。
    谢姝月面上划过一丝诧异,嘴角忍不住轻轻抽了抽,抬头与明空大师对视了一眼,又默默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明空大师坐在对面的位置上,显而也是看见了两人之间的亲密举动,笑道∶“这位便是未来太子妃吧,与太子殿下果然是一对璧人,般配无比。”
    “反倒是这位南疆五皇子与长乐郡主……”明空大师话锋一转,上下分别打量了一下尉迟策与长乐郡主,惋惜道∶“气运不和,易成怨偶啊。”
    长乐郡主顿时暗自松了口气,只是浑身上下还是无比紧绷着,等待着盛帝的安排。
    “陛下,这两人之间还是小事,只怕到时候影响了两国的关系,反倒是不好……”皇后见盛帝似有动摇,连忙凑到了盛帝的耳边低声劝道。
    盛帝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这才看向大殿中央的尉迟策,沉声道∶“既然明空大师都这么说了,这桩婚事还是就此算了,五皇子不如便另择佳偶吧。”
    尉迟策脸色一僵,未曾想到还会有这层变动,可到底没能忘记是在盛朝的地盘之上,应了一声便又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歌舞再起,丝竹声再次轻柔地传入众人的耳中。
    谢姝月隔着舞女曼妙的身姿,脸上神情微妙,侧过头想要向对面看去。
    “看什么呢?”殷玄铮见谢姝月看的出神,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可却未曾瞧见有什么新鲜事物,有些疑惑地出声问道。
    “没什么。”谢姝月摇了摇头,心中依旧挂念着刚才一事,随口敷衍道∶“只是在想你们皇宫这歌舞可真神奇,只要一停便立马会有人上前挑事。”
    “……”
    倒也不是。
    ————
    所幸之后倒并未再出什么差错,虽然这场寿宴满是周折,但好歹算是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谢姝月动了动坐的有些僵直的腿,选择性地忽略了太妃临走时恨不得杀了她的目光,权当像个没事人一样笑意盈盈地回望了过去。
    太妃冷哼一声,这才转头带着身后的女官扬长而去。
    “不用去理会她。”殷玄铮冷声说道。
    谢姝月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去,只见殷玄铮的脸上闪过一丝厌烦,但接触到谢姝月的视线,很快又恢复了她一贯所熟悉的样子,伸手轻轻勾了勾她的掌心,笑道∶“镇国公和谢世子已经先回去了,一会我送你回去?”
    “先走了?”谢姝月愣了愣,见殷玄铮嘴角还带着得逞的笑意,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恼怒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嗔道∶“又是你搞的鬼。”
    殷玄铮不直接承认但也没有否认,任由谢姝月除了气,这才将人带到了僻静处,严肃道∶“以后你若是在宫中行走,一定切记小心丽妃与太妃两人,若是她们想要请你过去,便一律装病推脱掉便是。”
    谢姝月点了点头,想起太妃刚刚在大殿中的表现,忍不住蹙了蹙眉,小声道∶“之前我在行宫见过太妃一面,当时记得她还挺和善的,怎的今日就变成这样了。”
    “当初她觉得你还可以为她所用,自然便是和善至极,眼下见你不愿意与之为伍,自然便要除之而后快。”
    见谢姝月仍有些不解,殷玄铮淡淡补充道∶“太妃是丽妃的亲姑姑,也就是乔太傅的妹妹,先帝当年曾因宠爱妃妾,一度起过想要废储的念头,最后是太傅府与相府极力拥护父皇登基,才有了眼下的光景。”
    “就连今日南疆五皇子尉迟策执意要求娶长乐一事,怕是都与她们脱不了干系。”殷玄铮冷笑道,“尉迟策久在南疆,如何能得知长乐的名号,又张口便是五座城池,自然是早有预谋。”
    “南阳王手握兵权,莫非他便是为了此事而来?”谢姝月猜测了一句,又很快否决道,“可他并非盛朝人士,这又能有何用?”
    “于他或许无用,但是对旁人……”殷玄铮含笑止住了话头。
    “你是说睿王?”谢姝月一愣,难以置信道∶“他竟敢与南疆有私下往来?这可是叛国的大罪。”
    殷玄铮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说法。
    “那也怪不得太妃今日和丽妃一人唱红脸一人唱白脸,一唱一和好不热闹。”谢姝月凝了凝神,这才道∶“原本今天我还想看一看他们到底是有什么打算,却不想你来的倒是快……”
    “我的小祖宗,我刚走到宫门就听说了这事,若是去晚了估计我这奸夫的名头都要安在别人身上了,这能不快吗?”原本还严肃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了。殷玄铮哑然失笑,伸手戳了戳谢姝月颊侧的梨涡。
    “给了别人那不是更好。”谢姝月轻哼一声,打落了那只一直在作乱的手,这才道∶“反正你不是也一直不喜欢当奸夫吗?每次见面都像是委屈了你似的。”
    “那确实是我的错。”
    殷玄铮点头,想都没想便主动认了错,见四下无人才又凑到了谢姝月面前,温热的呼吸萦绕在她的耳边,让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殷玄铮却低笑补充道。
    “当时不觉奸夫好,现在方知奸夫妙。”
    谢姝月脸色陡然一红,连忙与殷玄铮拉开了距离,恼恨地瞪了他一眼,只是那软绵绵的视线着实是没有什么杀伤力,看上去倒像是在撒娇一般。
    殷玄铮总觉得自己自打认识谢姝月后,就发掘出了一些恶趣味,最喜欢的便是把人逗弄炸毛了再把人给哄回来,刚想要说话,一道苍老的声音却从一旁传来。
    “这大晚上的,都站在这一起赏月呢?”
    两人竟不知何时有人站在了身后,连忙转过头去,只见明空大师正笑眯眯地打量着两人。
    “太子殿下,想来现在应该是没了之前的念头了吧?”
    殷玄铮自然知道明空大师是在说那日在天山寺,两人一起对弈之时,明空大师让他顺应天命,他却非要告诉明空大师人定胜天,想不到兜兜转转,到最后结果竟然这般出乎意料。
    “缘分天定,就怕是挡也挡不住。”
    殷玄铮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又拉着谢姝月介绍道。“矜矜,这位便是明空大师。”
    谢姝月顿了顿,对上殷玄铮期待的神色,这才转头看向满面笑容的明空大师,无奈叹道,
    “老师,您之前可没告诉我您还有这名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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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巫蛊
    明空大师闻言乐呵呵的一笑, 捻了捻胡须,道∶“人老了,记不清事了, 一时忘记说了。”
    而相比较谢姝月的无奈, 殷玄铮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原本他心里一直存了些疑惑,谢姝月当年无依无靠, 到底是怎么走到现在的, 只不过谢姝月未曾提起, 他也不好主动去问,如今想来倒原是受了明空大师的指导。
    只不过,想到那日在天山寺, 明空大师执意要让他离开, 结果出门就遇上了谢姝月,反倒是被戏弄了好几天,殷玄铮不由得转头看向明空大师, 嘴角勉强扯出了一抹笑容,“那日在天山寺……”
    听到“天山寺”这三个字, 谢姝月顿觉自己痊愈没多久的腰又开始隐隐作痛, 更别说那日大老远爬了一趟山,差点小命都掉半条,也是下意识地看向了明空大师。
    明空大师接触到两人投来的视线, 脸上的笑容一僵, 尤其是见殷玄铮这副神情, 思索片刻, 顿时计上心来, 复而看向谢姝月, 话锋一转道∶“说起天山寺,小谢还不知道吧,那日太子殿下说……”
    “时候不早了,想必老师一路奔波必定劳累,不如本宫派人先送您回去休息如何?”
    还未等明空大师将话给说完,殷玄铮就已然意识到他的意图,连忙出声打断,尤其在“老师”二字上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明空大师含笑点了点头,故作疲惫地打了声哈欠,认同道∶“天色确实不早了,贫道明日与陛下还有事商议,就不多留了。”
    “老师,你等等……”
    谢姝月愣了愣神,还未等把人喊住,明空大师便快步跟上了一个内侍,逃跑似的便要离开,听到谢姝月的喊声,才回头冲她摆了摆手,“那个小谢啊,你要是有不懂的尽管去问师兄啊,师父先走一步了。”
    谢姝月眉心忍不住跳了跳,虽然早就习惯了明空大师这幅不着调的性子,但时隔这么长时间,每次见到都能让她眼前一黑。
    而身边的殷玄铮确是松了口气,甚至还心情非常好地冲明空大师挥了挥手,直到见谢姝月神色诡异地转头看向他,这才慢吞吞地收回了自己的手,故作无事道∶“时候不早了,不如我们也赶紧回去吧。”
    “我倒是不知你何时竟成了我的师兄。”谢姝月揉了揉眉心,无奈说道。
    殷玄铮反倒是接受良好,拉着谢姝月慢悠悠地朝宫门走去,含笑回答道∶“走吧小师妹,师兄送你回家。”
    “打蛇上棍。”
    谢姝月冷哼一声,但却没有反驳,只是絮絮叨叨地又提起了曾经。
    “之前我刚刚接触药材生意的时候,由于识人不清,差点采购错了药材,当时就是老师提醒的我。我本以为老师是医者,便跟在他身边学了好些日子,可惜不过只是学了些皮毛,如今也不过只会把脉和辨识药材罢了。”
    “后来老师去云游各地,如今算来已经有一两年没见了。”
    见殷玄铮上了马车之后就一直在发愣,谢姝月有些疑惑,试探性地开口道∶“陆郎?”
    “殿下?”
    “师兄?”
    殷玄铮依旧毫无反应,谢姝月顿了顿,又红着脸凑到他旁边轻轻道∶“殷哥哥?”
    “你……你刚才叫我什么?”殷玄铮瞬间清醒了过来,耳朵红的几乎快要滴血,抵唇清咳了一声,一脸期盼地看着谢姝月。
    “没喊什么,倒是你刚刚在想什么呢?和你说话都没听见。”谢姝月故意避而不答,转而问道。
    殷玄铮沉默了半响,见谢姝月一脸怀疑地盯着自己,这才斟酌道∶“只是在想……你的画是不是也是跟着明空大师学的?”
    “……画?什么画?”
    谢姝月愣了一下,见殷玄铮一言难尽的表情,她才猛然想起了那副曾经被自己送出去的画像,脸色顿时涨红,扭头道∶“当时是你说好看的,你现在不喜欢了就赶紧还给我吧!”
    其实这话她自己说了那副画当初确实是她随手一涂,本来她画技就十分拙劣,画个刺绣花样都画不好,更别说别人的画像,能勉强认出个人形来都算得上不错了,也难为殷玄铮那日还能夸的出口。
    殷玄铮见状连忙道∶“怎么会不喜欢,我还特意裱起来挂在了卧房。”
    “什么?”谢姝月一脸震惊,手指都忍不住抖了抖,难以置信道∶“你还把它裱起来了?”
    殷玄铮点点头,惋惜道∶“矜矜那日毁了我一副海棠春睡图,可是我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画出来的,这幅也就算是赔我的吧。”
    “若是矜矜不信,大可随我去太子府一观。”
    说到那副海棠春睡图,这下又换成谢姝月尴尬了,只得摇了摇头,可见殷玄铮故作失落的样子,明知道他是装的,还是忍不住心里一软。
    殷玄铮也只是想逗一逗谢姝月,谁曾想下一刻柔软的触感就轻轻落到了自己的脸颊之上。
    马车之中并不明亮,也没有点任何烛火,但是借着夜明珠盈盈的光亮,谢姝月还是伸手悄然攀上了殷玄铮的脖颈,主动地贴近了他,身上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衫相互传递,暧昧的声音淹没在马车前行的车轮声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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