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奕驰却像没看见她带着哀求的小眼神,优雅沉默地喝了几口茶,把茶杯放下,语气严肃:“下地来。”
    哎,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世子爷他老人家要打孩子了!
    “来了,舟舟来了。”沈灵舟无奈应道。
    手脚并用爬到榻边,转身趴着下地,磨磨蹭蹭自己穿好小鞋子,走到宁奕驰面前,把胖乎乎的右手伸到了他面前。
    想了想又把右手收回去背到身后,把左手伸了出去。右手不能打的,还得吃饭呢。
    “哥哥,打。”沈灵舟仰头看着宁奕驰,一本正经地说,还摇了摇小脑袋:“舟舟不哭。”
    不哭?上次他指尖不过是轻轻挨到她的手,小东西就大发脾气,当当当给了他三脚,哭着跑走了。
    对了,一想到这,宁奕驰才发现,从打知道小姑娘跑了开始,他的注意力就一直在怎么把小姑娘找回来这件事上。
    找回来之后,又忙着把她和自己都拾掇干净,随后就吃饭。
    他还真的一直没腾出功夫来细琢磨小姑娘为什么要跑。
    难道,就是因为那天他轻得不能再轻地拍了她一下,她就负气出走?
    看着小团子无比乖巧地把小胖手伸到他面前,宁奕驰的脸色黑了又黑。
    小东西这是吃定了他不会打她,故意气他呢吧。
    宁奕驰半天也不动手,沈灵舟的小胳膊都抬酸了,忍不住甩了甩,又抬起来。
    还打不打了,不打她就睡觉去了哦。一想到睡觉,小姑娘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都打出眼泪来了。
    她抬起两只小拳头,在眼睛上揉了揉,随后又把右手伸到宁奕驰面前,继续等着。
    等了一会儿,见宁奕驰只是黑着脸看着她,迟迟不出手,忍不住歪着小脑袋,皱起小眉头提醒:“哥哥?”
    小东西这是不耐烦了?明明是她做错了事,站在他面前挨训,她居然还不耐烦了?
    宁奕驰下意识伸手按住心口,只觉得心肝肺都在疼,气的。
    估计哥哥今天累了,不打了。就在沈灵舟以为今天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世子爷他老人家终于开了口:“常山。”
    语气冷冰冰,还带着点儿阴森。听得沈灵舟的瞌睡虫立马跑了。
    “是。”在门外候着的常山应道,随后把菘蓝带了进来。
    菘蓝低着头进门,直接跪在了地上:“世子爷,姑娘。”
    见菘蓝手腕上缠着白布拿一块木板吊在脖子上,额头上的伤口处理过涂了药,头发梳得整齐,衣裳换过,精神头也还算好,沈灵舟松了一口气。
    不是,等一下。世子哥哥什么意思,不是要打她嘛,为什么把菘蓝带进来。
    沈灵舟隐隐觉得不好,看了看菘蓝又看了看宁奕驰,大眼睛在两个人之间来回转,面露焦急。
    宁奕驰看着沈灵舟,开口:“你可知错?”
    以为是问她,沈灵舟忙答:“舟舟错,哥哥打。”
    说完又把小胖手伸到宁奕驰面前,这次也不挑了,两只都伸出去了。哥哥爱打哪只打哪只吧,回头她家菘蓝给她喂饭也可以的。
    可菘蓝却和她同时开了口,声音平静温和,没有一丝慌乱:“奴婢知错,奴婢不该私自带着姑娘出府。”
    不是问她的,是在问菘蓝?沈灵舟看着宁奕驰。
    宁奕驰依然看着小姑娘,又问:“你可认罚?”
    “奴婢心甘情愿受罚。”菘蓝磕头。
    是她在侯府后院呆久了,忘记了世间险恶,居然敢胆大包天带着姑娘出府。
    虽说姑娘是主子,她理应听姑娘的,可她忘了姑娘还只不过是个三岁多的小娃娃。
    她护不住姑娘,又哪里来的胆子敢带姑娘出门。是她考虑不周,是她的错。
    再想到马车上那个男孩阴森的笑容,扎在她耳边的匕首,背着弓箭的汉子那满眼的杀意,菘蓝觉得,世子爷能及时找到她们,并把自家姑娘完好无伤地带回来,老天已经是在眷顾她了。
    世子爷怎么罚她都不为过。她认,毫无怨言地认。
    两个人简单几句话,可把沈灵舟听得一激灵。哥哥要罚菘蓝?怎么罚?
    可菘蓝一个丫鬟,是听她的话,才带着她跑的呀。
    菘蓝已经用尽全力护着她了,脑袋上磕成那样,手还断了,再罚,再罚菘蓝不用活了。
    不行的,不能让哥哥罚她家菘菘。
    她抬起小脚丫往宁奕驰面前挪了挪,想去跟他商量商量,只打她一个人就好了,别罚她家菘蓝。
    可还没等她蹭到宁奕驰腿边,宁奕驰就开了口:“拖出去,打……”
    一听“拖出去,打”这四个字,沈灵舟脑袋里立马浮现出菘蓝被打了板子,皮开肉绽,昏迷不醒,高烧不退的悲惨模样。
    缺医少药的,她又没能力照顾,说不定她家菘蓝就那么过去了。
    “不要,不要,不打菘菘!”沈灵舟一把扑到宁奕驰腿上,语气焦急恐慌。
    还抓着宁奕驰的大手,往自己的小手上拍:“哥哥,打舟舟,打舟舟!”
    见小姑娘为了护着一个没头脑的丫鬟,居然拉着他的手去打她自己,宁奕驰的眉心突突直跳,脸色更黑。
    可瞧着小姑娘眼泪汪汪地又实在可怜,到底把原计划的十板改了口:“五板。”
    五板?上次她看到了打人的大板子,又是那些人高马大的护卫大哥们打,别说五板子了,一板子下去,她家菘蓝的小命就得去了半条。
    “哥哥,舟舟乖,不打菘菘!”沈灵舟爬上宁奕驰的腿,搂着他脖子,贴着他的脸奶奶糯糯地求:“舟舟乖。”
    可宁奕驰已经下了命令,常山等了片刻,见自家世子爷没有改口的趋势,于是轻轻叹了口气,上前扶着菘蓝胳膊把她扶起来:“得罪了。”
    见宁奕驰铁青着脸,而常山带着菘蓝就要走。沈灵舟也不再求,从他腿上爬下来,追上去就把人拦下来。
    沈灵舟一把推开常山,伸出两只小胳膊把菘蓝护在身后,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大声说:“菘菘舟舟的!”
    听了这话,看着奶凶奶凶的小姑娘,宁奕驰眉头微蹙。
    从来不曾违背过世子爷命令的常山,心有不忍,抬眼看向自家世子爷。
    他能理解菘蓝服从主子的心,可她主子还是个三岁的娃娃,这一味地顺从,就不对了。
    连他们世子爷这么大的人了,要是有什么事他们觉得不合适,也会劝谏。所以,常山也理解自家世子爷为何今天一定要责罚菘蓝。
    这次是侥幸,万一下次,沈姑娘孩子兴起,又想跑出去玩呢。
    世子爷要罚,沈姑娘要护,哎。常山只觉得头疼。
    见自家姑娘这么护着自己,菘蓝红了眼眶,感动,心酸,更加自责。
    她弯腰凑近小姑娘,柔声劝:“姑娘,奴婢甘愿受罚的,您放心,五板子几天就好了。”
    “不要。”沈灵舟咬牙道。她身边就菘蓝一个亲人,像姐姐,又像娘亲,她不能看着她挨打。
    宁奕驰看了一眼常山,给他使了个眼色:“别让我说第二遍!”
    “是。”常山点头,上前对着沈灵舟拱了拱手,说了句“沈姑娘,得罪了”,绕过她就对菘蓝做了个请的手势。
    “姑娘莫哭,奴婢一会儿就回院子去等你。”菘蓝蹲下去快速抱了下沈灵舟,还故作轻松笑了笑,转身跟着常山走了。
    见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沈灵舟咬着小奶牙,气得小胸脯直起伏。
    听到窗户外头传来的板子声,小姑娘再也受不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攥紧两只小拳头就朝宁奕驰扑了上去:“舟舟拼!”
    拼了,拼了,她要和他拼了!
    她都认错了,她都说她会乖了,为什么还要打她家菘蓝。
    宁奕驰由着小团子咬牙切齿,憋着眼泪,挥着小拳头在他身上胡乱抡着。
    他下令打她的丫鬟,让她出出气就好了。
    可见小姑娘抡了半天都筋疲力尽,累得直咳,还在和他拼,宁奕驰这才黑着脸,一把将小团子拎起来,放在腿上,溜着那圆墩墩的小屁|股拍了两巴掌。
    当然,丝毫没用力道,无非就是象征性地警告小东西一下。
    可这两下,却把沈灵舟给气着了。
    宁奕驰两巴掌拍完,就见小姑娘僵住了,在他腿上一动不动趴着。两只发面馒头一样软乎乎的小拳头,生生攥成了硬面馒头。
    沈灵舟趴了一会儿,一声不吭直接下了地,咬牙瞪着宁奕驰。
    见她那发怒的小兽一样的眼神,宁奕驰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小姑娘抬起小脚丫,当当当,又是三脚,凶巴巴地:“不要你!”
    她要和他决裂,再也不和他好了!
    踢完,小姑娘转身噔噔噔就往外跑,没跑两步,又转回来走到榻边,抱起小狗拿上布兜,接着往外跑。
    还不是直着跑的,还特意绕到宁奕驰面前,照着他的腿“当”地又是一脚,这才哼了一声跑走了。
    本来是管孩子,结果又被孩子踢了四脚的世子爷:“……”
    呜呜!菘菘,我来了。
    沈灵舟憋着眼泪,跑出屋子。
    可一出门,就见她家菘蓝自己从打人的长板凳上站了起来。
    淡绿色的衣裳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迹不说,居然还对拎着板子的常山福了福身子:“多谢常山大哥手下留情。”
    常山拱手:“无需客气。世子爷是见不得沈姑娘伤心,才格外开恩,吩咐小以惩戒。但日后,菘蓝姑娘做事,还需三思。”
    刚才沈姑娘护在菘蓝面前大声说“菘菘舟舟的”,常山就看出来,他家世子爷已经改主意了。
    是的,哪怕菘蓝做得再不对,再该罚,也该由沈姑娘这个主子来。
    沈姑娘刚离家出走想去找舅舅,如果这一回来,世子爷就越过她去打她的丫鬟板子,怕是沈姑娘更想走了。
    可他和他们世子爷都知道,沈姑娘绝对不会罚菘蓝。但今天这事,必须让这主仆二人长个教训,所以世子爷才给他使了个眼色,他配合着演了这场戏。
    菘蓝当然知道世子爷是看在自家姑娘的面上才饶过她,但仍然感恩戴德:“多谢世子爷,多谢常山大哥,我以后一定谨慎行事。”
    沈灵舟一手抱着狗狗,一手拎着布兜,就那么站在门口,把二人的话全听了进去。
    她彻底傻了眼。
    所以,谁能告诉她,她刚才为什么又踢了世子哥哥三脚还是四脚来着?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能屈能伸,方为好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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