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杏芳睁大眼:“梁汝莲,你干脆改名叫梁木兰吧。”
    说完她也明白了梁汝莲的计划,噗嗤声笑出来:“这事还真就我能帮上。”
    军中两朵绿花之一,好人缘就先不说了,还有卫生兵特殊的身份呢。
    王杏芳一瞬间闪过好几个人选以及对应方法,她不是拖拖拉拉的性格,一旦下了决定说做就做,满脸神秘微笑拿起针,翘起兰花指,做作绣了几下傲娇道:“明天等着好消息吧,梁汝莲,真的只有我能帮你。”
    这一夜,煤油灯依旧很久才熄灭,等梁汝莲醒来时,鞋垫已经绣好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王杏芳看起来不像熬夜,像喝了一晚上的补品,满面红光。
    既然成了姐妹,还为对方做如此大的牺牲,她毫不客气,命令式语气征用梁汝莲的香皂擦脸油等东西。
    原身的东西太齐全了,全是平常人用不起的稀罕物。
    在梁汝莲的帮助下,先用海鸥洗发膏洗头,再用香胰子洗脸,然后抹了层盒盖上印着个大美女的擦脸油,最后在脖子喷了点紫罗兰香粉,整个人浑身上下香喷喷的。
    王杏芳被自己惊艳到,对着镜子喃喃自语:“娘哎,我感觉心旷神怡香飘飘的,像要嫁人。”
    两人带着一股香风进了食堂。
    炊事班大概明白要打仗,早餐丰富的快赶上过年了,白面花卷,凉拌野菜,每人还有个煮鸡蛋。
    女孩特有的香味盖过美食的味道,两人刚进门,立刻收获不少闻香转头的士兵。
    王杏芳暗恋的通讯兵范晓峰也在吃早餐。
    按照提醒,梁汝莲看向餐厅某个角落,似乎有察觉,对方也恰好抬头,目光飞快扫了眼王杏芳,而后,停留在梁汝莲身上。
    梁汝莲暗暗皱了下眉,好像有点不对劲,那目光分明带了点别的意味,还好,不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不然就太狗血了。
    是什么呢?
    王杏芳已经走上前去,大大方方下命令:“范晓峰同志,请你用过早餐来卫生班一趟。”
    如何上场参加比赛王杏芳想办法,反过来,如何表白梁汝莲出的主意。
    表白总得需要个隐私的地方。
    不管对方有没有那个意思,能不能成功,这将会是王杏芳人生至今最浓墨重彩的一次经历,梁汝莲希望,它能悠长一些。
    如此官方的方式没引起怀疑,卫生班有时候会找士兵帮忙。
    在众士兵羡慕眼神中,范晓峰似乎有点紧张点了点头。
    ·第 16 章
    说实话,梁汝莲第一眼感觉,这个范晓峰有点配不上王杏芳。
    战争的乌云笼罩,战士们情绪多多少少被影响,比如现在,面对平常难得的丰盛早餐,没有兴奋,心不在焉仿佛不知道在吃什么。
    然而他们所散发出来的那股气场是坚定的,只不过需要时间来消化。
    范晓峰就不同了,他心思好像飘到了别的地方。
    病房还有病人,两人依然打三份饭,打包去送给班长张屠夫再一起吃。
    等走出食堂,始终淡定的王杏芳活像用完了此生所有的勇气,直接靠在梁汝莲身上,声音兴奋又紧张地发抖:“汝莲,怎么办,我感觉心快跳出来了,我好紧张,我快忘记待会要怎么说了.......你快看看,我脸上有什么沾灰,刚才被只苍蝇碰了下,讨厌死了。”
    “好着呢,又香又白。”梁汝莲哭笑不得,倒也理解,人生第一次嘛,帮她整了下头发柔声道,“忘了也没事,就说你心里想说的话,他如果对你有意思......”
    后面的话没法说了。
    如果有同样的意思,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会接受。
    反之,把天说下来都没用。
    梁汝莲几乎能确定,范晓峰对王杏芳无感,今天的表白注定失败。
    王杏芳叹口气,自己接上:“哎,他应该对我没意思,我暗示过很多次呢。”
    表白失败本来没啥,人都有拒绝的权利,感情勉强不来,但这可能是王杏芳人生最大最后的夙愿,像一场美丽又脆弱的梦,不忍心吵醒。
    梁汝莲夸张笑笑:“看不出啊,你还会暗示,说说看,都怎么暗示了?”
    “也没啥,就是打完针擦酒精的时候帮他多按几下。”王杏芳脸红了,傻乎乎咯咯笑着捂住脸,“你是不知道,他胳膊可白可嫩了,摸起来滑滑的,哎呀,说的我像个女流氓。”
    男女拉小手都得偷偷摸摸的年代,一个大姑娘借工作之便偷摸大男人的胳膊,羞死个人。
    王杏芳这宛如初开花朵般美丽的一幕,梁汝莲此生都没忘记。
    卫生班班长张屠夫鼻子灵得很,大老远迎上来:“那么香啊,王杏芳,你擦香油了——咦,炊事班不过日子了,早餐竟然有煮鸡蛋?”
    王杏芳丢下饭盒,硬邦邦下命令:“待会范晓峰同志过来,我找他有点事,任何人都不要打扰,听到没?”
    “行行,忙你的去。”张屠夫被煮鸡蛋吸引了所有注意力,等到王杏芳走进病房关上门才反应过来,皱起眉头问梁汝莲,“他说范晓峰要来?他俩啥事?”
    梁汝莲自然要保密:“不知道,可能工作上的事吧。”
    “他俩工作能有啥事,该不会......”张屠夫似乎忽然没了食欲,扔下热乎乎的鸡蛋气呼呼道,“该不会向人家表白吧,这傻丫头,范晓峰什么人?心气那么高,怎么看上她这么个乡下丫头。”
    朝夕相处的同事能看出也不意外,似乎知道的还挺多。
    梁汝莲没再否认:“范晓峰心气高?”
    张屠夫似乎不想聊这个话题,原地转了好几圈,走到空置的病房前敲门:“王杏芳,你给我出来。”
    得到声冷冷的滚字。
    沉浸在幸福即将来临的王杏芳这会凶狠的像一只小豹子,任何敢阻拦的人都是仇人!
    范晓峰很快来到,见到门口的梁汝莲,抬手敬了个礼,语气恭敬又温柔:“请问王杏芳同志在哪里?”
    梁汝莲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隐约明白了点什么,指指方向:“里面等你呢。”
    张屠夫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不知道是不是怕王杏芳发飙,没说过分的话,气呼呼瞪了范晓峰一眼,忙工作去了。
    空闲病房内,王杏芳听到熟悉的声音,连忙不知道第几次整理妆容,不等对方敲门,主动站起来。床到门口短短的几步路,勇气蒸发了个一干二净,本来打算的大大方方变成扭捏,蚊子哼哼般道:“范同志,你来了,进,进来吧。”
    小小的病房内只剩下两人。
    感情是个奇妙的东西,病房熟悉的消毒水味道没了,空气变得甜甜的,王杏芳感觉自己脚下像踩了云彩,晕乎乎轻飘飘的。
    她深深爱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从见到第一眼起,一颗芳心就此托付。
    他是那么的与众不同,白白的,文文静静,不像别的战士又黑又壮,听别人说,父母都是老师。
    王杏芳能感觉到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声,以一个专业卫生兵的经验,不用量,绝对上一百了,体温也在上升,原来爱情是这个样子?
    好甜蜜好幸福!
    范晓峰似乎完全没发觉王杏芳的异常,不过也没问把他叫来什么事,看了眼关上的房门先开口:“杏芳同志,你看起来和梁汝莲关系很好,我怎么记得以前你们不说话?”
    整个连队都不敢招惹梁汝莲没人不知道。
    “都是误会,汝莲同志其实是个非常非常好的同志。”即使被爱情撞的脑袋晕乎乎的,提起新认的好闺蜜,王杏芳依旧来了兴趣。
    兴致勃勃大概解释了番,竟然不那么紧张了。
    王杏芳深呼口气,从怀里掏出刚做好的鞋垫,一字一句道:“范晓峰同志,这是我送你的,唔,上面的花草都是我画的,字是找梁汝莲写的。”
    鞋垫除了表达一个姑娘的心意,还能看出很多细节,比如会不会过日子是否心灵手巧等等。
    王杏芳感觉得说明白,不能让对方误会,那字写的太好看了,她可写不出。
    姑娘主动送鞋垫意味着什么,没哪个男人不知道要表达什么。
    范晓峰好像就不知道,翻来覆去看了几眼鞋垫,目光大部分放在“天长地久”四个字上,然后犹豫了下:“谢谢你。”
    这三个字,对王杏芳来说,大概用世界上所有的珍宝换都不会动心,她不敢置信捂住嘴,那再苦再累都未流过泪的眼眶红了:“你,你同意了?”
    范晓峰低下头,看不出啥表情,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点下头。
    随便来个正常人,都能感觉出不对,感情那么大的事,多少应该激动或者别的情绪。
    王杏芳不,大脑自动忽略,只会紧张地再次确认:“你,真的同意和我交往?”
    范晓峰这次依旧没立刻回答,他再次看看门,情绪变的低落:“都要死了,交往不交往又怎么样。”
    所有的战士恐怕都有这个想法,然而几乎没人说出来,因为他们记得自己战士的身份,来这里守卫边疆的使命。
    “你死了,我也不会独活,我会给你报仇!”没人不怕死,没人想死,王杏芳同样如此,但期待太久的美梦实现,她现在感觉一点都不怕了,和相爱的人为祖国而牺牲,这辈子活的太值了。
    范晓峰苦笑摇头:“我不想死,和平那么多年了,为什么要打仗,又为什么发生在我们连队?”
    换做别的战士说出这样的话,王杏芳大概要瞪眼了,她想了想,心一横,以扎针练就的娴熟速度闪电握住对方的手,用了握了握:“晓峰,不是我们也会是别人,我们是军人,再说,你有我陪着呢。”
    拉手,几乎等于后世的接吻!
    王杏芳感觉到心跳体温再次飙升,手中不怎么强壮的手,像带了电,让她的灵魂微微颤抖,世界再也容不下其它。
    一直到范晓峰反握住。
    “杏芳,我们可以不死的,有个办法........让梁汝莲帮忙。”
    王杏芳茫然:“啊,帮什么忙?”
    “她来这里是走个过程,你刚才也说了,她奶奶把她视为珍宝,舍不得她有一点危险,肯定会想尽办法把她带走。”范晓峰紧紧握住王杏芳粗糙掌心有茧的手,他声音急切,“你和她现在关系不错,想想办法,让她奶奶给连队说说,一个人和三个人没啥区别。杏芳,我们可以避开这场战争,你不是喜欢我吗?可人死了还怎么喜欢。”
    王杏芳一点点抽回自己的手。
    刚刚紧紧被握带来的心跳一点点归于平静,那不是喜欢一个人想要的拥有,而是别的渴求。
    范晓峰把她抽回的手拉住重新紧握住:“我们可以调到别的部队,可以退伍,反正只要离开这里就行,杏芳,就像鞋垫上写的那样,天长地久,我们可以结婚,有孩子,好不好?”
    王杏芳咧嘴,艰难给了他一个自己都不知道啥意思的笑。
    如果没有前面的话,只有后面,那该多好呀。
    结婚,生孩子,她会的手工活不止鞋垫,还有小孩子的衣服。
    病房外,梁汝莲没远走,木头搭建的病房隔音太差,她只好站到门口才能屏蔽传来的隐约说话声。
    张屠夫也是,不知道去哪里忙了。
    过了半个多小时,病房门打开。
    范晓峰先走出来,依旧态度说不出的恭敬点点头,等他走远,梁汝莲连忙担心看向王杏芳:“他拒绝了?”
    此刻的王杏芳脸色苍白,一身朝气蓬勃的精气神全然没了,蔫蔫的,活像朵刚盛开遭遇暴风雨的花,完全不像表白成功。
    “没有吧。”王杏芳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僵硬笑笑打起精神,“先别问了,走,时间快来不及了。”
    早饭过去了一会,估计要参加比赛的战士已经快集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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