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的血,那个位置。
    她白着脸,飞快的掀开被子跑去洗手间,锁上门。上厕所。
    赤目的血红如魔咒般打的唐末晚面色苍白如纸。
    这下,都不用去医院了。
    傅绍骞在外敲门,唐末晚咬着下唇默不作声,还回不过神来。
    这算怎么回事呢。
    他在外道:“开门,跟我去医院。”
    里面依旧没反应,他又敲:“难道你打算一直躲在里面不出来吗?去了医院再说。”
    她仍是没动静,他便有些恼了:“唐末晚,事不过三,你再不开门我就撞门了。”
    好吧,门啪嗒一声就开了,她面色苍白如纸的站在门内。
    他略一拧眉,丢了一件衣服在她身上:“换衣服。”
    然后就出去了。
    唐末晚讷讷的。如木偶般机械的换了衣服,被傅绍骞带着来了一家私人医院。
    私人医院保安严密,不会被外人所知。
    到底是生化了,还是例假来了,还是需要验了血看了孕酮和雌二醇才知道的。
    医生开了单子,唐末晚心不在焉的,走岔了路,傅绍骞看不下去,拎着她的衣角将她带到了验血窗口前。
    那动作,怎么看怎么怪异,是用拎的。
    不过唐末晚管不了那么多了,卷起袖子。带着口罩的护士却不停用眼神偷瞄旁边的傅绍骞,扎错了针,唐末晚一声哀嚎,护士连连道歉。傅绍骞亦蹙眉,提醒那护士:“专心工作。”
    护士悄悄吐舌,羞红了脸,又一次,倒是准确无误的扎进去了。
    金光闪闪的男人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嫣红的血液从血管流向针筒,她却不敢看,紧抿着下唇,一副受难的模样,护士说了句好了。拔了针,她按着止血棉花,护士让他们两小时后去取单子,这两小时,就像是酷刑。
    傅绍骞带她去了私人休息室,她一言不发的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其实不论哪种结果。唐末晚都应该松一口气的,可是她该怎么面对傅绍骞,怎么面对那一大拨的傅家人呢,心头乱糟糟的,惴惴不安。
    如果早点来医院做检查,是不是就不会闹出这么多事情了。那么她真的是如周雨蒙所言,得了什么妇科病吗?
    直到一份温暖的早餐摆在她的面前,傅绍骞轻声道:“先吃点东西吧。”
    一份清粥,两个包子,外加一杯牛奶。没想到他竟然还这么细心,鼻子酸酸的,唐末晚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如你所愿了吧,你应该感到很高兴吧。”
    因为哭了大半夜的缘故,她今天的眼睛都是红肿红肿的,一开口,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往下落。
    这哪里是她啊,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那么伤感那么脆弱了。
    傅绍骞轻嗤:“这有什么好高兴的,赶紧把东西吃了再说。”
    他背过身去,不再言语,而她,感受着肚子里传来的一阵阵的饥饿,郁闷的拿起包子小口小口的吃着,一摸牛奶,竟然还是温的。
    她忍不住打量他那挺拔如松的背影,必须承认,这个男人长得比傅子慕顺眼多了。刀子嘴豆腐心,虽然有点儿高冷的难以亲近,可从内而外散发的心意,却不会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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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小时后,傅绍骞去取结果,唐末晚执意跟着去。
    单子吐出来,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虽然看不太懂,不过都在后面的正常值内。
    傅绍骞拿着单子去找医生,医生看了一眼便道:“没怀孕。”
    唐末晚尴尬的不知如何自处,脸一会儿红一会白,最后又转为青白交错:“那我怎么会测出两刚杠来,而且月经还推迟了……”
    “月经推迟有很多种原因,有可能是你最近太累压力太大导致雌激素紊乱,也有可能是运动过激,熬夜生活饮食不规律都有可能,至于两道杠最有可能的要么就是你操作不当,要么就是验孕棒过期了,你是哪里买的?”
    “……淘宝。”唐末晚说出来都觉得丢人。
    医生却似乎了然,刷刷刷在单子上写起了病历:“那你好好回去查查保质期吧,好了,既然月经来了就回去好好休息几天吧,没什么大问题。”
    “我不会月经不调,真的得了什么妇科病吧。”她红着脸发问。
    医生透过厚实的镜片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你真有意思,这个就得问你自己了,一次月经不准算不上月经不调,看下次来的日子吧,至于妇科病,自己多注意,真不放心等经期过了,再来医院查一次吧。特殊期间,注意房事安全,事前事后都注意卫生,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这一次,就连傅绍骞都没能幸免于难。医生那世事通透的眼神,叫他不自觉的咳嗽了一声,道了谢,飞快离开了病区。
    唐末晚急忙追上去,走在光可鉴人的走廊上,她亦步亦趋的追着他的大步伐,一路小跑,小腹惴惴的疼,其实根本跑不快。
    只好提醒他:“傅绍骞,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啊,我跟不上。”
    走的有些远了,他悄悄松了一口气,到底放慢些速度,方便她跟上。
    跟上了,反倒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沉默着来到车上,唐末晚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对不起,是我搞错了。”
    “你不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怀孕的事情唐宛如会知道。”
    “啊——”他跳跃性的思维她不太跟得上,但很快就转过弯来,是啊,唐宛如怎么知道的。
    “而且她当众揭发你,摆明了要你难堪,你就没有一点儿想法?”
    “有又怎么样。”她难免泄气,唐宛如就是要她当众出丑,昨天如果不是身边的这个男人及时出现,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可有想法又能把唐宛如怎么样呢。
    傅绍骞摇头:“这得看你,如果你有把想法付诸于行动的干劲的话,我可以帮你。”
    “你要怎么帮我?你连我靠的你近一点都要皱眉,对了,你的治疗,还是应该继续!”唐末晚似乎一下子忘了自己的身体,一本正经的说着,“其实你本身真的没什么事情,本来还以为有功能性障碍,但……”
    “但经过你本人的亲身实践,其实完全没问题是吧。”傅绍骞帮她将难以启齿的那句话给说了出来。
    唐末晚撇嘴:“虽然生理没问题,可心理真的有很大问题啊!所以,治疗不能断!”
    “可以啊,你想继续治疗我的话那就继续治吧。”他难得的好说话。
    倒让唐末晚狐疑:“你说真的?”
    他轻哼一声:“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这也是为了你好的条件,”他补充说明,“你没怀孕的事情,暂且不要说出去。”
    “为什么?难道我要一直假装怀孕吗?”
    他又反问:“难道你不想打击唐宛如了吗?不想离开傅子慕吗?”
    “假装怀孕就能离开他?”
    “是。”傅绍骞点头,“我可以娶你。”
    唐末晚彻底傻眼:“你要娶我?可我已经跟傅子慕……”结婚了啊。
    “结婚了还可以离婚。”他神色平静。
    唐末晚呵呵笑:“离开他,嫁给你,这有什么区别呢?”
    “有啊,至少我不花心,你不用每天看着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出现上头版头条上。”
    “我不care。”唐末晚满不在乎的回答。
    傅绍骞夸她:“你还真是心胸宽广,有容乃大。”
    有容乃大这四个字,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唐末晚忍不住脸红:“傅绍骞,你这个臭不要脸的。”
    他不要脸?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女人这么评价他。不过无妨。
    “比傅子慕总是要点脸皮的,还有,我比他有钱。”
    “……”唐末晚忍不住翻白眼,“你以为我在乎钱吗?”
    “至少我不会跟唐宛如苟且。”
    唐末晚拧了拧细眉:“说下去。”
    “跟我结婚,我可以让你继续读研究生,考博,也可以让你留在陆立风的诊所工作,两年后,我就放你自由,当然,你还可以继续治疗我。实现你当医生治病救人的伟大梦想。”
    多么诱人的条件啊。他真是了解她,分寸拿捏的处处得当。
    对她来说,可算是百利而无一害。
    那么对他呢?“你能从中得到什么?”利令智昏,但她并没有。
    “我,是好人。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我既然已经答应了负责,就会负责到底。”
    唐末晚摇头:“但我并没有怀孕啊,不用你负责。”
    傅绍骞有些动怒了:“唐末晚!你怎么那么冥顽不灵,事已至此,你觉得我们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你已经身败名裂,你如果还想在这个城市立足,除了嫁给我,你还有别的法子?难道你喜欢傅子慕?”
    “怎么可能!”她想也不想就否定了,而且他说的对极了。
    “那你是不想离开傅家了?不想继续考研读博了?”
    “当然想!”
    “那没有比我这更好的条件更好的出路吗?”
    好像是没有。他的话,她完全无法辩驳。
    身败名裂四个字,太沉重。她暂时负担不起。
    “还是你担心自己会爱上我?”
    “你做梦!”她当场不留情的驳回,“我才不会爱上你,你比我大那么多,五岁?七岁?还是十岁?我有喜欢的人,绝对不会爱上的。”她说的斩钉截铁。
    虽然心头有些稍稍不适,不过这答案,不是他希望听到的吗?
    “很好,那你还在考虑什么呢。”
    也是,一想到傅子慕和唐宛如当时那错愕的模样,她痛定思痛,端的是与他比肩而立共同进退的心态:“好,傅总,我嫁!希望你说话算话。”
    他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唐末晚,懂得审时度势,也是一种生存技巧。”
    是啊,生存,她要离开傅子慕生存下去,傅绍骞就是她的依靠,比起傅子慕,她自然是更喜欢傅绍骞的。
    哪怕他冷漠看起来不近人情,其实,内心还是温柔富有正义感的。
    每一次都在她危难关头,从天而降,解救她于水火之中。
    最重要的是,那个两年之约。为了追求更好的海阔天空,她乐意为之。
    *
    傅子慕从没想过,离婚协议书会是由傅成光送到他手上的。
    二楼的书房里,厚重的窗帘拉着,屋内只有桌上一站台灯亮着。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盯着面前的离婚协议书,他面色死一般的寂静。胸膛里燃烧着一股无名的怒火,脸上却不动声色。
    傅成光亦平静的注视着这个与自己年轻时长得八分像的孩子,不过傅子慕比他更爱玩,也玩的更精,更外化,当然,也更容易吃亏。
    他很清楚自己的儿子此刻内心究竟什么想法,所以,开口:“拿回去好好看看,没有问题的话就签了吧。”
    “签了,凭什么?”他咬牙,这几个字就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傅成光满意的盯着傅子慕脸上的薄怒,嗤笑:“不签,又能如何呢,你曾祖父亲自下的命令,傅家谁也违抗不了。”
    傅子慕脸上的肌肉狠狠抽了一抽,伸手拿起桌上的香烟,点了一根,就这样当着傅成光的面,肆无忌惮的吞云吐雾,他的脸笼罩在层层的烟圈里,傅成光微微蹙眉,打开了旁边的窗子。
    “如果我就不呢。”傅子慕的声音隐藏在朦胧的烟雾中,连他的脸似乎都被身后的光影模糊了。
    傅成光摇头:“你没得选择。明天早上这份协议书就必须送到你曾祖父面前,如果你不签,你会失去傅家所有股份的继承权,包括我的,你也一分拿不到。”
    “呵呵。”傅子慕轻笑,“我真的不知道原来我娶了一个香饽饽啊,唐末晚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值钱了?就因为小叔看上了,所以我要无条件的拱手相让?如果今天,我已经跟唐末晚上床,是不是也要把她夺走?”
    “问题是,子慕,你晚了,也输了,你们什么都没发生,而且,她还怀了傅绍骞的孩子。”傅成光拍拍傅子慕的肩膀,像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尊尊教诲,却又不全然像是父亲对孩子的怜爱,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我也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没动她,不是你一直强烈要求娶她吗?子慕,既然是随意的开始,那就随意的结束吧,为了补偿你,你曾祖父可是给了你百分之一的傅氏股份,这比起傅绍骞的百分之十,实在太重要了,你要好好把握才是。”
    “说完了?”傅子慕沉默的听傅成光说完,指尖的香烟也正好燃尽,他拿着面前的离婚协议书站起来,另一手落拓的插在裤袋里,“明天早上我亲自给老太爷送过去,谁也不必费心,我心里有数。”
    傅成光没有回应,傅子慕究竟在想什么,其实连他这个父亲都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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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份揭穿,傅绍骞也用不着再遮遮掩掩,索性就将唐末晚带回了自己的别墅。
    这是唐末晚第三次来这里了,满眼金碧辉煌的装修看着人头晕目眩,再将身边的这个高挺男人联系起来,脚步都有些走不稳了。
    傅绍骞蹙眉看着她,唐末晚尴尬笑,管家如前几次一样,平静客气的叫她唐小姐,不过她总觉得她与傅绍骞一起出现,管家还是有些诧异的。
    傅家保安严密,手段严苛,在傅老太爷九十寿诞上发生的夺妻事件,已经被傅家动用一切关系压了下去,就连在场的每一个宾客,都收到了类似的忠告,不想惹麻烦的人,是绝对不会把傅绍骞和唐末晚以及傅子慕的孽障给捅出去的。
    可唐末晚依然战战兢兢。
    傅绍骞倒是随意,动手脱了西装外套交给管家,又吩咐:“给唐小姐安排一间客房,以后,她就住在这里了。你需要保姆吗?”
    唐末晚一怔,忙不迭摇头:“不需要,我完全可以把自己照顾好。”
    他淡淡的点头,完全一副合作的伙伴模样:“那你自便吧,我去书房了。”状页围扛。
    “哦。”看着他信步上楼,那洒脱的姿态俊逸如行云流水,坐拥千亿财富而如此安之若素的,他应该算是个中翘楚。
    管家的叫声拉回她的注意力:“唐小姐,跟我来吧,我带你去客房。”
    二楼都是客房,管家指着两边密密麻麻的门说:“你自己选一间吧。”
    唐末晚看的头皮发麻,二楼跟三楼是一样的格局,她去过傅绍骞的书房,也知道他在哪里,于是指了书房正对下的房间:“那我就住这间吧。”
    管家颔首,没有多余的表情,拿出钥匙为她打开了房门。
    房间的装修虽然算不上极致奢华,但却简单明快,深得她心,尤其是水蓝相间的壁纸和天花板上垂下的流苏吊灯,清爽而不失简约,她笑着对管家道谢,管家说:“不用谢我,我只是听吩咐办事,你先休息下吧,我去准备晚饭,好了就叫你。”
    “好,谢谢福伯。”唐末晚乖巧的喊了一声。
    管家离去,她倒着翻到床上,心头却如小腹一样沉甸甸的,下意识的去找手机,才想起自己的手机早被傅子慕弃尸荒野了。
    哎,又该破财了。
    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她猛地跳起来,打开电脑,找到那家已经自动确认收货的淘宝店铺,按照医生的话查看具体的生产日期。
    擦!居然卖给她的都是过期的假货!难怪还闹出这样的幺蛾子……
    点开底下为数不多的评论,居然都是差评。
    都怪她当初心急,又心虚,不敢细看,飞快买好就完事了,结果……差评,差评,连续四个差评,又在底下狠狠评论一通指责了一顿才算完!
    然后果断将店主拉黑,省的人家来骚扰她。
    管家速度真快,这么一会儿就用内线通知她可以下去吃饭了。
    好吧,她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开门,傅绍骞也正好从三楼下来。
    看样子他已经沐浴过了,换了一身休闲的亚麻色家居服,黑亮的发上还挂着几滴晶莹剔透的水珠,珠子顺着他的发梢悄然滚落,落入他修长的脖颈内。
    空气中还隐约散发着他身上带来的沐浴乳清香,那味道,如当初在走廊上救她的,如出一辙。
    果然是他啊。
    一想起那个吻,那一夜,她就情不自禁的脸发烧发烫。
    低头,盯着自己脚尖,亦步亦趋跟着他,结果他脚步一停,她就撞上去了,鼻尖碰着她的后背,她赶紧用手一捂,傅绍骞往前走了两步,这才转身看她,眉宇间虽没太多不悦,但也算不上愉快:“以后,至少跟我保持一米的距离。”
    这是嫌弃她的意思吗?
    她有些哀怨的看了他一眼,他已经在餐桌入座。
    一张长方形的巨大餐桌,就两个位置,他坐了主位,剩下的自然是给她的,饭厅空荡荡的比她们的寝室还要大,福伯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站在一边,她有点儿不自然的递过去一眼,想开口,不过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规矩,就像彭媛,是决不允许佣人上桌吃饭的,她也释然,安静的用餐。
    傅绍骞的修养是真的好,一举筷一投足都带着贵族的气质,刀叉赶紧清爽,绝不会像她一样哪怕是小心翼翼也难免与碗碟发出清脆的碰撞。
    一出声响,在这个寂静的餐厅里就格外清脆,她也觉得相当尴尬,最后干脆放弃,只使用筷子和汤勺,但喝汤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的发出了类似嘶嘶的声音。
    果然,傅绍骞那挑剔的性格,微微蹙眉。
    她呲牙,觉得如坐针毡,后来干脆只吃白米饭。
    看着他矜贵优雅沉默有礼的用晚餐,用餐巾擦了擦嘴,站起来:“我吃饱了,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上三楼。”
    离去。
    唐末晚的筷子举在半空中,点头如捣蒜,目送他清贵的上楼。
    然后,大快朵颐。
    但还是尽量避免造成太大的动静,毕竟,人在屋檐下,给人留个好印象不吃亏。
    酒足饭饱,人生终于得以圆满。
    摸着舒服的胃站起来,看着满桌稍显凌乱的杯盘,她有点儿不好意思的问:“福伯,这些是要端去厨房吗?”
    福伯道:“我会处理的,你也上楼休息吧。”
    “哦……”
    上了楼,肚子吃的撑撑的,才意识到不对劲。
    难道以后她的生活就都要是这样的,吃饱了就上楼睡?
    有些闷闷的站在阳台上看着底下一片苍翠葱茏的景致,她开始甩手甩脚蹦蹦跳跳,做些饭后消化动作。
    底下一个巨大的露天游泳池中蓝澄澄的湖水在月光下闪着幽光,几张白色的悠闲躺椅摆在岸边,远处花园里的昙花正静静的绽放。
    这座笼罩在星光月色下的别墅,像东方明珠塔上的那颗安静的明珠,静静的伫立在山尖上。
    唐末晚深吸一口气,看看天色已晚,放弃了下楼的打算。
    打开电脑,在alex的资料档案上稍作修改,填上他的中文名字,傅绍骞。
    傅绍骞,傅绍骞,她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念了好几遍,突然觉得,很顺口,很好听。
    而楼上正在处理公事的傅绍骞,莫名打了几个喷嚏。
    抬头看了看未关紧的阳台门,窗帘随风摆动,他拧眉,起身,走到阳台上,却听到楼下传来噗嗤噗嗤的嘿咻声。
    他再度扬眉,身子探出阳台外,看到唐末晚正在阳台上高抬腿,抬的满脸通红,他于是出声:“特殊期间,还是不要剧烈运动的好。”
    呵——这突然哪里传来的声音,唐末晚差点被吓破胆,顺着声音的源头望去,看到傅绍骞那倒挂金钩的模样,她没好气的啐他,“你干什么突然出声啊,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我这是为你好。”傅绍骞说完就缩回了身子。
    唐末晚又扭了扭腰,承认他说的有道理,特殊期间,不可以过激运动。
    哎,说起这个,也是一件烦心事啊。
    “哎,喂,傅绍骞。”见他没了身影,她赶紧趴到走廊上往上喊,“等一下!”
    “干什么。”傅绍骞慢慢腾腾的居然又折返了。
    她赶紧问:“你那治疗,是不是该继续了?”
    他轻慢回答:“你都住进来了,还有长长两年时间,何必急在一时,我这几天很忙,暂且搁置一下吧。”
    晚风吹过,吹起她单薄的衣衫,两年。
    未来的两年,她都会跟这个叫傅绍骞的男人牵扯在一起,其实,也没有想的那么坏。
    入睡前,她对自己说,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那就随遇而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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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子慕拿了离婚协议书后,连卧房都没回,直接驱车来到了傅老太爷傅站的宅子外。
    第二天一早,傅站的私人管家就向他报告:“老爷,子慕曾少爷已经在外面站了一夜了,要让他进来吗?”
    傅站休息的时候,是无人敢打扰的,傅子慕也没让人通报,就这样在露水中迎来了晨曦。
    掸了掸身上的露水,看到镂花的黑漆大门在面前缓缓打开,他站的如一株翠竹。
    管家为他让路:“子慕曾少爷,老爷在里面等你,请进去吧。”
    “谢谢。”傅子慕微微欠身,表现出良好的出身教养。
    傅站是一个极重修为的人,傅家的每一个子孙后代,在他面前,都要安分守己。
    傅站虽然九十高龄了,但是身体极为硬朗,可能与他每天早上都练习太极修身养性有关吧。
    空旷的花园里,特意僻了一块空地出来,周围都打理干净,可以认他穿着仙风道骨的随意发挥。
    傅子慕进来了也没有出声,就一直安静的站在旁边,看他打完一整套,放下手臂,回过头来这才上前打招呼:“曾爷爷。”
    傅站擦了擦脸上薄汗,喝了一口管家帮他备着的雨前龙井:“听说你在门外等了一夜,到底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啊。”
    傅子慕谦卑的笑:“什么事情也瞒不了曾爷爷,曾爷爷明察秋毫,那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他扬了扬手上的离婚协议书,放在了面前的桌上,“曾爷爷,这个,我是不会签的。”
    傅站的目光微微收紧,第一次那么认真的打量这个在阳光下俊逸挺拔的曾孙,他两个儿子都命薄,早早去世,剩下的子孙倒是不少,但是能出头挑大梁的,却少之又少。
    傅子慕生性顽劣,沉迷酒色,他亦早有耳闻,所以对他此举,他理解为:“觉得我股份给少了?还是其他条件不够好?你倒是说说看,我能够满足的都满足你。”
    傅子慕勾唇,笑容沉重:“就因为小叔吗?所以你那么费尽心机的想把唐末晚从我身边弄走,你就那么疼傅绍骞,见不得他受一点委屈?”
    傅站的目光彻底沉了下来,眼睛里带着一种直视不容被侵犯不容被僭越的权威,只是看了傅子慕一眼,便让傅子慕心生胆怯,但绝不会因此而退缩:“曾爷爷,这份离婚协议书,我是不会签的,这婚,我也是不会离的!”他说的坚毅,看似无一丝转寰余地。
    傅站递过去一眼,白色的眉毛微微上挑,笑起来的时候脸上沟壑纵横:“子慕,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傅子慕脸色一白:“曾爷爷,我不是这个意思。”
    傅站去旁边洗手,白色丝缎的晨练服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傅子慕盯着他瘦削的背影,滋生了一晚上的勇气似乎慢慢从脚底流逝,在傅站那双看透一切的精明目光下,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傅站洗完手拿起管家准备在一边的白色毛巾,擦之前,还特意对他说了一句:“子慕,这块毛巾,我已经用了一年,你说我为什么要留着它呢,因为它听话,质地柔软,我用的顺手,习惯,可是如果有一天它不听话不柔软了,那么——”他随手往垃圾桶一丢,就把毛巾丢入了桶内,连看都未曾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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