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今天有卤猪蹄呀,”丁澄眼睛亮了亮,他中午吃的那些在和齐陵的胡闹中,早消耗干净了,他拉齐陵去洗手回来,立刻就坐到位置上等吃了。
    “吃吧,特意吩咐厨房给你煮的,齐陵也多吃点,”作为一样被瞒着的丁瀚德,其实也挺惊喜的,以后他想丁澄了,直接遛弯过去,十分钟他就能看到他宝贝儿子了。
    唉哟,齐陵这事儿做得可真得他的心。
    丁瀚德给丁澄夹了菜,也给齐陵夹了,和颜悦色的模样,和以前的画风明显不同。
    “谢谢爸,”齐陵帮丁澄一起道谢了,在丁家饭桌上吃饭,齐陵已经适应得很好,偶尔说笑,总体专注吃饭,人多菜色也多,很容易就吃多了。
    他们一起去散步,就连丁老爷子也让丁瀚德扶着来了,他们过来看看两家就要打通的小门,这门一打通,以后来回都不用十分钟了,这基本和住一家没区别了。
    “不过明儿这里得让人看住,别让人浑水摸鱼了,”丁老爷子心中也是满意的,他点点头又再和张敬家嘱咐了一句,他看向齐陵和丁澄,“一会儿都我书房来。”
    “好的,爷爷,”齐陵应了话,丁澄点点头。
    丁老爷子和丁瀚德溜达一圈儿,就先回去,齐陵和丁澄没立刻跟过去,他们还得先看看佣人整理的情况,这些弄好,他们才再回丁宅来。
    和客厅里的丁瀚德,张敬家问好后,齐陵和丁澄就进到书房里。
    丁老爷子抬眸,又示意他们坐下,然后他将一个文件袋递给齐陵,丁澄犹豫了一下,也凑在旁边看。
    他们看完,丁老爷子才继续给他们说这文件袋里东西的来历。
    “这是你|妈妈曾经放到姿云这边让她一起经营的,当时她说在你找到一生的伴侣时给你,姿云病逝前,又把它们放到我这里,我觉得现在是时候了。”
    三年前齐陵和丁澄就结过婚,但那个时候纯粹是丁澄一厢情愿,根本不算符合程素素的要求,现在齐陵能为丁澄做到这些,丁老爷子觉得应该是够了。
    “你|妈妈是个不错的孩子。”
    丁老爷子看着齐陵略为愣怔的神色,他轻语感叹了一句。
    姜姿云和程素素交好,丁老爷子也是经常在家里看到程素素,性格偏软弱善良,但生下齐陵后,强硬了不少,可最后却还是走上了那样的不归路。
    “我……我看不明白,”齐陵疑惑出声,毫无疑问,前世丁老爷子也并未贪昧下程素素这点东西,上一世他是在齐陵三十岁生日时,让丁博给他送来的。
    他看过,却依旧不能看出程素素要和他表达的是什么。
    这东西落到丁老爷子手中那么久,他自然也是看过的,他想了想道,“她是想给你留个念想吧。”
    然而这个时候,丁澄轻轻摇了摇头,“我觉得……这只是妈妈送给齐陵他媳妇,也就是我的结婚礼物而已……”这全是他喜欢的东西啊。
    一个金店,一个糕点店,一个餐馆,这些东西在齐氏面前自然算不得什么了,可若作为送给未来儿媳的见面礼,那还是能拿出手的。
    “这家店铺的点心,在南街那边很出名的,”丁澄那吃货一枚的模样,实在让人无语,但仔细一想,还真可能让丁澄给说中了。
    “总归东西是给你们了,以后……好好过。”丁老爷子对他们扬扬手,多余的话没有再多说,齐陵让丁帆帮忙查他奶奶阮可黎的事情,丁老爷子自然是知晓了。
    但他依旧不打算多管,这是齐家那边的事情,也是齐陵的事情,他相信齐陵能处理好。
    丁澄帮忙将那些产权资料都放回文件袋里,他轻轻握住齐陵有些凉的手,和他爷爷道了晚安后,把有些神思不在线的齐陵拉走了。
    “我没事,”齐陵主动和悄悄打量他的丁澄道。
    “妈妈送了礼物给我,没给你,你不高兴吗?”丁澄抓着文件袋,又再疑惑地问一句,他觉得不可能是因为这个,但齐陵不高兴是肯定的。
    “怎会,”齐陵摇摇头,可他握着丁澄的那只手依旧冰凉得很,“你说,她都为我想了这么远,为什么就不能为我活下来呢。”
    她将产业交给姜姿云一起经营,作为日后给她媳妇的礼物,她想了那么多,却不想看看长大后的他吗?不想看看他带着丁澄来见她的情形吗?
    说到底,他心中其实也是有些怨气的。
    第049章
    这个问题, 丁澄还真没有办法回答,但他却能和齐陵感同身受。
    他一样幼年失母,在看到别人的母亲和孩子说笑玩闹亲昵时, 就是他也会忍不住羡慕, 忍不住想如果他|妈妈也在,也会不会这样对他呢。
    “齐陵……”丁澄轻轻唤了一句, 他握紧齐陵的手,又看一眼四周, 他才继续道, “我想妈妈她已经尽力了, 她和我妈妈,她们一起在天上看着我们呢。”
    以程素素的初心绝对不想齐陵为此留下什么过不去的阴影,但这对于齐陵来说, 却没那么容易做到。
    “我知道……”齐陵低低应了一句,其实他也以为他早就放下了,可不想这些旧物在今夜全然勾起了他已经渐渐遗忘的那些感受。
    他们没再说话,而这样慢慢走回了他们的家里。
    在灯光下, 丁澄再打量人,看起来齐陵好似是恢复了。
    “我先去洗澡,”齐陵揉一揉丁澄的头发, 他拿过他的衣物,进到浴室里,而丁澄则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齐陵洗了澡出来,丁澄却还没换上睡衣, 而是把什么东西放到他的背包里,再背上了,他走过来,也把齐陵的外衣拿过来,“你陪我去个地方。”
    齐陵看一眼丁澄,不明所以,但他还是点点头,把衣服换上,然后他们下楼,再出了家门,绕到后门,丁澄将齐陵带往丁家后头的那片小树林去。
    丁澄举着手电筒,同时紧紧牵着齐陵的手,他们一路沉默,谁都没开口说话。
    一直走,一直走,走到齐陵察觉异样了,他才轻语问一句,“还没到吗?”
    据他所知,丁宅后的树林并没有多大,可他已经被拉着走到有些许累了……
    “没呢,”丁澄应了一句,然后拉着齐陵继续走,同时他还把手电筒给关了,夏夜的天空,明月高悬,月光和星光落下,在适应这种黑暗之后,不用手电筒也能走了。
    齐陵没再问丁澄,他们到底是去哪儿,他们一直走一直走,大致走了快四五个小时了,齐陵终于把丁澄给拉停了,他将人抱住,“谢谢,够了,我们回去吧。”
    他发泄不出来,丁澄似乎帮他用这种方法帮他发泄,他的确比之前要好受许多了,但这么走下去,其实也够呛的了。
    “那,再走一段就不走了。”
    丁澄回抱住齐陵,低低咕哝了一句,随后他拉住齐陵的手,把他带中树林中间的一个木屋里,这里是丁家儿孙小时候玩闹的地方,等丁澄他们都长大之后,爱来的人已经不多了。
    丁澄对房屋内的布置很清楚,他找到一截蜡烛,然后从包里翻出打火机,把蜡烛点上了,他看齐陵一眼,擦擦他额头的汗,还有肩上落叶。
    齐陵有心事儿对时间的感知有些偏差,其实他们已经兜圈子走了快六个小时了,七点一直走到了凌晨1点多,体力消耗相当的大。
    “我回去睡觉,你想走还可以继续走,但别走远,好吗?”丁澄按着齐陵的肩膀,让他坐在那个小凳子上,他走到一边把那个可以睡人的摇椅整理一下,就打算离开。
    他想齐陵或许会想自己一个人静静,这个地方比他单独关书房里要好。
    这片小树林很安全,他带着齐陵溜达了那么久,基本每个地方他们都走遍了,齐陵就算再心不在焉,也不会摔跤或者其他了。
    齐陵看着丁澄,在丁澄的手要脱离之际,他轻轻拉住,又再用力把人拉回来,随后他紧紧的抱住了丁澄腰,“澄澄,别走……留下来。”
    而他不想一个人被留下来,被丁澄留下来。
    丁澄闻言就没再说要走,他轻轻揉着齐陵的头发,一下一下,尽量让齐陵觉得舒服,他也不开口要求齐陵和他说些什么,他就这样站着让齐陵靠。
    大致半个多小时过去,齐陵才放开,他起身坐到躺椅上,也让丁澄坐了上来,他将人抱住,又拉过丁澄带来的毯子盖上,再躺下,他们依旧没有说话,可也没有睡觉。
    丁澄专心陪着人,齐陵则在整理他的思虑。
    其实他早没有在伤心什么了,甚至比过去任何时刻都要清楚些,他脑海中尝试回想他七岁时和程素素相处的那些细节,以前都不曾注意到的细节。
    在程素素自杀前的那段时间,她其实过得很正常,甚至比之前的状态都要好,她给他盘算一些未来的事情,给还未即将出世的丁澄准备东西,甚至还说要继续学习。
    “阿陵,妈妈会和你重新开始,。家的那些,程家的那些,我们都不要。妈妈会尽力给你最好的,好吗?”这是程素素自杀前半年左右的时间,和齐陵说的话。
    齐陵应了,相信了,在他努力长大,努力要保护程素素时,她自杀在他们卧室的浴缸里,鲜红的血液浸透了浴缸里的水,滴滴答答……那如同梦魇般的声音。
    齐陵的额头沁出点汗水,回想这些,对于他来说依旧困难得很,他的手不自觉微微缩紧,将丁澄抱得更紧了些,丁澄察觉依旧没有动弹。
    这或许是属于齐陵必须要过的那道心坎儿,只有真正走出来,齐陵才能完全脱去他心上的枷锁,才能真的让他放心。
    “呼,呼……”齐陵的呼吸略有些急|促起来,他抱着丁澄坐起来,随后又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咳咳咳……呕……”
    又片刻,他直接干呕了起来,这可把丁澄吓了一跳。
    “齐陵,齐陵,你别想了,我在呢,齐陵,我在这里陪着你呢,”丁澄拍着齐陵的后背,又低下头来,想要看一看齐陵的脸色,却始终看不大清楚。
    “澄澄……”齐陵喊了一句,他抬头来,脸色苍白得可怕,整个人好似从水里捞过似的。
    “我在,”丁澄心疼极了,他半蹲在齐陵身前,然后轻轻将人抱住,“齐陵,我在这里,我没有走。”
    “是有人杀了她!”齐陵声音低低,嘶哑又难听,但他心中基本确定了。他脑海中清晰回忆起了浴室里所有的细节,甚至包括程素素表情的细节。
    这是以前齐陵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细想起的那些,甚至曾经姜姿云找人来帮他,他也无法想起,此时此刻,他一点不落地想起来了。
    程素素不是自杀,而是被谋杀,是有人将她从他身边夺走了。然后给她伪装成自杀,还让年幼的他来发现生母的死亡。
    “我闻到了不同于香水的味道,她很害怕,很害怕……”齐陵说着,他的额发完全被汗水浸透了,身体控制不住地僵硬,也控制不住地颤|抖。
    好似他也被人按在水中,无法呼吸,难受至极。
    “齐陵,齐陵,你看得到我吗?我是丁澄,我是你的澄澄,”丁澄给齐陵擦着汗,又轻轻地晃着人,齐陵的状态很不对,这几乎让他束手无策。
    然而齐陵好似听不到丁澄的话,他低吼了一句,“齐家,程家,他们都逃不了!”
    他们就算没有参与,也是知道部分真相的,程素素的死亡那么蹊跷,却让他们用一个产后抑郁自杀来遮盖过了。从本心里,他们或许都希望程素素死,都视她的出生为耻辱。
    “哈哈哈……”齐陵忽然大声笑了起来,比之前咳嗽和干呕看来还要不正常,可这是情绪积累到极致后的一些发泄和反应。
    “齐陵,你没事儿吧,”丁澄将齐陵的手放到他的耳朵上捂住,然后缩紧了身体,也抱紧了齐陵,又心疼,又担心,又害怕。
    齐陵疯狂狠绝的眸光突然低了下来,看向了丁澄,那些阴霾忽的散去些许,他轻语问道,“澄澄,你介意吗?我不是齐家家主,不是麒明总裁……”
    “嗯?”丁澄疑惑了一下,然后才意会齐陵问他的是什么,他生气地坐起来,“齐陵,你觉得我会介意吗?”
    丁澄被问这样的问题,感觉到生气,不,是非常生气。
    他的手按向齐陵的肩膀,借着即将要熄灭的烛光,看向齐陵的眼睛,他觉得他回来后所做的这些努力,在今夜全部都不见了,齐陵又变回了原本的齐陵了。
    “齐陵,你不相信我没关系,甚至不爱我也没关系,但你要记住,你是你自己,你活得好好的,过得幸福,其他一切对于你,对于我,都没那么重要。”
    无论齐柏,还是王单想算计些什么,齐陵不奉陪,他们再想折腾都没用。反而齐陵越想追究,就越可能被那些穷凶极恶的人拉入泥潭里去。
    这是丁澄最不愿意看到的,也一直都在担心的。
    “你是天上的瑰玉,他们是地底的泥石,他们根本没有和你相碰的资格!”
    丁澄说得很认真,很生气,他不喜欢看到这样的齐陵,被那些莫名的阴影困住,很难开心起来的齐陵。可即便这样,他依旧不会离开,以前他会等,现在他会陪着。
    “我告诉你,我不介意!齐陵,你听到我的话了吗?”
    丁澄放开了齐陵的肩膀,又再问了一句,随后他缓缓站了起来,他生气得几乎想把眼前的人揍一顿,更想把齐家程家的那些人都揍一顿。
    上一辈人酿的恶果,已经害了程素素了,现在还要来害他的齐陵!
    齐陵被丁澄的话震了又震,他身体微微前倾,拉住丁澄的手,将人拉回来些许,他不喜欢丁澄和他有这般距离。
    拉回来了不够,他又再缓缓抱住依旧气鼓鼓的丁澄,他轻轻皱眉,“澄澄,和我生气了?”
    丁澄生气是毫无疑问的,齐陵沉淀了片刻情绪,他又道,“我不是,你才是……”
    他不是什么瑰玉,丁澄才是,但被丁澄爱着的他,也没有他们“碰撞”的资格了。而此刻盖过那些愤怒情绪的,竟然是他更担心丁澄和他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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