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沈知聿探望完老爷子准备出去时,老爷子说:“丛京那边需要生活费,知聿,你有空除了顾那些大的款项以外,家里小的支出也得顾上,她要多少钱你记得给她多少。”
    沈知聿侧眸,说:“我还是把钱给您,您给她吧。反正您手里也有闲钱,那几十几百的也用不着我亲自来。”
    老爷子知道他不喜丛京——
    起码,不知道是看不惯还是不喜,反正没怎么看他和她说话的,见面吃饭也都是淡淡的感觉。
    这个孙儿,连老爷子自己也不知道他心里天天想的什么,可能是不习惯家里有外人,他总怕对方针对丛京。
    “也行,只不过就是她今年舞蹈那方面的学费也得结一下,我手里现钱前段时间放银行了,去取也麻烦,就是叫你抽空交了。”
    沈知聿嗯了声:“知道了。”
    他又想到了什么,说:“丛京她今天说,需要的钱是多少来着,七十五?”
    “嗯,是这个数,她平时也节约,说多少就是多少的,不会骗人。她说班里要出班费,人家都出,她不能不出吧。”
    “我知道,我也不是误会她骗人多要钱什么的,只是。”沈知聿只是想到了什么,想说,又欲言又止。
    他有点想说她怎么不直接来找他要。
    找老爷子,其实老爷子那边现金他们做子女的平时都不想消耗,直接找他方便又快捷,就像宋善思那丫头,每次丝毫不见外,她妈不给零花钱就天天跑来找他,一伸手就是几百几百的,一点也没个矜持样。
    丛京跟她就是极端,这么点钱,也憋着不开口。
    她但凡开口,他立马都能直接给她一笔钱,她适当着花,免得总是这样要。
    可是想到她饭桌上那小心翼翼的样子,话也就没说了。
    “算了,回头我会给您的,早点休息。”
    说完,沈知聿带上门也就出去了。
    客厅里已经关灯了,现在晚十点,万物俱籁。
    他还有事,还得开车出去。
    抬手看了眼腕表的时间,沈知聿带上东西出门了,临走前无意抬头,看了眼丛京住的房间。
    灯还亮着,暖黄色的光线,一如少女柔和的作风。
    她还没睡。
    按照习惯,估计这会儿是在做作业。
    他看了眼手机上财务发来的消息,心里想,对谁都那么随和客气,怎么对他就不能随和一点,需要钱,作业不会做,其实都可以找他,他又不是不好讲话。
    非要搞那么疏远的做派。
    好像他是什么很吓人的东西。
    沈知聿垂眸,没多想,打开车门上了车。
    高考冲刺前,丛京的学习进度有点赶不上。
    她英语不仅差了一截,数学有的时候也不行,重要大题错了很多道,第二次摸底没考好,老师把她单独叫到办公室说了。
    那两天情绪很不好,特别自闭,一度晚上面对模拟试卷痛苦到差点哭。
    仔细回忆的话,沈知聿真正帮她开始补习是什么时候呢?
    那段时间真的是学到特别苦了,一道大题始终做不好,她对着写不完的试卷,本来是想让自己清醒就去洗手间洗脸,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情绪忽然一下子崩了,就那么哭了起来。
    人的压力多大,生活上的,学习上的,日积月累。
    真正倾泄爆发也不过是因为最后一根稻草。
    她哭了半天出去,才发现外边有人。
    深夜的客厅过道,沈知聿也是临时起来有点事,没想到会撞着这一幕。
    少女当时眼睛都哭红了,有点泛肿,屋内并不明显的光线下,看着极可怜。
    看到他,她神情一下滞了。
    本来还有个哭嗝要打,吓得打一半给憋了回去。
    沈知聿问:“怎么了?”
    他瞧着她,眼神微妙:“什么伤心事,哭成这样。”
    避无可避,丛京抿唇,只能说:“就是,学习压力太大了,作业不会做。”
    这回答说完,沈知聿差点笑了声出来。
    他鼻音里只微微发出一声,丛京还以为他是笑自己,抬眸,想问笑什么。
    他说:“作业不会做,所以半夜在这哭。”
    “嗯……”
    他把手里东西都搁了,说:“作业拿来我看看。”
    楼下不方便做作业,他看了看,最后跟着她去了她房间。
    少女的房间很少,是老宅二楼四个房间里最小的,没办法,她不能说以这样的身份来人家家里还要求住多好的房间,能有这么个温馨的屋子,丛京都满足了。
    进去时,沈知聿不可避免打量。
    之后落到她桌上的试卷上。
    丛京把卷子递给他,指了指最后一个数学大题,憋着泛红的眼:“就是这题。”
    沈知聿拿起来很认真地看了,说:“嗯,这题……利用导数求参数取值范围。你先坐,我看看再跟你讲。”
    说到学习方面,他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了,虽然公事公办,但可能是氛围导致,莫名柔和。
    丛京坐下了,沈知聿看了会儿就拉过一个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之后拿过笔和草稿纸就和她讲了起来。
    丛京其实没想过会这样,她以为沈知聿顶多口头上教教她,没想直接像私教一样手把手每个细节点做证明帮她解了起来。
    她一开始有点没进入到状态,可是沈知聿思维很快,一下子都进到一半了。
    她思绪还没跟上。
    丛京屏息努力听着,可他捏着笔的手在草稿纸上写来写去。丛京还是头一次跟他这么近,也是鲜少能近距离打量他的。
    才发现沈知聿腕骨这么细,皮肤也白,好像没有毛孔一样。
    她有点惊讶平时那么喜欢嫌弃人的沈知聿会亲自教她做作业,还这么耐心。
    脑袋一出神,思绪就彻底完了。
    回过神他讲完后,丛京的脑袋还停在一开始的解字上面。
    因为,她没跟上。完蛋了。
    沈知聿说完,可能也有点进入了以前学习的状态,目光认真看向她的脸:“你,听懂了吗?”
    “嗯……”丛京说:“懂了。”
    其实没懂。
    可是她不敢说,主要是,确实不敢。
    沈知聿像是从她眼神察觉了什么,说:“那你讲讲看,我刚刚说了什么。”
    她屏住呼吸:“额……嗯?”
    沈知聿把笔放下了,说:“你平时上课都是这样听讲的?这样出神的话怎么能听懂,怎么可能会做。”
    “没有。”丛京连忙说:“我就是,确实没有习惯这样才……一时注意力暂时没集中。”
    “那你习惯什么,习惯不会做题晚上就一个人偷偷哭。如果上课的时候注意力老不集中,成了习惯,那能会做吗。”
    她低下了头:“不会……”
    沈知聿就保持那种认真的目光盯着她,看她这副模样。
    可他又没说什么。
    他刚接手公司,跟原先的领导层吵架,指着对方说更严的话时,都没见别人有什么脆弱的样子。
    她呢,像刚萌芽的花骨朵,不能说不能骂,轻轻一折,碎了。
    沈知聿平时是不喜和这样性子的人打交道的,又忽然有点醒神。
    作业而已,她哭就哭,他本来有那么重要的事要忙,怎么就搁下跑这教她做所谓的作业了。
    可是,来都来了。
    他垂眸,声线放轻了些:“行,我再讲一遍。”
    “如果你再没听,那别听了。”?
    第53章、回忆篇
    就是这样,丛京才赶紧全神贯注了,不敢有一丝他想。
    好像就是因为这个事,沈知聿才开始教她做作业,起初也只是偶然的,有空就教个两题。
    后来她月底有场重要考试,沈知聿就难得每天抽半小时出来,说以后要是有时间的话就教她,当时说这话的语气还比较平淡。
    丛京到了点就拿着作业到书房去,不会的题目单拎出来给沈知聿。
    他学历高,当初又刚好是数学物理方面的尖子生,即使几年过去也是出类拔萃。
    沈家也知道这件事,老爷子第一次听说沈知聿会辅导丛京功课时还很惊讶,说:“知聿这么耐心?也挺好的,有个人教总是好,丛京到时候分数高点,前途也更好。”
    老爷子没什么想,就说沈知聿没跟丛京之间有什么恩怨就好,回来这么两年说起丛京总冷言淡语,老叫人担心。
    当然,丛京知道自己和沈知聿关系没那么好的。
    说教作业,那就真的是教作业,他没什么时间留在上面,每次她把不会的大题单独挑拣出来,他直接就看,教完就走,顶多就是会聊两句学习上别的,没什么好说的。
    可是接触下来,丛京真的觉得沈家哥哥人很好。
    真的挺好的。
    冷淡的态度只是表面,可能是因为那么几岁的年龄差距和代沟,也可能确实没有话说,他日常处事很沉着冷静,讲题时候条理清晰吐词清楚,能一下抓到大题重点也有绝对的知识水准保持优良。
    最关键的是,他身上有种成熟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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