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
    飞机上,霍楚沉醒过来,看见维托指了指他身侧的安全带,提醒道:“飞机快起飞了。”
    霍楚沉看了看还拿在手里的合同,想起明早在华盛顿与人的会面。
    明明只有两小时的飞行距离,他却等不及今天就要飞过去。
    因为之前调查的那批意大利的军火有消息了。
    原来早在两年前,那批军火就被秘密运回纽约,出现在林肯中心的那场恐袭里。而恐袭发生的时间,刚好是参议院要改革船只出口条例的时候。
    这样一来,原本要整理航运的注意力被恐袭转移。结果就是明里暗里,Navoi都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所以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南诺会把Navoi当做了这次事件的幕后推手。
    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烦躁,他阴沉着脸系好安全带,手却无意间摁开了手机。
    一条消息都没有。
    她好像从没联系他的习惯,无论什么时候。
    他深吸口气,将手机扔到旁边的桌子上。
    “老板!”
    刚才还在装鹌鹑的维托,突然像被打了兴奋剂。
    他抱着电脑靠过来,点开一封邮件道:“上次你让助理调查的项链购买人有消息了!”
    霍楚沉一怔,接过维托手中的电脑——
    玛塔·琼斯,纽约市警察,意外死于林肯中心枪击案。
    林肯中心……
    又是林肯中心。
    这个地方像是一个怪圈,把最近他身边所有的事情都网罗到了一起。
    他揉了揉眉心,想起来,当时的林肯中心是有一场音乐会。
    音乐会、钢琴、项链、恐袭上意外死亡的女警……
    纷杂的事实里仿佛出现一条线,把这些碎片一笔一画地连起来,最终在他脑海中变成一个名字——荆夏。
    原来,这才是她接近自己的真正目的。
    耳边响起引擎的轰鸣,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
    霍楚沉从电脑上移开视线,目光不自觉落到手机上,那个永远不会亮起的名字。
    “不去华盛顿。”
    突然的变卦让维托愣住,他倾身过去,确认道:“老板你说什么?”
    “告诉驾驶舱,”霍楚沉说:“回哈德逊。”
    一路飞光掠影,劳斯莱斯驶进哈德逊停车场。
    与往常截然不同,安保室亮着灯,里面却空无一人,就连直达电梯的入口都没人把守。
    “诶?”维托在一边摸不着头脑,自言自语道:“这帮小子知道老子今天不在,到了晚上就集体摸鱼呀?”
    霍楚沉突然觉得心里空了一下,径直摁开电梯,把还在查岗的维托甩在了身后。
    电梯停在第五十层,门扉向两侧滑开,昏暗的光涌进来,映出整个空阔的大厅。
    晚上十一点,人应该是睡了。
    但这个想法冒出来的同时,霍楚沉没有上楼去卧室查看,而是直接摁开了监控的画面。
    没有……
    十点之后,所有的画面都被切断了。
    心里那个预感几乎被坐实,霍楚沉冲到监控控制室,看见的却是满地昏迷的保镖。
    没有血,几乎没有打斗的痕迹。
    他走过去,探了探他们颈侧的脉搏,还有生气,只是脉搏跳动很慢,像是麻醉类药物才会有的功效。
    可是,她怎么会有麻醉类药物?
    除非是……
    “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霍楚沉回头,看见贝斯站在门外,淡然地看他。
    “你放她走了?”他问。
    语气虽还恍惚,但他几乎肯定,整个哈德逊,除了贝斯,能拿到这种药的人,不会有第二个。
    而贝斯只是耸耸肩,看了眼满地昏迷的保镖,爽快回了句,“是。”
    “为什么?”霍楚沉觉得身体有些颤抖,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因为先生总是为了她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贝斯顿了顿,又道:
    “还因为先生不可以有软肋。”
    沉稳有力的话语砸下来,像当头一棒。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以一种怪异的方式沉默对峙,目光汇聚,如刀如剑。
    这个从小就对他温柔呵护的人,第一次露出严肃且慎重的态度。霍楚沉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同时更感到一阵心悸。
    “你没有放她走对不对?”他问,视线紧紧攫住贝斯,醒悟了一般。
    贝斯撇撇嘴,不置可否,“既然先生下不了手,我愿意代劳。先生如果要恨,那恨我就好。”
    “她在哪儿?”
    霍楚沉声音沉冷,像蒙了层坚冰,身侧的两只手拽起来,他极力控制着情绪。
    贝斯却显得很淡然,笑了笑,道:“如果我有打算告诉先生,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先生不该回来的,你要是在飞往华盛顿的飞机上,等落地,这一切就都已经结束了。这些挣扎、痛苦,你原本可以不用经历,可是你一遇到她……”
    没说完的话突然断掉,贝斯被一股大力推得微颤。
    霍楚沉几乎要掐住他的脖子,但在最后一刻还是收了力道,只将他逼退了几步。
    “呵……”贝斯笑起来,语气戏谑,“先生这是也要跟我动手了么?就为了她?”
    霍楚沉不理他语气中的嘲讽,只咬牙,闭眼又重问了一遍,“她在哪儿?”
    贝斯依旧是摇头,平静道:“先生如果执意要问,不如杀了我,我不愿看到先生现在的样子。”
    一股血热涌上脑海,霍楚沉一言不发,放开贝斯,转身就遇到刚刚赶来的维托。
    维托看着面前这满地的狼藉和针锋相对的两人,正露出迷惑的神情。
    “查一查迈兰和温晚晚的行踪,他们在哪里、见过谁,事无巨细地告诉我。”霍楚沉冷声吩咐,提脚就走。
    他知道荆夏在纽约没有亲人,不多的两个牵挂,就是迈兰和温晚晚。
    他不信她想不到,如果自己逃走,他会对迈兰做什么。所以在确定迈兰的安全之前,她绝对不会莽撞地逃离纽约。
    这期间她也许会找温晚晚帮忙。
    总之,先从这两人入手去查,一定没错。
    只是,时间一定要快。
    按照贝斯的盘算,荆夏出事的时间,他应该会在华盛顿,无论如何都赶不回来的话……
    他看了眼腕表上的指针,那么留给他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叁小时。
    “先生!”身后是贝斯颤抖的声音。
    他一向脾气温和,很少有这么声嘶力竭的时候。
    而眼前的男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眼神满是怒意和暴戾。
    贝斯知道,如果不是念在他于霍楚沉自幼的情谊,现在,他恐怕早已成了一具尸体。
    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突然袭来。
    他觉得什么南诺、林肯中心、FBI可能全都只是幌子。
    因为真正的危险是荆夏。
    如果这是一场美人计,那霍楚沉早已尸骨无存。
    *
    肉库区,废船厂。
    荆夏把车停在成排的集装箱后面下了车。
    空气里弥漫着海风的潮气,不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海潮的拍击,像一双无形的手,撩动着本就紧张的神经。
    这里很偏僻,废弃于上个世纪的工业潮。之后就成了一块遗忘之地,平时几乎没有人会来。
    按照贝斯的消息,迈兰应该是被人扣在了这里。
    她不确定霍楚沉什么时候会发现自己逃走的事。可是在这之前,她要尽量低调,才有可能在救走迈兰之后离开纽约。
    这么想着,荆夏拿出从安保身上抢来的伸缩棍,沿着废弃的厂房开始搜寻周围。
    “妈的!老子今晚真是见了鬼了!”
    靠近码头的一间旧厂房外,几个人影映入视线,荆夏赶紧侧身躲进附近的集装箱后面。
    刚才骂骂咧咧的纹身男扔掉手里的牌,愤愤吐出一口唾沫道:“老子的手气从来没这么差过!”
    同伴见状,劝道:“你看这不才刚开始嘛,再来几圈说不定就能翻盘了。来,这盘让你洗,你做庄。”
    纹身男又骂了几句,注意力重回赌桌,把纸牌洗得哗哗直响。
    突然,他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整个人一怔,手里的牌刚好砌成整齐的一迭。
    “发牌呀,”同伴催促。
    一声极细的呜咽,像偶然经过的海风,从纹身男喉咙里溢出。
    另外一人也是在这个时候,才发现了不对劲。
    “唰”的一声,纹身男手上失力,纸牌四散飞溅出去。
    而在同伴躲避纸牌摸向腰间的时候,失去意识的纹身男身体失控,直直向他扑来!
    “唔……”另一人应声倒下。
    荆夏拔下他颈间的注射器,又从腰间摸下了两人的匕首。
    身后的这间厂房不大,除了生锈的钢架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荆夏走进去就看到了蒙着眼,被吊着双手的迈兰。
    迈兰似乎也听到了声音,对着她紧张地侧了侧头。
    “是我。”
    荆夏压低声音小跑过去,摸出匕首要去割他手上的绳子。
    迈兰突然变得很激动,不停地对着荆夏摇头,不肯配合她的动作。
    “怎么了?”荆夏撕下他嘴上的胶布。
    “陷阱!是陷阱!”迈兰提醒,“快跑!”
    几乎是在他出声的同时,厂房外亮起一排车前灯。
    白光辣眼,晃得荆夏偏头躲避。
    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从光亮里走来,锃亮的皮鞋把地上的积灰踢得扬起。
    “是你?”
    耳边炸开一串狞笑,维里斯不敢相信,笑得几乎背过气。
    当初在大西洋城他就觉得不对劲。
    霍楚沉再张狂,也不会为了个小保镖来跟他结梁子,今天这么一看,就全都明白了。
    再强大的男人,也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就为了这个小贱人,霍楚沉当初可是差点废了他的一只手!
    维里斯当下更是觉得畅快,心里那股复仇的快感压都压不住。
    “你居然真的跟这小探员有一腿?霍楚沉……啧啧!想不到他也会有被女人耍的时候。”
    维里斯假意唏嘘,颇有些惋惜地道:“那他应该会喜欢我给他安排的这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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