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水从来都觉得什么情啊爱的是最无用的东西,骨肉至亲与青梅竹马的情谊才是最牢靠的,为情所动是常事,但若太过便是痴傻了。
    顾菌见李若水愣了神,抓着她的力度也逐渐松了,便拉开她的手,李若水这才回过神,目光落在顾菌身上,一脸的迷茫。
    “行了,去满春院还不够你乐的?我也不是什么香饽饽。”顾菌抚着被衣衫勒疼的脖颈,道。
    李若水皱眉看着她,道:“我还以为我做什么你都会迁就我。”
    顾菌无言片刻,问:“你来这是要做什么?”
    “无事就不能来这儿了吗?”李若水泄气般坐在一旁,不想再多说一句,只起身道:“我走了,不说了。”
    话毕,便拂袖离去,推门而出,见白姝站在门旁,白姝有些怵她,向后退了一小步,李若水目光在她身上定格了一会儿便移开了,道:“你那么怕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白姝谨慎地道:“若水小姐前日说的话难不成今日便忘了吗?”
    李若水不屑地一笑,但即刻便又沉了脸,她偏头看向白姝,鄙夷地看着她:“喂,你以为你是正室大房吗?还要让顾菌为你守身?”
    白姝抿了抿唇,强压怯色回视着她不说话,李若水盯着她,面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俄而收回目光,喃喃道:“不过也得顾菌愿意才行。”
    话毕,她闭目思忖片刻,俄而睁眼,白姝有些瘆得慌,她总觉得李若水看奴才时,即使嘴上挂着笑,眼神也空洞洞的,像是在看牲畜。
    “烦死了。”李若水叹道,拂袖离去。
    白姝目送她离去,悄然松了口气,便吩咐一旁的仆役传饭。
    离开竹兰阁,李若水心中烦闷去了拂风亭,远远地瞥见一个身着茜色长袍的束发男子正坐在那,似乎是看见她来,才忙忙地起身。
    李若水走近,见他手中的信笺,便随口问道:“家里来的信?”
    娄苏点头刚想答话,李若水便撩衣坐下,道:“叫人给我拿些酒来,不拘什么,越烈越好。”
    话毕,她便静坐在原处候着,也没打算继续方才的问话,娄苏心知这样大仕宦之家的主子们使唤人惯了,便也只吞声下去照办。
    一时,锦绣轩侍奉的侍女端了几坛子花雕酒来,方放下要为李若水斟酒,李若水便道:“都走吧,我自己来。”
    侍女们退了下去,李若水直接摔了酒壶,酒盏,拎起坛子往口中灌。
    此刻,娄苏做完李若水吩咐之事,便拿着家书来至贤芳轩,贤芳轩内红莹正在带着思燕研墨临楷,娄苏上前行过礼,道:“表姐,家中送来了给你的家书。”
    红莹听了,接过信笺,见开了封,瞥了一眼娄苏,方低眉看信的内容。
    信中提及松阳时疫已然平稳,如今可以回家了,又说了许多窠臼的话,最后才说到重点。
    红莹的母亲赵氏辞世了。
    “父亲的意思是让我们即日上马。”娄苏在一旁道,红莹则默默放下了信笺,出神片刻,方道:“先去禀报小姐。”
    话毕,红莹便吩咐婆子丫鬟来将思燕带下去,随后便带着娄苏来至竹兰阁。
    二人路过拂风亭看见李若水独自醉酒,又行至竹兰阁,见众仆役在传菜,白姝正在嘱咐仆役们小心伺候,瞟见红莹,便走上前,笑道:“我方才正准备派人去叫你。”
    红莹勉强笑了笑,说明来意。
    白姝微愣,望了望他身后的娄苏,也没多问,便领二人进房,顾菌正头昏卧床,听见动静以为是白姝,便又撑着身子坐起来,入目见是红莹和娄苏略有些疑惑。
    “你们这么成群结伴的来,是有何大事吗?”顾菌略带询问地望向白姝,红莹禀明了原委,顾菌点点头,道:“姝儿,按府里规矩办就是了。”
    白姝听了,对红莹道:“你们先去拾掇一下,我等会儿就来送你们。”
    一时,娄苏和红莹下去了,白姝则笑着坐至顾菌身旁,道:“你方才说按府里的规矩办,那不知是按丫头家里死人的规矩办,还是按姨娘?”
    顾菌一愣,心虚道:“那怎样办都一样,总之你看着办便是了。”
    白姝挑眉道:“那怎么能一样呢?若是丫头,几两银子派人送去就是了,姨娘可就......”
    顾菌忙打断了她,道:“那就拿了对牌从账房拿几两银子带上就是了,这娄家也算的小乡绅,家中自不缺钱,也不拘这些。”
    白姝笑了,也不再逗她了,吩咐了小丫头伺候顾菌吃饭,便拿了对牌下去了。
    行至拂风亭,白姝见李若水独自趴在拂风亭,又见身旁无人服侍,便让跟随的丫头留下了一个。
    又去往账房让人按姨娘的规格为红莹备好上路的行头,便往贤芳轩去,红莹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只是走前嘱咐思燕好好照顾自己。
    “你们何时回来?”白姝问,红莹看向娄苏,娄苏道:“若是表姐想快些回来,待额娘的孝事全部妥当后,我便送表姐回来。”
    娄苏又道:“其实我还是希望遵照额娘遗愿为表姐赎身。”
    红莹摇摇头,道:“不必了,你在这儿也有些时日了,顾府待我不薄,我本就无去意,额娘染疾下世,我更无归意。”
    听了此话,娄苏明白红莹的心意,便不再多劝,一时一切准备妥当,二人便去往竹兰阁与顾菌拜别,行至拂风亭,白姝远远地见乌泱泱一行人,原以为是家中奴仆攒聚在此,但方走近,却见都穿着官差衙役的衣裳。
    红莹眉头一蹙,心觉不对,低声对白姝道:“先别过去。”
    白姝未见过这样的架势,娄苏也是被唬得站住不动了,
    红莹道:“那身官服,不是普通的衙门。”
    白姝问:“这些是什么人?”
    红莹冷声道:“那身绵甲,我曾经见过,这些人是御林军。”
    娄苏指了指攒聚的人群,红莹顺着他所指的看去,御林军将醉醺醺的李若水从石桌上拉了起来。
    “誊黄圣旨在此,今上亲令,犯臣李若水即刻收监。”
    李若水挣了挣胳膊,骂道:“狗奴才,别碰我。”
    “若水小姐,今时不同往日啊,都成了阶下囚了怎地还这样嘴硬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李若水疲惫抬眼,吴簪儿一身华服赫然入目,她先是一愣,俄而一笑,道:“你还挺有本事。”
    说着她环顾四周的人,才模糊认出这是御林军,御林军是皇上才可用的,她逐渐清醒,问:“这么大动静,御林军都来了?敢问我是犯了什么罪呢?”
    吴簪儿阴着脸凝睇着李若水,道:“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不晓得吗?”
    李若水面无惧色,轻浮地回视回去,笑道:“我一个锦衣纨绔,素日只爱坐享其乐,游手好闲,难不成是因为这个要抓我?”
    她轻蔑地看着吴簪儿,道:“你还不清楚吗?我还记得我拿着那些狎具,抚弄你柔软的身子......”
    在旁的御林军皆啼笑着偏过脸,吴簪儿则毫不在意,道:“受皇上亲命,追查先皇后死因。”
    话毕,吴簪儿略有些得意地笑了,道:“你死定了。”
    然而李若水却未如她想象的那般惊慌失措,反而淡道:“是啊。”
    这样淡薄的反应让吴簪儿心中有些不痛快,她接着道:“啊,不对,若是彻查清楚,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李若水面上毫无波澜,只道:“少废话,栽赃陷害的把戏,何必在这儿狺狺狂吠。”又问:“顾菌知道吗?”
    吴簪儿道:“她迟早会知道。”
    李若水听她如此说,便知顾菌还不知道。
    眼看御林军将李若水押走,白姝三人忙赶去竹兰阁,竹兰阁院门前也有御林军把守。
    “皇上有令,即日起封禁顾府,家眷即牲畜皆不得出,抗旨者格杀勿论。”
    白姝有些着急,方要理论,红莹忙拦住了她,对守门的御林军道:“既然是不得出府,那么这府内我们还可走动吧,你凭什么不放我们进去。”
    又道:“你知道澹容公主也在这吧,不让我们进去,公主若是不悦,你可不一定担待得起。”
    话毕,那守门的两人互相对了个眼色,放了行。
    马车“哐当哐当”地响,风吹动着车帘翩跹,李若水被铐着枷项,她靠着车壁望向车窗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永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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