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之内。
    萨斯掀开车帘子,看向路过的繁华街铺。
    这是他第二次来京城,上一次还是两年前,今年他听闻钟延玉未亡,还回来了皇宫,成为了摄政皇后?
    大颂国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他们这些附属小国,萨斯自然要亲眼来瞧瞧。
    他心尖悸动,联想起眉眼清冷的钟延玉,终究是按捺不住跳动的心脏。
    即使他找了无数个钟延玉的“替身”,可也终归只是皮囊相像,不过尔尔罢了——
    两年的时间变化,足以将一个纨绔王子培养成合格的继承人,吐蕃国王身体愈下,想必没个一两年,便是由他继位了。
    冬雪格外寒冷,但今年的接风洗尘宴格外隆重。
    紫玉宫内,来来往往的外邦域族朝拜皇帝,上呈进贡名册,目光庄严,神情肃重,而在冷凝的气氛当中,莫过于萨斯最为显眼。
    男人的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待坐到宴席上之时,就举起酒杯朝钟延玉远远地说了一句话,“皇后娘娘,别来无恙。”
    钟延玉对上那人戏谑的视线,端起酒杯,朝他致意,“萨斯王子远道而来,一定多要在京城待几日,好好游玩才是。”
    萨斯闻言,眉眼上调,“那肯定的……毕竟先前臣可是从大颂国带回去一个貌美歌姬呢……”
    他的话意味深长,其他百官和异族官员只以为对方随口一说,还调侃了几句。
    “萨斯王子就是爱美人,上次临走,还不忘记将个美人带回去。”
    “听闻萨斯王子的府内,本就是妾室众多,男女不忌……”
    萨斯大笑了几声,目光灼灼地看向高位上的钟延玉,“臣府中美人甚多,可那些哪里比得过昔日马车上带回的大颂歌姬?不知道臣以后还能不能带回去那个美人?”
    “好端端的,怎么惦记起来大颂的美人来了?”赵丞相皱起眉头,又眼见着萨斯目光紧盯着钟延玉,心中咯噔一声。
    这浪荡子该不会惦记上了他们的皇后了吧?!
    底下官员也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私底下议论了起来,“听闻这萨斯风流得很,还看上了他父亲的一个妃子,不管不顾,就将人掳到了府中宠幸,在吐蕃拿到了实权,竟是连吐蕃王都控制不了他了……”
    “他看着皇后的这目光不简单,该不会有什么坏心思吧?”众人未将这话说出口,可看着萨斯那如狼似虎的眼神,本能不喜。
    他们还是拎得清的,如今钟延玉的政绩他们都看在眼里,还轮不到一个外人虎视眈眈地盯着钟延玉!
    刑部尚书直接站了起来,挡住萨斯的目光,朝他敬酒道:“萨斯王子这便是说笑了,吐蕃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轮得到来大颂寻找。”
    萨斯朝他翻了个白眼,见这人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只好坐下,“严大人说笑了,吐蕃美人终归是和大颂美人不一般的。”
    底下那些闲碎的议论声传到了钟延玉的耳朵里面,他捏紧了手上的酒杯,只有他知道萨斯所说的究竟是什么。
    景孤寒尤其愤怒,攥紧了拳头,这个萨斯是当他不在吗?!
    他早就怀疑了,当初是不是这个小白脸怂恿延玉逃跑了?
    毕竟他家延玉这般乖巧,肯定是这个狗东西给带坏了,要不然也不会一句不吭,就假死逃生!
    这个祸害!
    他的眼神一冷,心想着该如何教训他一顿,暗卫军还捏在自己的手里面,到时候派人打一顿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吐蕃王子。?
    第一百零七章 朕不图权势,朕图延玉
    钟延玉不宜饮这么多的烈酒,景孤寒拿走了他的杯盏,和各个异域外邦使者交谈,显得游刃有余,比方才钟延玉的吃力好了不少,各种争锋相对,也能四两拨千斤的反驳回去。
    百官赞许地点了点头,看得钟延玉捏紧了手指。
    景孤寒这样的存在,像是无时无刻不告诉他,自己不能胜任大位的事情——
    “臣身体不适,便先告退了。”钟延玉感觉到心口窒息得厉害,不想再看到这副君臣相和的场面,匆匆寻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景孤寒见他离开,也快速寻借口离去,赵丞相打着圆场,宫殿内依旧是歌舞升平,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只是萨斯一杯杯烈酒的喝着,眼眸沉了沉。
    钟延玉——
    你宁愿回大颂做这个负心汉的皇后……
    也不愿意随他回吐蕃做他的王子妃,难道他不比景孤寒好?
    景孤寒追在钟延玉的后面,太监跟在他后面,给他撑伞提灯,十几个侍卫保护着人。
    “陛下走慢些,小心摔倒了!”太监提醒道,却被景孤寒无视。
    男人穿过宫女太监,拉住了钟延玉的手,声音低沉沙哑,“延玉,你怎么了?怎么都不等朕?”
    触手的是一片冰冷,他抬眸看去,发觉钟延玉的脸色也不好看,不由得上前抱住了青年,“若是延玉身体不好,我们便坐车辇回去好不好?外面风雪大……”
    他发现钟延玉穿得很少,立即拿过来太监的毛氅给他披上,又在他的掌心中放上小手炉。
    但钟延玉垂下眼帘,似乎并不领情,“陛下不必多此一举,乾清宫离此不远。”
    “乾清宫?”景孤寒一愣,“延玉今夜不想来养心殿了吗?没关系,朕过去乾清宫也一样的。”
    钟延玉只想一个人静静,可景孤寒却不给他逃离,非要跟着他回去乾清宫内,一大帮人跟在两个人的身后,景孤寒却还牵着钟延玉的手。
    内室里面,烛光通明,景孤寒亲吻着少年的指尖,却见荀灰端上来很多奏折,钟延玉看着它们,脑筋又开始突突地疼痛,感受到指尖的温热,转目去看景孤寒。
    景孤寒不是皇帝吗?有这么一个好的工具人,他为何不用。
    钟延玉拉住了景孤寒的衣袖,“你去看奏折,写下解决之策,我再抄上去。”抄作业的声音低沉又夹带着羞耻,让钟延玉耳尖微红。
    他在国子监读书之时,哪次作业需要抄别人的,都是别人抄他的作业,还争相传阅模仿的,而现在他却轮到这种地步……
    他的脸色更红了,羞愤无比,“算了,你过来,给我讲解,我来写。”他还是让景孤寒教他吧,直接抄的话,也太可耻了些。
    这副窘迫的模样,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看到,立即喝退宫女太监出去外面守着,转眼内室里面只剩下了他和景孤寒两人。
    景孤寒看到他的小动作,哪能不知他想什么,轻笑一声,俯身在他的耳边低语,“可朕教会了延玉,延玉能给朕什么?”
    钟延玉闻言一愣,随后警惕地道:“你想要什么?”
    景孤寒细细啃咬着他的脖颈,手指缓缓解开他的衣带,他捧起来青年的脸颊,对着红唇吻了下去,炙热的唇舌相互交缠,厚实的大手紧紧按住青年的玉指。
    “朕不图权势,朕图延玉。”
    钟延玉轻哼了一声,眸光盛满水色,衣衫很快凌乱不已,整个身体被男人的体温慰烫得通红,雪白的赤裸身躯很快被染上了红色。
    夜色滚烫,冬雪一直在下,本是夜深人静之时,内室之塌上传出的羞人之语,让门外守候的宫女红了耳朵,侍卫也不知所措。
    翌日清晨,钟延玉没起得来床,景孤寒亲了亲他的眉眼,让出声的太监闭嘴,自己起身去早朝了。
    奏折他私下帮延玉批改,功劳全都是延玉的,只要对方……
    他忍不住亲吻那处温暖的红唇,联想到昨夜的风雪映红,眼神暗了几分。
    文武百官难得见一次皇帝早朝,战战兢兢,任凭着景孤寒挑出奏折中的错误,将他们骂了个结结实实,心下越发惶恐,便越加念起来平日温和的钟延玉。
    摄政皇后,虽然能力不及景帝,但好歹性子温温润润,从未骂人,偶尔也就阴阳怪气了几句,而陛下这般毫不留情,连亲信赵丞相都被他骂个狗血淋头。
    “以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要劳烦皇后,朕不介意好好教导你们,西北和西南偏远地界,正需要人手之时呢,你们到时候便去那里练练吧。”
    景孤寒冷哼一声,聪明如他,怎么看不出来这些奏折当中,有几件事是故意为难钟延玉,就是仗着钟延玉新摄政皇后上位,什么都不懂,便挑了几件棘手的案件给他,一如他当年成为太子之时的伎俩!
    一个两个的,他还没死呢,就敢在他的眼皮底下欺负自己的皇后!
    是不将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吗?!
    而乾清宫内,方才醒来的钟延玉,神色慌张,“怎么都这个点了,你们都不知道叫本宫起来?都快误了早朝了!”
    太监战战兢兢地说道:“奴才本想叫的,但陛下不给……如今陛下已经去上早朝了,他让娘娘好好歇息……”
    钟延玉闻言,横眉怒对,这宫里面都是他的人,这个小太监难道没有半点眼力劲吗?胆敢将景孤寒的命令凌驾在他的命令之上?!
    他抬眸看去,却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暗十三站在小太监的身后,小太监身体抖如筛子,不难看出受了谁的胁迫……
    他怎么就忘了,景孤寒还有一支暗卫队呢!
    “皇后娘娘。”暗十三恭恭敬敬地说道。
    钟延玉一边在床内穿好衣物,一边冷声询问,“景孤寒便是想叫你们回来夺权吗?你们能劫持太监宫女又如何?整个禁军可是在本宫的手上,若是敢硬碰硬,你们暗卫队的人加起来都不够死的。”
    他的乌发垂落在肩膀上,随后掀开薄帘,看向了暗十三,“若是你们懂得弃暗投明,另寻明主,本宫未必不能容不下你们。”
    暗十三无言,只是沉默着。
    钟延玉在短短时间内掌管了皇宫,夺得实权,是历史上第一场没有发生流血冲突的非暴力政变。
    这次政变,实际上是武将阶层和新士人贵族所有者所达成的政治妥协,连苏醒过后的景孤寒也默认并妥协了这场政治阴谋。
    否则,暗十三明白,这场夺权争斗不会这般简单,他清楚地明白自家主子的放权行为,但又很不理解……
    自古以来,皇权争斗可是激烈,甚至在后妃诞下皇子的那一刻,战斗就已经开始了,先帝的后宫当中也就活下来了三位皇子……如今只剩下了主子和那位亲顺王爷。
    景孤寒处理完国务,匆匆回到乾清宫内,便察觉到气氛冷凝,钟延玉已经洗漱完毕,只是脖颈上依旧有掩盖不住的红痕。
    “延玉。”他上前牵住青年的手,不由自主地揉了揉。
    钟延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陛下以后还是不要自作主张了!”
    景孤寒闻言,有些伤心,但没有说些什么,他亲了亲少年的脸颊,随后应了一声,“朕只是看你太累了,没想做些什么。”
    他凑近过去,看到青年还没有怎么动早膳,便随着他一起。
    钟延玉拧起眉头,想起御医的话,“你今日早朝都未进食,过来,和我一起用早膳。”
    景孤寒看着他动了动筷子,给自己夹来了爱吃的菜,立马应道:“好,延玉也多吃点。”
    两个人喝了些粥,钟延玉方想去御书房处理事务,却突然收到了一封书信,“这是家里面发生了何事?”
    他看着信封上父亲的笔迹,不由得皱起眉头,打开来看,看完之后,脸色越来越凝重。
    “来人!备马车,本宫要回钟府一趟!”大哥要成亲这么大的事情,现在怎么才告诉他,况且那个人还是临白亦……
    钟延玉坐不下去了,大哥找谁他都没有反对什么,但怎么找了临白亦这个人?
    这人底细不清,而且成亲之事,也还需要从长商议,怎么这么快,突如其来就结亲了呢?
    “皇后去了哪里?”景孤寒来御书房没见到青年,立即剑眉压低,问向旁侧徐沉。
    徐沉抿了抿唇,“娘娘出宫去了,不知去了何处,说今晚会回来。”
    他才不愿意透露对方的行踪给景孤寒这个情敌。
    “出宫?”景孤寒眼神暗了暗,该不会是和那个叫做影流的小白脸跑了出去玩了吧?他回到养心殿,立即唤出来暗卫下去调查,不过一刻钟就得到了消息。
    “皇后娘娘回了钟府,好像是钟府出了点事情,钟大公子要娶亲了。”暗卫跪下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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