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延玉穿着松散,神色慵懒,满头乌发仅用一根青色发带高高束起,玉手正拿着琉璃盏喝茶。
    闻言,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位答应,“这位妹妹面孔真是陌生,不知可习过宫规了没有?”
    青楚楚闻言,心中咯噔一声,“娘娘,臣妾只是提醒一下,并无指责之嫌,毕竟陛下最忌讳宫人衣冠不整了。”
    钟延玉看了看自己穿着,并无不妥。
    林英跟随在钟延玉旁侧,早就是嬷嬷的她,几乎是一眼就看出来这答应的心术不正。
    她冷冷地说道:“青答应是吗?你头上步摇可用的是正红色,若是轮穿戴,你恐怕还得把鬓发弄弄。”
    “这……”青楚楚的脸色微变,捏紧了帕子,“臣妾就是今日早上急着梳洗打扮,未曾注意奴仆给臣妾戴上这正红珠花。”
    钟延玉微微挑眉,“既然妹妹一口一个陛下最注重宫人衣冠,怎么反倒是自己连这点小错都不记得?”
    按照宫规,只有皇后可用正红,其次便是皇贵妃,这小小一个答应,也敢撞在枪口上?
    钟延玉的眼眸沉了下来,“林嬷嬷,您上前好好教青答应些规矩,一个答应就要有答应的样子!”
    否则一个个的,都不将他放在眼里,以下犯上!
    林嬷嬷应了声是,便上前将青答应头上正红珠花狠狠扯下,几缕秀发也被拽下,疼得青楚楚不敢再造次。
    江心月心中计算着时间,“皇后娘娘,这青答应也不过是初犯,也用不着如此惩戒。”
    “哦?江嫔说本宫怎么惩戒了?”钟延玉挑眉,这前世的对手竟然舞到了他前面来。
    他心中冷笑,面上却是平静无波,“江嫔,本宫都未曾说如何惩戒呢?你这么急匆匆地跳出来做甚?!”
    “看来那几十遍宫规是白抄了!林嬷嬷,你让江嫔今日再抄十遍,抄不完不给出殿门,总要给江嫔长点记性!”
    “本宫这也是为了江嫔好,否则待会儿可要再惹圣怒了。”
    青楚楚不敢造次,只是眼角撇到拐弯正来的明黄色,立即变得可怜巴巴起来。
    “皇后娘娘,盖因臣妾的错,不要再罚江嫔姐姐了,是楚楚粗心大意,未检查好穿戴,惹了皇后娘娘不喜。”
    江心月没有说话,她可不想再抄那什么唠子的宫规,这几日不是在处理庶务,便是抄书,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哪里愿意再被禁足!
    熙婷和其他靠近殿门的妃嫔眼尖,也瞧见了那道明黄色身影,默不作声。
    这青楚楚新来的,不知道皇帝对钟延玉的宠爱,敢在对方面前耍心眼。
    什么叫惹了皇后不喜?
    显得钟延玉苛待她似的。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监宫女们瞧见过来的高大男人,立即跪在地上行礼,妃嫔们紧随其后,福了福身。
    “陛下。”
    钟延玉在外人面前做了个样子。
    景孤寒上前扶起来他,“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怎么还起来了?”
    又见他穿得淡薄,让徐沉将外袍拿来给他披上,随后才看向这满地行礼的妃嫔。
    他经过窗户之时,就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抬眸看到那袭答应穿着的青楚楚之时,果然瞧见女人的“楚楚可怜”姿态。
    “先起来吧。”
    他说了句,扶着钟延玉到软塌上坐着,装模作样地问了徐沉一句,“怎么回事?”
    徐沉在他耳边低语说清缘由。
    “既然是青答应底下宫女不懂事,连穿戴都会弄错,便将那些人全部送去辛者库做苦力,青答应顶撞皇后,禁足三个月。”
    景孤寒面无表情,语气淡淡,却让青楚楚脸色失了血色。
    “陛下,婢女也只是一时疏忽,用不着如此惩戒吧……”青楚楚脸色僵硬地求饶道。
    她的贴身太监宫女,可是自己的亲信,失去了他们,不就是断了她的半臂肩膀——
    景孤寒使了个眼色给徐沉。
    徐沉会意,立即让粗实太监堵住嘴,将青楚楚拖了下去处置。
    “一个小小的答应也敢质疑陛下的决定,胆子肥了!”徐沉尖细的嗓音响起,青楚楚丝毫没有再求情的机会。
    钟延玉看了一眼妃嫔,“妹妹们不是做了好些汤给陛下喝吗?如今陛下也回来了,可得好好尝尝。”
    他微微一笑,朝景孤寒指了指几个食盒,“妹妹们真是心灵手巧,连臣都自愧不如。”
    景孤寒眼眸暗沉,并未作答,反倒对妃嫔道:“你们带东西都先下去吧,朕和皇后有事商议。”
    熙婷和江心月等人闻言,只好退下。
    今天熬的汤白费了,景孤寒没有动一下。
    可是哪怕皇帝不喜,她们宫妃的身份注定了要讨好对方,才能够在这深宫站稳脚跟。?
    第九十二章 他在男人的怀抱中挣扎,言语间却维护着另一个男人
    钟延玉侧过头,“春闱结束,过几日便是殿试,陛下如今不该忙着吗?”
    景孤寒低头亲吻他的指尖,“宫外已经放榜了,名单都确定了下来并无大事。”
    钟延玉看到徐沉端着的纸张,眼眸暗了几分,“臣看看名单。”
    他想起来钟府居住的临白亦——
    白纸黑字,他找寻了好一会儿,并未见到临白亦的名讳,这是都没过?
    “这次科举,是礼部尚书负责,但是批阅试卷是赵丞相,延玉觉得有所不妥吗?”
    景孤寒见他翻来覆去,忍不住问道,随后揉了揉他的小手。
    “无事。”钟延玉停下了动作,抿了抿唇说道,他相信对方的为人,况且科举之事,全国瞩目,对方还不至于这般愚蠢,胆敢徇私舞弊。
    他放下手中名册,想来临白亦功课确实不行——
    景孤寒不喜他想着外人,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划过一道暗光,勾起青年的一缕乌发,“延玉,朕让人在御花园做了一处凉亭,风景绝佳,一会儿我们去赏花好吗?”
    “不好。”钟延玉拧眉。
    “陛下当以国务为重,整日随着臣做甚?”他背过身去。
    前世自己想要他陪伴的时候,他没有理会,今生自己只想远离他,男人却步步紧逼,越靠越近,堵住他的所有去路。
    钟延玉知道躲不过这皇后的命运,他曾经想过放下,是放下妄想和执着,但不是放弃责任和义务。
    一如他成为玉宴之时,无法坐视大颂战乱,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不得不易子而食般。
    他无法抛弃自己的责任,这二十几年的教导都在告诉他精忠报国。
    景孤寒闻言,亲吻了一下青年的红唇,“延玉其实大可自私一点,比如……”
    “整日痴缠着朕,让朕醉卧美人膝,从此君王不早朝。”他压低了嗓音,带着诱惑倾吐陷阱,手指微动拉住青年衣带。
    他太熟悉对方了,甚至不用看就知道按照对方的腰身,衣带藏在哪里。
    他们曾经一起渡过了十几年,亲密无间,不可分离,钟延玉早就成了他的呼吸,无时无刻不在他的心肺中。
    景孤寒有时候都会思索,自己是不是中了钟延玉的毒药,否则怎么会这般上瘾?
    “陛下是想要了?”
    娇嫩雪白的肌肤裸露在外,钟延玉环上男人的脖颈,“那快点吧。”
    他的眼中无半点情意,仿佛是例行公事。
    景孤寒不知怎么的,一下子没了兴致,放下了手,“延玉不喜欢吗?”
    “臣从来都无法拒绝,像先帝当初的赐婚一样。”
    钟延玉的肌肤又白又滑,摸起来像是上好的玉脂一般,躺在深色床铺上,衬得如映雪般洁白纯净,往往勾得景孤寒气血上涌。
    可如今他却心口发紧。
    喜欢是由爱而起,不是欲——
    景孤寒给他重新拉上了衣服,在红唇落下一吻,“延玉不喜欢,可以拒绝。”
    彼时微风拂过,殿外梧桐树沙沙作响,男人眼神郑重,温柔地给青年整理衣冠。
    他想,他会尝试着……做一个让延玉喜欢的人。
    “快到午膳时间了,我们先去前厅用膳好吗?延玉喜欢在养心殿还是乾清宫?”
    钟延玉闻言,垂下眼帘,“臣想回乾清宫。”
    “好。”
    “摆驾乾清宫!”随着太监一声的嗓音响起,景孤寒牵起了青年的手。
    ……
    翌日,影六将宫外之事告知他,钟延玉停下了手,目光落在稍远处的梧桐树上,“也快立夏了,若是他们不安分,便除了吧。”
    影六点了点头。
    不似前世的颓败荒芜,景孤寒给乾清宫找了各种各样的鲜花,还在其中开辟了荷花池,栽种了一树树的梧桐,乾清宫都扩大了一倍不止。
    钟延玉命人扎了个秋千,坐在上面,看着入目的鸟语花香,心中却鲜少波动。
    他已经不是小时候几颗糖果就可以哄着开心的孩子了。
    影六在身后轻轻推着秋千,看着青年,心尖发烫,“娘娘不开心吗?臣最近新学了几首曲子,不如奏给娘娘听听?”
    钟延玉垂下眼帘,勉强一笑,“你又不是真的琴师,不必如此的。”
    他只是心头发堵,他不想待在乾清宫,更不想留在这深宫,以往痛苦的记忆仿佛一遍遍地冲刷着他的大脑。
    “若想要强硬离开皇宫,你有几成的机会?”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影六一愣,随后思索了一下,答道:“有二成的机会吧,若是暗影阁的影卫配合,带上您的话……努努力也有三成。”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钟延玉平静的脸上,层层叠叠的树影在他身上留下斑驳的光影,那白皙的面孔遮盖在暗处中,他看不清青年其中的情绪。
    钟延玉没有再问,抿了抿红唇,“这日头也晒久了,扶本宫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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