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策有口难言:“我没有!”
    “不是,她先看我的,我就、我就不小心瞄到了!”
    对方显然不想听,一提裙子踩上脚踏。
    今秋垂眸偷偷含笑,配合着打起车帘,让公主进去,接着又在驸马爷行将跟上之时轻描淡写地放下,不着痕迹地将他拦住。
    “你自己骑马!”
    她在里头理直气壮地吩咐,“车子太小了,闷,两个人挤一块儿难受。”
    隋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觉得自己是有苦说不出,只能朝兄弟倾诉,“你说她讲不讲道理?我看她就是看着我难受。”
    身侧的付铁嘴只顾着瞧今秋去了,一张脸笑得颇为满足,好半天才回过神问:“啊?你刚说什么了吗?”
    “……”
    他翻了个白眼,自认倒霉。
    “唉算了算了……”
    一个两个都这样。
    付临野毕竟在春典之事上尽了不少心力,这顿饭商音特地嘱咐厨房要认真准备,酒宴摆在水池边的垂花廊下,一侧有清风拂面,一侧有花香沁脾,正适合夏天的夜里。
    公主举杯给他敬酒,“这杯多谢你仗义相助,奔前走后,我不爱欠人人情的,将来有本公主能说上话的地方,你大可开口。”
    “看看,嫂子你这就见外了。”
    付铁嘴配合着喝完一盏,套近乎的手段甚是娴熟,“咱们都是一家人,谈什么人情不人情的呀,多生分。”
    商音活这么大没见识过如此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奇男子。
    据说他同隋策住在一个巷子里,幼年一起掏鸟窝长大的,大少爷出钱,他出力,不是祸害左邻右舍的猫狗,就是折腾亲朋好友的花木,战斗情谊颇为深厚。
    她自个儿没有闺中密友,闺中的一生之敌又已远嫁,说来还怪寂寞,于是握着白玉筷子向他打听起永平城的市井轶事。
    像是什么,坊间对宫里的辛密都知道哪些啦。
    小时候这街头巷尾的百姓对她是什么评价啦。
    永平城最美的女人除了她还有别的吗?
    诸如此类。
    付临野是张嘴信口就来,滔滔不绝的侃大山,反正隋策一个字也不相信。
    这小子鬼精得很,惯会拣人家爱听的话说,还讲得滴水不漏,半分不会让她觉察出是奉承的马屁。
    商音起先倒是听得乐呵,很快就发现此人有点不对劲。
    他左边忙着应付自己,右边倒把今秋缠得一丝不放,斟酒的时候要客套:“怎敢劳今秋姐姐动手呢,自己来,自己来——”
    上菜的时候趁机盘问,“今秋姐姐家乡何处呀?家里几口人哪?哦,有个弟弟啊。弟弟好,我最喜欢小男孩儿了……”
    付铁嘴一半嘴皮在向重华公主扯淡,另一半嘴皮则同她家宫女聊得天花乱坠。
    这特技实在令人刮目相看。
    商音回过味来,揪住隋某人的衣角将他扯到跟前,眯眼道:“你这好兄弟,真的是冲着吃酒来的吗?我怎么瞧着,他是冲我们家今秋来的啊。”
    羽林将军衣衫还被她攥在手心,只能掩饰性地低头笑笑:“呵呵呵……”
    “我也就是牵个线,让他俩认识认识。”
    她食指对着他,“好哇,你们果然是居心不良。”
    “诶,天地良心,我可就做个中间人。”隋策并指发誓,“今秋姑娘若看不上,立马赶他走!要是死缠烂打见一次我揍他一次。”
    她并非在意的是这个,“那你为何不告诉我?作甚么遮遮掩掩的。”
    隋策望着她笑,“你下午不是生气呢吗?我都找不到机会。”
    背景里的付临野不知讲了什么趣事,正拉着今秋的手似模似样地给她看手相。
    说起下午,商音便没什么好心情,捏着喉咙低声斥责,“怪我?还不都是你惹的麻烦,一身风流债……”
    “这,也不能叫风流债吧……”
    她据理力争:“人都扑你怀里了,不叫风流债叫什么?”
    “那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好不好。”隋策又得压着嗓音,又得压着气性,“你看我从头到尾给过她眼神吗?”
    “嚯,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在重华公主这儿真是有理也说不通,她咬牙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玉树临风,绝世无双,才招得漂亮姑娘非你不可啊?”
    他不自觉地提高了嗓门,“难道不是吗?我怎么着也是个受害者吧。”
    “受害者?”商音瞪着他小声怨念,“还说没给过她眼神,她从球场出来的时候,你眼睛都黏在她身上了!”
    “我哪儿有?”隋策终于破开嗓门,“我眼睛从头到尾全黏在你身上的,你没看见啊!”
    他俩此前尚在低声交锋,这么一咋呼,连那头相谈甚欢的金秋二人也齐刷刷看过来。
    隋某人这会儿豁出去了脸皮,破罐子破摔地嚷道:“咱俩才在一起多久,我做梦都想着跟你圆房呢,谁有工夫看她!”
    商音听得头皮一炸,两手慌里慌张地去捂他的嘴,又窘迫地去瞧对面的付临野。
    “别说了,有人在呢……”
    可惜隋策这会儿倔劲儿发了,一面躲一面道:“你捂什么,捂我也要说!”
    她红着脸直狼狈:“嘘!嘘!……我怕了你了!”
    “我错了我错了行了吧!”
    **
    公主殿下的飞醋虽然难得一见,但吃起来也实在受累。
    彼此绊了几回嘴,才算勉强翻过一页,大抵是因为最近雷雨多,他可能还有用武之处,商音总不好太使性子,以免届时再找他和好,场面过于尴尬。
    趁着无事,为了缓和关系,隋策老早就答应过商音,午后陪她到城郊的小竹子林踏青避暑。
    把卫所里的公务交代得七七八八,他正换下官袍出门,抬头就被一抹逼人的白色晃瞎了眼。
    云家姑娘天仙似的站在御街边上,树影半是斑驳半是光亮,将好几个路过的巡逻禁军颠倒得险些撞到墙。
    人都远在十丈开外了,仍念念不忘地扭过头朝后面看。
    平心而论,她作为倾国倾城的妖孽是很有资本的。
    见他出来,云思渺一脸的守的云开,不顾烈日当头,举步便要上前。
    隋策惊骇万分,吓得不行,赶紧加快了脚步。
    他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追,他步子愈发急,她干脆就捏着拳头跑起来。这御街的人流和店铺都少,阳光毒辣直晒而下,隋策一个糙汉子没什么,女儿家一路上气不接下气,保不齐半途中暑了呢。
    娇滴滴的闺中大小姐给搞得如此窘困,委实叫他有些不忍心,隋策无奈地叹了口气,站住脚回头劝道:“我说,这位姑娘,能别跟着我么?你离我这么近,会给我招来血光之灾的。”
    云思渺虽精疲力竭,但见他比自己想象中好说话,只觉欣喜,连忙再追了几步,满眼写着高兴,“隋、隋将军……我我……我姓云。”
    隋策扶着额头颔首,“我知道你姓云。”
    她愣了一下,随即惊喜地靠近,“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你打听过我了是吗?”
    “诶别别别……”他抬手隔开对方,“别这样成吗?我害怕。”
    云思渺小心翼翼地“哦”一声,倒也听话地收敛了几分,“对不起,我只是想结识一下将军你。”
    “啊,是吗。”隋策敷衍地别过脸,心不在焉地瞥向街市上的摊铺。
    云思渺难得能和他有独处的机会,立时将背得滚瓜烂熟的台词脱口而出:“呃,小女子云氏,家在樊州,自听闻隋将军骁勇善战,纵马横刀的过往,便为之倾慕,思念多年……”发现隋策并不看着自己,她又转到他面前去,“……如今得以一见,更是令人朝思暮想,难以忘怀……”
    隋策只好侧身躲开,云思渺却不依不饶,再跟着绕过来,“以至于茶饭不思,心神不属,为今只盼将军垂怜,能体会小女子一番思慕之心。”
    言罢便又使出她那套眨眼大法,一个劲儿地对他眉目传情。
    隋策被缠得无可奈何,干脆也不躲了,插着腰问:“说完了?”
    大概没料到对方这样的反应,云思渺不禁发怔,良久才讷讷地点头:“呃,嗯……”
    “那行,我走了。”
    云思渺:“啊?”
    见他竟真的说走就走。
    她张开双臂拦了一下,“诶——你、你就这么走了吗?你多看我几眼啊。”
    云大姑娘再接再厉,踮脚指着自己的脸,比珠宝铺子的掌柜都殷勤。
    “看仔细一点!”
    隋策被这凑上门来的国色天香堵住去路,他暗自叹气,好脾气地瞧了一阵,将她摁下去,一字一顿道,“云姑娘方才说,倾慕鄙人,是吗?”
    “嗯!”云思渺连连点头。
    “那好,我问你。西北哪场战役是我领兵打的头阵,大获全胜的?”
    “……”
    她万万没想到还有出考题的环节,当场就懵了。
    天仙不食人间烟火地瞅着他,轻轻问,“怎么、怎么您还去过西北的呀……”
    她以为就只有南疆燕国那场仗呢。
    隋策并不与之计较,摇头绕开她,抛下话,“回家叫下人煮碗冬瓜荷叶解暑汤吧,日头大,当心中热毒。”
    云思渺反应过来时,正要再寻他,谁知一个晃神,满街行人稀疏,竟没再见到隋将军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我来更新辽!
    忽然觉得和女配在一起的隋宝像极了被女妖精缠住的得道高僧(。
    酒后吐真言,策子的志向还是很高远的!
    加油嗷,看你能不能在正文里吃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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