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缄默良久,商音冒出个不详的预感,顿时戒心大起,连忙搂住自己,瞪着他道:“干嘛?”
    “我不能再脱给你了,再脱没有了!”
    隋策神色一怔,没料到她想的是这个,“谁要你脱了,我是怕你冷……就只有我换下的这件了。”
    她回过神后也不含糊,嫌弃得很干脆:“我不要!”
    都是血,太瘆人了。
    隋策深感好心没好报,索性抖开来披上,“你爱要不要,反正受凉的不是我。”
    他自己都还光着身子呢。
    商音:“你……”
    对方转过眼再问,“你到底要不要?我这很厚实,裘皮的。”
    言辞间居然还有点连哄带骗的意思。
    重华公主简直要疯。
    她一边无法接受自己要盖着这么大一滩染了血的臭男人衣裳,一边又实在耐不住周遭越来越冷的气温。
    左右为难得真不知如何是好。
    唉!
    商音烦得要叫出声。
    对着行将熄灭的篝火欲哭无泪。
    南山围场的禁军怎么还不来救驾啊啊啊——
    *
    子夜时分的谷地连兽类都鲜少外出活动。
    林间火把的光像成了串的游龙,自山道下来后不一会儿便四散开,星星点点地落在漫山遍野,人声一道长一道短的,此起彼伏,各有回应。
    “重华殿下——”
    “四公主……”
    “驸马爷!”
    ……
    巨石围做的山穴内,地上的火堆已经熸熄,隋策背靠着山壁浅眠,听到喊声他是最先睁开眼的。
    怀里的商音还盖着那件裘衣大氅——当然有血迹的那片是在自己这边的——她被隋策的动静惊醒,迷迷糊糊地揉了两下脸。
    “怎么了?”
    她习惯性地惊骇,“追兵吗?”
    “不是。”
    他鼻息挤出轻浅地一缕笑,还有心情调侃她,“是来给公主殿下接驾的。”
    商音听了眼前发亮,“禁军?”
    南山围场乱成一片,羽林卫闹到半夜才寻着自家上峰,已算是极大的失职了。
    她扶着隋策走出巨石的包围,谁都没力气喊话,好在出动的人足够多,打头的几个禁军滑下矮坡率先瞧见了他们,忙欢喜地朝后面吩咐。
    “是公主殿下和驸马!”
    “快快快!殿下在这呢!”
    “拿些热水,快!——还有毯子、厚衣裳。”
    隋策到底是受了伤,且上半身还光着,好好儿的一个驸马爷闹成这副光景,委实有点不成体统。
    因此前面羽林卫的薄毯刚递来,商音就不由分说地给他细细裹上。
    左右几名下属赶紧从公主手里将隋策接住,她忙给他喂了些水,仿佛是为了补上之前没喝够本的。
    “行了行了。”他无可奈何地笑叹,“我还不至于那么弱柳扶风。”
    说话间,自别处往这儿聚拢的火把越来越多,想是消息都传了出去。
    “是今秋。”商音很快望见远处提灯小跑的人,又朝隋策欢喜道,“云姑姑也来了!”
    他被她揽着胳膊,下意识地拍拍他,能看得出是真的高兴。
    重华公主难得在荒郊野岭经历一场有惊无险,于她而言,今日之事大约只剩刺激新奇和有趣了。
    连浸在明黄焰火下的脸都比方才生动许多。
    就在这时,隋策发现商音的眸底星辰闪耀,抓着他的手也跟着紧了几分,语气欣喜若狂:“你看你看!”
    她说:“是小方大人!”
    “小方大人居然也来找我了?!”
    隋策面容一滞,顺着她的视线极轻易地便捕捉到了谷地夜幕下举着火烛的儒生——没办法,这人一身鸭卵青,在黑暗中简直亮得扎眼睛。
    方公子就不考虑换点别的颜色穿吗?
    隋策的臂膀被某人摇晃两下,像是在询问他的意思,语气还很雀跃呢:“你说他是不是喜欢我啊?”
    他不知怎么的胸腔吸进一口气,唇无意识地抿了抿,“这……”
    隋策合情合理地解释,“出于臣下本职的关心,跟着找一找,很正常吧?”
    他越说越认为对理,“公主驸马遇刺失踪,待在围场里喝茶的才不对劲,你看周大胆那不也来了吗?他家还是主谋呢,也不见他避嫌啊。”
    商音闻言,似有不悦地努努嘴,想了一会儿,依然自信:“我瞧他挺紧张的呀,冲的比别人都靠前。”
    她颔首自语,“就算谈不上喜欢,应该也有好感。”
    羽林将军微启唇,最终亦不知该说什么,只将目光从她脸上挪开,注视着前方渐近的人群。
    作者有话说:
    绿宝儿:有好感个屁。
    今天的绿帽子达成(1/1)
    完了,这怕不是我最惨的一个男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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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五章
    “你们是没亲眼瞧见, 足两掌之宽的马刀‘唰’一声从车后刺了进来,那刀刃就这么长——”
    她用拇指与中指拉开距离一比划。
    满室的婢女立马惊骇地掩嘴轻呼,隔空替公主殿下捏了把汗。
    对方见状, 方气定神闲地补上后面的话,“幸好本公主机警, 身形灵敏地及时一晃,才险险躲过这劫, 否则只怕是性命难保。”
    众人闻之, 皆心有余悸地低语。
    “这么穷凶极恶呀……”
    “好坏的刺客。”
    “就是就是……”
    “咱们殿下真厉害!”
    商音骄傲地吊着一条伤腿坐在床上, 十分受用地颔首, “这是当然, 本公主什么人啊?从来都临危不乱的。”
    旁边替她整理软靠的云瑾听了这番经历, 却不似小姑娘们那么兴致勃勃,反而皱眉担忧:“唉, 我倒觉得那场面危险得紧,殿下, 今后还是别这么冒险了吧?”
    她直起身,“或者,让奴婢替您走一遭也好。”
    商音有些悻悻地抿起唇, 辩解道,“其实不算特别危险,有侍卫保护, 羽林军也来的很快。再说我是堂堂皇族, 他们多少得忌讳着点……我还替隋策解了围呢。”
    不待云姑姑开口, 门外便听得一个声音懒懒散散地走近。
    “是, 公主殿下给人解围, 就是冲到刀下冲刺客喊‘本人乃皇室公主, 谁动我杀谁全家’。
    “这么头铁的解围方式,在下真是孤陋寡闻,自愧弗如。”
    行宫殿宇的珠帘外,逆着微光的一道影负手在后,不紧不慢行来。
    站在房中的婢女们见状,连忙蹲身问安,整齐地叫了句“驸马爷”。
    隋策含笑淡淡地闭目一点头,算是应过,脑袋微一低垂,穿过了帘子。
    他俩都有伤,被禁军护送至行宫处时,隋策的情况甚至更严重些,太医们七手八脚地给他清洗伤处,重新换药,再斟酌开方,忙活了一整宿。
    因为人手不足,还晾了商音一阵。
    谁承想隋某人真是耐打耐扛,在榻上躺了两日就能下床遍地走了,听声气儿颇为中气十足。
    相较之下,她却只能缠着腿,成日待在屋内等着长蘑菇。
    云瑾行礼道:“将军。”
    旁边的今秋跟着欠身,“驸马。”
    底下有眼力见的小丫头们很快打着手势贴墙退了出去。
    商音看到他也不含糊,趁机揭羽林将军的短:“你还别说,要不是有我一路小心照顾,警惕追兵,你能挨到现在吗?”
    言罢便眉飞色舞地朝今秋等人道,“诶——我告诉你们啊,在山洞里的时候,缺水缺食,又为了躲杀手不敢随意离开,那情形真别提多艰难了。
    “亏得我灵机一动,用鹤望兰折成小碗,接来草叶上的露珠解渴,还采了株玉花充饥果腹。”
    商音言至于此,视线往边上挪,腔调忽就刻意起来,“而某位厉害的将军,彼时只能挺着拳头大的血疤,柔弱不能自理地躺在洞中等人投喂。唉……说好的青年才俊,大应名将呢。”
    她做作地用食指撩了撩发丝,“这紧要关头,还不是得倚仗本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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