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秀非要嫁给秦恕当他的胭脂虎,也不在乎他是个落魄皇子。
    原因就是他长得好看。
    将门家的孩子,大多性直且真,认定了什么便不改了。
    可惜秦恕不要,也不在乎多个岳家能添多少助力。
    他不要的,就是不要。
    反正到岳金銮重生前,她都不记得秦恕有娶过妻。
    不过也正常。
    以他的谋略手段与城府心性,世上堪配的女子几乎没有。
    天才不都是这样?怪脾气,难有情。
    岳金銮直勾勾盯着秦恕看。
    以前不觉得,现在真是觉得他乃是真龙天子下凡来,浑身上下无一不好。
    岳金銮已经在心里筹划起来。
    她要怎么让秦恕知道她的好,怎么快点扶持秦恕上位,怎么把太子与江犁雨那两个狼狈为奸的东西给干掉。
    秦恕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眉目轻抬。
    岳金銮现在一脸的血,还缺了门牙,看上去十分滑稽可笑。
    可秦恕像天生少了笑这味料,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小小年纪就暮气沉沉。
    好似有恶鬼遮住他的眼帘,叫他看不见世上任何一处美好。
    明明是岳金銮先看他的,可她自己却被秦恕那深不见底的目光给看的毛骨悚然。
    岳金銮吞了口唾沫,卖给他一个傻笑,想让自己看上去和气一些。
    甚至配合地发出声音,“嘿嘿——”
    因为门牙没了,嘴又咧着,口水没兜住,从嘴角流了下来。
    秦恕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的目光掺杂了一丝嫌弃与复杂。
    姮娘看得心痛不已。
    郡主现在这模样,和乡里那些傻子简直是一个模子里拓出来的。
    该不会把头给撞傻了吧?
    “太医,快叫太医,郡主不好了!”
    ·
    岳贵妃抱岳金銮坐在膝上,让周太医看了半天。
    她鼻血已经止住,可牙是补不上去了。
    门牙空着,尤其难看,与满脸麻子的杀伤程度都相差无几。
    “郡主这是到了换牙的年纪,乳牙脱落,不日便会长出来,算不得病。”
    周太医和和气气地拈了把胡子,“我开个方子,可令郡主稍解疼痛。”
    太医是眉寿殿的常客。
    一是因为岳贵妃体弱多病,时常疗养。二是因为岳金銮不安分,常有磕碰。
    太医们是最头痛来这儿的。
    岳金銮性子蛮,整蛊太医的事,她以前干过。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那太医哭着叫着再也不肯去眉寿殿,把同行弄的人心惶惶。
    其实是因为岳金銮养的猫病了,请太医来看,却说治不了。
    她嫌弃他是个庸医,把他药箱里的药都给打了个稀巴烂而已。
    身为太医,连个猫都治不好。
    她没打人,已经很给面子了。
    周太医年纪大了,被后辈们纷纷以德高望重的名义推来了眉寿殿。
    看上去镇定自若,实则搭脉的手一直在衣袖里抖。
    抖了半天,他才发现今天的宝宁郡主不大对劲——有点乖。
    他不知道岳金銮已经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若无其他事,臣先告退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周太医想起身告辞。
    岳金銮坐在岳贵妃怀里,小手一抬,给周太医来了道催命符,“太医且慢。”
    周太医哆嗦着回过头,“郡主有何吩咐?”
    岳金銮道:“我还想请太医帮忙医治一个人。”
    周太医惊讶,“是谁?”
    从前只听过宝宁郡主害人,还没听过她救人。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岳金銮指指门外,腕上的玉镯相击,轻泠好听,“就是门外跪着那位三殿下,他的屁股可能伤着了。”
    她说的淡然。
    稍一顿,仰头朝着岳贵妃道:“我踢的。”
    岳贵妃好看的面容先是一沉,再是一白。
    紧接着,忍无可忍地捂住了岳金銮的嘴巴,“阿柿,够了——”
    周太医深深埋下头,身子抖得像风中落叶。
    “臣什么都没听见……”
    殿下被人踢了屁股,好大胆子。
    要是被宝宁郡主踢的……那没事儿了。
    秦恕被宫人带进来的时候,还是那副寡淡如水的表情。
    只是走路的姿势一瘸一拐。
    眉寿殿帷幔交错,垂着流苏的莲花宝灯盏盏轻悬。虽未点起,蜡芯子却散出淡淡清香。
    还没到夏日,便叫人觉得已经置身于夏夜莲池之上。
    宫人撩开一重重水晶风帘。
    珠子敲击而落,音色如莲叶垂珠,滴滴答答,煞是好听。
    秦恕从生下来便在小而窄的旧殿里,与母妃苏才人相伴。
    后来苏才人病故,他便一人住在那里。
    白日旧殿森冷,夜里更寂寞可怕。他便是在那样的可怕中,一日日长大的。
    连蜡烛都没点过几回,更何曾见过头顶雕琢精致的莲花灯火。
    他从未来过这样美的宫殿中,步伐走的小心谨慎。来到最后一围珠帘前,宫人却不让他再上前了。
    秦恕依稀能看见珠帘后雍容柔美的女子轮廓。她的身侧,坐着一只娇小身影。
    他垂下头行礼,“贵妃娘娘。”
    岳贵妃低柔道:“三皇子不必多礼,这几日膝盖可疼,快让太医瞧瞧。”
    她话音未落,身畔的岳金銮已经一脸内疚懊恼地开了腔,“三皇子,对不起,我不该踢你屁……”
    “阿柿!”
    以温柔娴静著称的岳贵妃,再一次脸色崩坏。
    岳金銮直来直去了十几年,开口闭口没什么忌讳。
    岳贵妃只一阵头疼。
    屁股这个词,也能随口说么?
    她这宝贝侄女儿不要面子,人家三皇子还要面子呢。
    岳金銮不明白岳贵妃为什么打断自己。
    她忏悔正忏的恳切。两辈子加起来都没那么卑微过。情绪都酝酿的都差不多了,下一秒便能哭泣自责掉眼泪了。
    结果,断了。
    岳贵妃深吸了口气,无缝切换出温软可人的面目,“周太医,还不快给三皇子瞧瞧?”
    秦恕脸色一暗,明白了岳金銮还未说完的那句话,突然往后退去。
    周太医从一侧走了过来,“殿下,我帮你看看膝盖。”
    秦恕死死捂住自己的袍子,好像藏着什么宝贝,苍白的面颊泛了淡粉,耳尖更是像要滴血般,红的发烫。
    “我不用!”
    然而这里是眉寿殿,没有人听他的。
    两名小太监按着秦恕去了偏殿。
    周太医不光看了他的膝盖,还扒了他的裤子。
    一向木讷的秦恕像发怒的困兽,疯狂挣扎起来,眼角猩红,“周太医,放开我!”
    周太医受了岳贵妃的命,怎么敢放开,让人按住他的四肢,劝道,“殿下乖,很快便好了。”
    如岳金銮所言,秦恕的屁股,紫了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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