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微博骗骗外人还好,内部根本就没有人信。他最近本来就因为那部大ip爆火,又因为这件事彻底一飞冲天,一口气接了不少相当不错的资源,成了淮生娱乐的摇钱树……可那些人看他的眼神还是越来越不屑鄙夷。
    淮生娱乐在简怀逸手里,之所以会忽然变得这样混乱,不仅是因为简怀逸自身的能力不足。也是因为那些经理阳奉阴违的懈怠,有不少人甚至已经考虑起了跳槽的事。
    李蔚明甚至隐约知道,淮生娱乐的内部有几个部门经理,都是骆枳一手提拔起来的,一直联合着在暗地里查他过去的黑料。
    “那为什么没人来医院看骆枳?”任尘白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他说的,问了一句,又忽然自己回答,“是因为我。”
    任尘白自言自语:“是我让医生说骆枳病得很严重,不能被打扰,也不能随便探望的。”
    他想起骆枳被从车里救出来,送去医院第一次抢救的时候,那个没完没了打进来电话的手机。
    他厌恶地盯着那个没完没了手机,想不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给骆枳打电话和发消息。所以他把那个手机随手扔给了助理,让助理把那些号码都拉黑了。
    骆枳的手机密码?这种东西难道还用猜,骆枳从小到大的所有密码就没变过,全都是母亲的生日。
    这只是件没什么要紧的小事,任尘白不再花心思去想它,他干过太多这种没什么要紧的小事了。
    那些医生和护士,不也都因为他的吩咐,从头到尾也不敢给骆枳一点好脸色吗?
    “至于简怀逸,他也没有这种本事……所以你也只能来求我了。”
    任尘白掐断那些没完没了冒出来的念头,看着黏在脚边甩不脱的李蔚明,拿出手机点开:“你想让我帮你说什么?”
    李蔚明看见他的动作,隐约生出一线希望,连忙撑起身:“就说视频是伪造的!就说那是演的,配音的……对对,配音的!”
    “是骆枳想要洗白,所以特地找了个很像我的声音配的,不是实情。”李蔚明越说越觉得有希望,“光是画面什么都说明不了。”
    “因为——因为我最近太火了,挡了谁的路,故意联合了骆枳这么搞我。”
    “其实我自己也能找外包团队运作这个说法……但效果肯定不如您亲口说的好。”
    李蔚明像是活了过来,讪笑着语气恭敬:“就算能缓过来,这次也肯定要伤筋动骨,只能躲个几年等风头过去再复出了。”
    任尘白看着手机:“我说了,她们就会信?”
    李蔚明连忙用力点头:“您帮我说,说了我的粉丝肯定会信。”
    “他们很好骗的,随便给他们个理由就行了,他们自己就会洗脑编故事。”李蔚明哂谑一声,“然后自己还觉得自己正义,替天行道……”
    任尘白点了下屏幕:“好了。”
    李蔚明错愕一愣。
    他想不出任尘白怎么会说得这么快,呆呆地站了几秒钟。然后他骤然意识到了什么,疯了似的扑上去,抢过任尘白的手机。
    李蔚明整个人都像是被数不清的木楔钉在了原地。
    或许还有更多的木楔在往他的身上钉,撬开骨缝,钻开血肉,弄清楚他里面究竟装的都是些什么见不得人的腌臜龌龊。
    ……任尘白录下了他的话。
    任尘白把这段录音原封不动地发在了网上。
    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屏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这样被钉了多长时间,直到手机被任尘白抽走。
    李蔚明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任,任总。”
    “我是真的。”手机没了,李蔚明却依然保持着那个可笑的姿势,只有眼睛盯着任尘白,“不知道,您要干什么了。”
    李蔚明问他:“这件事,您没有份吗?”
    任尘白根本不再理会他,收起手机。
    “我鱼死网破,大家遭殃!”
    李蔚明终于嘶声喊出来,之前的恭敬烟消云散,像条在岸上临死前拼命扑腾的鱼:“我能把你和简怀逸的事发邮件告诉骆枳,就能原样发到网上!你们的勾当……”
    “你给骆枳发过这种邮件?”任尘白忽然开口。
    李蔚明自以为掐住了他的死穴,沙哑地笑了一声:“对,你——”
    “有道理,他第一次给你发视频,你一定吓傻了,把什么都告诉他了。”
    任尘白点了点头:“正好,不用我自己写,你的视角比较详细。”
    李蔚明在这句话里滞住,停了半晌,愕然看着任尘白。
    ……他觉得任尘白一定是疯了。
    至于他是个白痴。
    他早该发现任尘白疯了,他居然还敢凑上来。
    任尘白为什么会疯?就因为骆枳死了?
    任尘白不是最恨骆枳吗?
    “你后悔了?后悔这么对骆枳了?”李蔚明忽然联系起前因后果,“你在补偿他?”
    刚才看任尘白的手机的时候,他已经瞥见了一眼网上的那些内容,就算看得不多,每天都有大把的例子在身边发生,不动脑子也知道接下来的事。
    他的路人缘差不多已经完了,粉丝还在负隅顽抗,坚持说录像是伪造的。
    当然,这种离谱的话,也就是骗骗粉丝。
    但只要粉丝信,就还有翻盘的希望。
    然后他亲口把这些说给了任尘白,任尘白又把这些全发了出去。
    劣迹艺人。
    那些天价的违约金会压死他。
    ……
    不知道愣了多长时间,李蔚明的神色一点点从灰败变成惨白,他恍惚坐了半天,却忽然“哈”地笑了一声。
    “你们拿我毁骆枳,骆枳毁了,你们觉得后悔。”
    李蔚明说:“然后你们来捻死我,给他烧香。”
    “任总,任先生,任尘白。”李蔚明笑得停不下来,“你不怕骆枳觉得恶心吗?”
    任尘白倏地盯住他,神色阴郁冰冷,眼底几乎蔓开森寒血色。
    李蔚明被他踹在地上,狼狈地滚在路边,还笑得肚子疼:“骆枳活着你折磨他,骆枳死了你后悔了?你是不是觉得你对他还很深情?任总,这深情给您您要不要?”
    “我告诉过你,骆枳还没死。”任尘白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出声,“我在找他。”
    “你找他干什么?告诉他你可太喜欢他了,喜欢他到看着他被人害被人欺负,看着他被人算计,看着他被小明星爬到床上?”
    李蔚明歇斯底里地笑,笑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断气:“骆枳是死是活和你有关系吗?你是他什么人啊?”
    任尘白几乎要被他激怒得再发一回疯,大步过来扯住他的领子,那双眼睛里的阴郁森冷已经快要吃人了,像是下一刻就会有血滴出来。
    “这时候可以说话,任总。”
    李蔚明倒是宁可任尘白当场打死或是打残他,反正他已经彻底废了,要是任尘白打断他的腿,说不定还能还上点违约金。
    所以李蔚明的话也越来越肆无忌惮,他看着任尘白,甚至不掩饰语气里的鲜明嘲讽:“我这种货色捂不了您的嘴,只要你能反驳得出来,随便你说话。”
    任尘白胸口急促起伏,他看起来像是想要这么掐死李蔚明,但随即他的视线定定落在李蔚明身后。
    李蔚明回了下头,只看见被夜色浸透的空气。
    任尘白却忽然扔开李蔚明。
    “他在躲我。”任尘白说,“他藏到别墅里了。”
    任尘白的声音低得听不清,李蔚明甚至觉得他在发抖。
    “他一害怕就藏在那,肯定是躲起来了。”任尘白低声说,“那儿是他的家……”
    任尘白忽然听见骆枳嗤笑了一声。
    他听见有个声音笑着说“太恶心了”,然后他想起骆枳不会这样说话,他看见李蔚明嘲讽的脸。
    “小枳。”任尘白没法确定那声嗤笑究竟是谁,他不敢肯定,所以只能哑声解释,“我一点点改。”
    “我报复他了。”任尘白对骆枳说,“我帮你——”
    他的手机又被李蔚明抽走了。
    任尘白回过神,看着李蔚明。
    现在删除发出去的东西已经毫无意义,他不急着拿回手机,只是想看这个撕破了脸不再装下去的十八线还要干什么。
    “任总您干了什么?”李蔚明翻手机,“哦,发了个视频,这个视频还是骆枳自己想办法弄来的。”
    任尘白忽然意识到了他在做什么,倏地冷下神色:“给我!李蔚明——”
    李蔚明已经只等着被舆论和债务压死,他没什么可再忌惮的,甚至反而期待任尘白能把自己打到要赔医药费:“还发了段录音。”
    “这段录音是因为什么?因为我不能去找淮生娱乐帮忙,只好找你。”
    李蔚明晃了晃手机:“我为什么不能找淮生娱乐的人?因为他们都恨我恨得要死,他们喜欢骆枳。”
    李蔚明不停地说着,他恶劣而畅快地看着任尘白的身形凝在阴影里动弹不得,他像是在说一件完全和自己不相干的事。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后悔,如果当时他听了骆枳的话,珍惜骆枳给他那次机会,或许一切都不一样——就算骆枳放过他只是因为任家,他依然糟蹋了骆枳的善意,他自己抗不住诱惑走了另一条路,这条路回不了头。
    但骆枳不可能需要他这种马后炮的廉价的、只是因为倒了大霉前途尽毁才生出来的后悔。
    就像骆枳也不可能需要这些人的补偿。
    李蔚明知道自己是个垃圾,但他发现任尘白居然还不知道。
    任尘白居然还不知道,还不肯接受骆枳已经死了这个事实,还想着找到骆枳补偿他。
    “当初放过我的是骆总,现在也是骆总让我遭了报应。”
    “别恶心人了,任尘白,你干什么了啊?”
    李蔚明把手机放回他的衬衫口袋里,拍了拍:“继续发你的疯吧,你找不着他了。”
    第29章 逃跑
    任尘白疯了。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 骆橙正蒙着被子躲在寝室里,对着手机浑身发冷。
    任尘白发出来的那段录像,还没过十分钟就冲上了热搜, 搭着李蔚明现在正顶尖的流量, 铺天盖地的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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