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苏在房中走来走去。
    李琬双眼随着种苏走来走去,忽然笑起来:“阿苏,比起皇兄喜欢你这件事,你好像更关心欺君之罪呢。这是不是说明:你其实也喜欢皇兄哦。”
    种苏蓦地停下,转头看向李琬。
    李琬歪着头,意味深长又充满希冀的看着种苏笑。
    “亲爱的公主殿下,你是不是还在看那些杂书。”种苏面无表情道。
    李琬微微耸肩:“至少你不排斥皇兄喜欢你吧。”
    种苏深吸一口气,道:“我只想平安度过这两年,绝无他想,只求万莫节外生枝。”
    “可是事态发展本就已超出你曾经的预想,你可以做做‘他想。’”李琬说。
    是啊,事态发展早已乱七八糟,种苏一直在尽可能的把握方向,犹如撑船之人,哪怕航线有所偏离,改了路线,却仍努力的使其向最终的目的地行进。万万没想到,途中忽又起莫测风云。
    当真是乱上添乱。
    种苏现在无暇细想,或许也不敢多想,只盼不要再节外生枝,她真的快招架不住了!
    李琬细细打量种苏神情,小声道:“哎,皇兄有点可怜哎。”
    种苏背着手,在房中大步走来走去,假如李妄真的喜欢上她,她该怎么办?无疑以后脱身的难度将加大数倍。现如今,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仍然是如何脱身,如何保命。
    “自古以来,自作多情和高调恩爱者都结局尴尬,”种苏说道,“目前都只是我们的臆测,做不得准。或许一切并非我们所想。”毕竟李妄的脾性向来也摸不准。
    “要么,我去见见皇兄,打探打探?”李琬提议道。
    “别,千万别!”种苏连忙阻止。
    这事不问还好,一旦戳破,无论真假,都只会更尴尬。而以李琬的功力,在李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绝对玩不过李妄,只怕适得其反。
    “暂且先这样,以后……再看,边走边向吧。”
    如今只能这样,首先并不能确定真相,其次即便真相确定,李妄也不可能立刻就怎样,或者强行怎样,也还是有应对的余地。
    具体如何应对,种苏还未想好。
    只希望一切都只是臆测而已。
    如今回想,种苏与家人曾经设想过的种种危机一个都未曾出现,反而发生了一系列绝没想到的遭遇,譬如调|戏到皇帝身上,与皇帝一起被绑,结交为友,成为“近臣”,与公主成为密友……
    眼下似乎又冒出一个,当真,当真是人生无常人生无常人生无常啊!
    接下来的时日,一切照旧。
    种苏仍旧到长鸾殿中陪李妄吃饭,这是没法逃避的事,就算种苏不去,一旦李妄打发人来请,君命不可违,也不可能不去。
    而那日戏楼之后,李妄再未让种苏看书看戏,亦未再谈及任何有关断袖之类的事,言谈举止间更无任何异常,仿佛那天戏楼里的暧昧只是一个错觉。
    如果是这样便最好。
    “种卿?”
    种苏蓦然回神,看向李妄。
    “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李妄看着种苏,淡淡问道。
    “啊,忽然想起一点公事。没什么。”种苏答道。
    “吃饭。”李妄简单道,意思是吃饭就专心吃饭。
    种苏道是,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从前不曾注意,种苏发现,很多时候都能与李妄四目相接,哪怕偶然间抬眸,也时时能碰触到李妄的目光,倘若不是经常性的注意这个人,是很难发生这种情况的。
    种苏多数时候都是开心的,情绪波动不大,但神奇的是,每次种苏的心绪变化,李妄仿佛都能有意无意的察觉到。
    幸而李妄接下来没再说什么。
    “这两日你不必过来了。”李妄说。
    “是。”
    种苏暗暗松了口气,或许之前都只是她们多想了。毕竟李妄身为一国之君,更知断袖的“后果”,理应不会允许,或者会阻断这种事发生。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种苏都未再踏足长鸾殿。
    连日的晴天过去,这一日夜里,忽然毫无预兆的下起了雨,呼呼啦啦下了半夜,直至第二日仍未停驻,淅淅沥沥个不停。
    虽冒雨出门不方便,但夏日雨天带来凉爽空气,倒无多少人抱怨。
    端文院里忙过一上午,中午休憩时分,侍从们在走廊上置了案几与席子,扔上几个坐垫,端文院众人们或躺或坐,或小睡片刻,或煮茶闲谈,看着屋檐上水流成线,犹如山间流泉,好不惬意。
    种苏坐在廊下偏远处,正趴在案上闭目养神,耳际传来同僚们的谈笑声,以及雨落树叶的细微声响。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1】
    西雨湿衣看不见,闲花落地细无声……【2】
    种苏正胡乱想着诗句,忽听有人叫她。
    “种大人,长鸾殿来人了。”
    种苏睁开眼,看见端文院门口谭笑笑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起,但凡长鸾殿来寻,来的都是谭笑笑。
    谭笑笑很好的继承了他师父的笑面人风格,未语先笑,瘦巴巴的脸笑的只见一口白牙:“种大人,陛下有请。”
    上回李妄说的是接下来的两日不必再过去,事实上至今日已经四日,毕竟李妄没说具体几日,而种苏知道近日边疆发来急报,李妄大抵很忙,于是长鸾殿没来人,种苏便也没再主动过去。
    谭笑笑要上来替种苏撑伞,种苏摆摆手示意不用,自己拿了把伞撑开,走进雨中。
    雨已转小,却仍密密斜斜,地面湿漉漉的,种苏快步穿过花园,长鸾殿近在眼前。
    “种大人。”身后的谭笑笑忽然开口。
    种苏回头。
    “陛下这几日很忙,颇为疲累,这又下雨……种大人若不忙,今日能否多陪陛下一会儿?”谭笑笑小心说道。
    种苏扬扬眉,看谭笑笑神情,应是他自己的主意说出这番话,种苏没太理解他口中的“这又下雨”是何意,与下雨何关?
    作者有话说:
    【1】《夜雨寄北》李商隐
    【2】《别严士元》刘长卿
    第68章 今日二更
    长鸾殿门口的宫人已看见他们, 远远望过来,种苏不便再问, 带着一点疑惑踏进长鸾殿。
    阴雨之天, 午间亦如黄昏,大地一片灰暗,长鸾殿里点了灯, 三足金乌鼎里细烟袅袅,空中弥漫着清淡的香气。
    门口守着侍卫与宫人,殿中却唯有谭德德一人,见种苏来,谭德德赶紧竖起食指,嘘了声, 又摆摆手。
    种苏会意, 便没有施礼。
    只见软榻上,李妄半靠其上, 身上搭着条毯子,双眼紧闭,似是睡着了。
    种苏原地站了会儿,李妄似乎睡的很熟,没有醒来的迹象,种苏看向谭德德,以口型和手势一起比划着:既然陛下睡着了,要么我回去?
    谭德德却似乎有些为难,也以手势作答:要么种大人先等等?
    就这么傻站着等么?种苏哭笑不得。
    谭笑笑也加入进来, 手中比划着:万一陛下醒来不见人咋办?劳烦种大人等会儿吧。我给种大人搬个坐凳来。
    三人正交流时, 李妄的声音忽然响起。
    “来了。”
    谭德德谭笑笑立刻站好, 种苏也马上就位, 赶紧道:“是,陛下。”
    李妄睁开双眼,扫了三人一眼,目光落在种苏身上,说:“坐吧。”
    谭笑笑搬来张椅子,搁在软榻前,种苏便坐下,李妄动了动,靠起来些。
    “陛下,可要吃点东西?”谭德德问。
    李妄没说话,便是不吃,谭德德现出忧虑模样,种苏便明白,李妄中午应是还没吃饭。
    几日未见,李妄的气色似乎不大好,借着烛光,种苏发现李妄脸色苍白,眼下有淡淡青色,薄唇亦黯淡无色,眉头微蹙。
    政务繁累成这般?
    种苏看了看,说:“陛下可是哪里不舒服?”就算繁忙,理应不会累成这样,倒更像生病了似的。
    李妄没有说话,谭德德看了李妄一眼,在一旁说道:“种大人有所不知,陛下这是心疾又犯了。”
    心疾?种苏一惊。
    李妄的心疾众所周知,然而种苏除了之前与李妄一同被绑时,见李妄发作过一次,平日里李妄似乎并无异样,还以为只要不像山上时那般剧烈刺激便无事。原来不是?
    “怎么回事,没请太医吗?”种苏问道。
    “太医开过药了,”谭德德说,“只是此乃顽疾,每逢雨天便发作,药石不起多大作用……”
    “都下去吧,”李妄打断谭德德,说,“煮茶,上些点心,种卿留下。”
    谭德德与谭笑笑遵命行事,很快上好茶点,随即退至门外。
    殿中只余种苏与李妄二人。
    “坐那。”李妄指了指榻上案几的对面,示意种苏坐到对面。
    种苏迟疑:“陛下,微臣便坐这里吧。”虽说已与李妄同桌而食,在她那小院时亦同坐一榻,但这在宫中,还是不一样的。
    “坐那。不要让朕说第三遍。”李妄仿佛有些不耐,声音微冷,“倒茶。”
    原来是让她伺候茶水,种苏便起身,在榻上落坐。
    红木案上小炉烧的正好,茶水本就是煮好的,白气氤氲,温度适宜,种苏打开茶壶,洒了一勺炒熟的芝麻进去,登时香味扑鼻。
    稍煮片刻,种苏提起小茶壶,替李妄倒了一杯,李妄坐起来,端起杯子,喝了两口便放下,眉头仍微微拧着。
    既已坐下,不可能一句话不说,见状,种苏便开口问道:“陛下很不舒服吗?要么再叫太医来看看。”
    李妄拇指与食指按着眉心,使劲揉捏了两下,气息微沉,显是压抑着,没有做声。
    生病的人总是有些脾气的,种苏担忧的看着李妄,李妄不是不能忍的脾性,如今这般,大抵是真的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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