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季节,野猪最喜欢下山打秋风,到庄稼地里饱餐一顿。
    在野猪的认知里,可不管这东西是不是种植旳,反正长在地里的东西,俺们就都能可劲造。
    按照当地的习俗,到立秋这一天,都要吃肉,谓之贴秋膘。
    这时候野猪也要贴秋膘啊,尽可能多积攒脂肪,不然的话,严寒的冬天怎么熬?
    所以每年秋天,村里都要组织人手来看青,就是防止野猪祸祸庄稼。
    猪这种东西,有个特点,记吃不记打,所以年年这时候,都会下山蹭吃蹭喝的。
    而今年新增加的参园子,就在野猪下山的必经之路上。
    白天在这边负责守卫的人不多,也就五六个人,没人负责四五里地的范围,来回转悠。
    发现野猪群的地方,距离刘青山他们这边有五六里地呢。
    大伙撒丫子往那边跑,这时候就看出来差距了,刘青山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头。
    后面是魏铁柱他们着几名小伙子,出乎意料的是,黑丫头白丽艳,竟然跟魏铁柱并驾齐驱。
    这姑娘手里还拿着一根柳条棍子,用这玩意打野猪,还真有点差劲,估计连麻杆打狼都比不上。
    还有张龙和等人,也都跟着跑。
    至于剩下的崔敏浩和王教授等人,就只能远远地落在后边了。
    刘青山远远地就望见一大群野猪,应该是两三个野猪家族凑在一起,大约有三十多头的样子,黑压压的好一大片。
    它们已经穿过了参园子地带,毕竟参园子也不是完全连成一片的,中间有些地带,生长着一些杂树和灌木之类。
    刘青山也放心不少,野猪没践踏参园子就好。
    很快刘青山就在前方发现一个人,是村里的狗剩子,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正拖着一根大皮鞭子,在猪群的侧后方缀着。
    前两年上边收枪,村里的那些土炮啥的,全都缴了上去。
    不然的话,老洋炮朝天放一声,早就把野猪给吓回去了。
    狗剩子也瞧见刘青山,不由大喜:“青山哥,你们来啦,正好把这群挨千刀的全都消灭!”
    他一个人,还真不敢招惹这一大群野猪,野猪发起飙来,横冲直撞,都是愣头青。
    “好,咱们捉活的,全都送猪场劳动改造!”
    刘青山也吼了一嗓子,正好拿这群野猪练练拳脚。
    所以他并没有迎着猪群冲过去,先抄后路,等后面的人都跟上来,彻底断了猪群的后路,再进行歼灭战。
    正这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吆喝:“不,不用那么费劲,看俺出马,摆平这帮家伙。”
    刘青山回头一瞧,却是张杆子,也跑得呼哧带喘的。
    “杆子叔,能行不?”刘青山有点担心,这些都是真正的野猪,生性着呢。
    张杆子大大咧咧地摆摆手:“小菜一碟儿,俺手下的兄弟成千上万,也是统帅过千军万马的,几十头野猪,小意思。”
    这时候,张龙和魏铁柱他们这些年轻人也都赶上来,瞧着张杆子牛皮哄哄的架势,有点信不实。
    魏铁柱提议道:“要不给镇里武装部打个电话,申请一下,能不能派民兵拿枪过来?”
    “不能放枪,要是把猪群整毛了,都往山里跑,搞不好就把参园子给踩坏不少。”
    张杆子一声吆喝,这种可能性非常大,野猪受惊,肯定得往林子里跑,慌不择路,管你啥参园子,一路平趟。
    “咱们先听杆子叔指挥。”刘青山吆喝一声,要说对猪性的了解,这里面还真得数张杆子。
    张杆子更来劲了,一挥胳膊:
    “你们都先靠边,俺自个上去跟这帮家伙谈谈,争取叫这帮家伙改邪归正,加入到俺们养猪场的大家庭。”
    “哇,杆子叔你好棒,一个人就敢去打野猪!”
    一脸崇拜地望着张杆子,在她眼里,那群黑压压的大野猪好吓人。
    刘青山则有点担心:“杆子叔,你一个人能行不?”
    “瞧好吧。”张杆子迎着猪群溜达过去,嘴里还念叨呢:
    “啰啰啰,天蓬元帅就是我,啰啰啰,大猪小猪都回窝,啰啰啰……”
    听得大伙都面面相觑,刘青山也慢慢缀在后面,万一杆子叔有危险,也好冲上去援助。
    张杆子哼哼咧咧迎着猪群而上,早就引起了野猪的警觉,几头大公猪昂起脑袋,小眼睛盯着来人,鼻子里还发出哼哼声。
    整个猪群立刻停下来,一双双眼睛全都盯着张杆子。
    要是换成别人,估计还真得紧张要死,不过张杆子天天和猪打交道,根本就不当回事,继续“啰啰啰”地叫着,走向猪群。
    有两头性子暴躁的大公猪,已经摆出攻击的架势,嘴巴子前面的獠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弟兄们,俺来啦,啰啰啰!”
    张杆子继续往前溜达,肩膀头还一颤一颤地嘚瑟着。
    殊不知,后边观战的这伙人,心都提到嗓子眼。
    “杆子叔好帅,比英雄本色里面的发哥还帅!”郑月娇拍着小巴掌。
    虽然二者形象上的差距比较大,但是这种气势,还真一点不输。
    猪群也有点发愣,不知道这个人是啥来路。
    当先的两头大公猪终于忍不住,哼哼两声,朝着张杆子冲去。
    猪群里面,还有两窝小猪崽呢,坚决不能受到威胁。
    “本地人,俺是本地人。”张杆子一点不慌,反倒将身子慢慢蹲下去,嘴里依旧啰啰啰地叫着。
    不好,刘青山向前飞奔,眼瞅着那两头大野猪,就冲到杆子叔跟前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两头野猪猛的来个急刹车,停在张杆子身前,长鼻子一个劲抽动。
    “俺都说是自己人啦。”张杆子蹲着往前挪挪,竟然伸出两手,在大野猪的下巴抓挠起来。
    刘青山见状,也连忙停住脚步,免得自己冲上去之后,反倒惊扰野猪。
    只见那两头野猪还真没对张杆子发动攻击,反倒哼哼唧唧的,好像挺亲热的模样。
    其中一只,还用鼻子跟张杆子友好地打着招呼。
    就是这家伙比较粗鲁,拱得张杆子站立不稳,一个腚蹲坐在地上。
    没等他爬起来呢,就有几个身上带着条纹的小猪崽冲上来,小鼻子一通乱拱。
    有两只都拱进张杆子怀里了,张杆子嘴里还说呢:“乖孙子,老子这可没奶吃。”
    后面的人这下彻底放心,魏铁柱也不由得感叹:“杆子叔都成猪王喽!”
    “小猪崽还真可爱,咱们也上去玩玩?”白丽艳跟郑月娇提议,俩姑娘都有点蠢蠢欲动。
    “你们俩还是消停点吧,杆子叔身上有猪味儿,能被野猪群接纳。”刘青山也溜达了回来,瞧瞧两个姑娘说:
    “你们身上一股脂粉味儿,咱们人类喜欢,可是野猪不一定喜欢。”
    白丽艳不服气:“我从来不擦胭粉的。”
    说完哈哈一笑:“擦了也没用。”
    大伙也都忍不住大笑,这姑娘有意思,还懂得自黑。
    瞧着张杆子领着猪群,竟然真的慢慢悠悠往夹皮沟方向溜达,大伙也就原路返回。
    “嗷。”
    迎面传来一声浑厚的怒吼,只见大熊扑腾扑腾地向这边跑来,瞧那架势,估计要去驱赶猪群。
    刘青山连忙将它拦住,这要是过去,非把猪群弄惊喽不可。
    又看了几个参园子,里面种植的人参都长势良好。
    参园子里面种植的人参品种,基本都是大马牙。
    而在林子那边种的林下参,品种则是二马牙,还有一些长脖之类。
    瞧着瞧着,刘青山又提出一个问题:“这一茬收获之后,就不能重新播种,要进行养地,那岂不是接不上了?”
    王教授笑道:“青山,这个早就打算好了,以后每年都继续垦荒,然后每三年轮种一次。”
    这还差不多,等到五年之后,每年都可以采挖五龄参和六龄参。
    看看时间也不早,大家这才一起返回村里。
    到了村里就听小娃子说:杆子爷爷领回来一大群野猪。
    还有个小不点嚷嚷说,一会儿要杀猪吃肉。
    看来张杆子还真把这群野猪给收编了,这本事厉害,估计以后,林子里的野猪不会泛滥成灾了。
    不过野猪是东北虎等大型猛兽的主要食物来源,所以还是得告诉杆子叔悠着点。
    别把山上的野猪都忽悠到猪场,那就麻烦了,林子里的老虎非得找他拼命不可。
    等到吃完晚饭,刘青山去各家溜达的时候,就听张杆子站在当街,嘴里哇啦哇啦讲呢:
    “俺大手一挥,那些野猪就全都被俺给招安啦。”
    刘青山也大乐:“这位好汉,您还是悠着点,别把林子里的野猪都给招安喽,山上的东北虎打不着食,再下来啃你大腿。”
    张杆子微微一笑,轻轻把手一挥:“就算是老虎来了,俺也照样招安。”
    正这时候,一群小娃子跑过来,嘴里大呼小叫:“老虎来啦,老虎来啦。”
    卧槽,张杆子也顾不得吹牛,撒腿就往家跑。
    不远处传来大帅叔的笑声:“杆子比别跑,是俺刚才叫娃子们喊的。”
    不过张杆子已经一溜烟跑进家门,根本就没听见。
    第二天,刘青山刚吃过早饭,魏铁柱和白丽艳等人就来了,约他一起上山。
    刚出门,就看到张龙也领着郑月娇,他们也惦记着登山呢。
    刘青山打量一下,郑月娇穿着一身运动服,头上戴着棒球帽,脚上是一双旅游鞋。
    于是点点头,这装扮登山还凑合,看来是大龙哥早就提醒她了。
    开上两辆吉普车,一路开到山脚,这边停着好几辆小四轮拖拉机。
    如今也正是采山货的旺季,夹皮沟每天都有上百村民,在山上忙活呢。
    下车步行上山,郑月娇边走边拍照,一卷胶卷很快就用完了。
    秋天的大山,层林尽染,美不胜收,是一年中色彩最丰富的时候。
    魏铁柱对林子已经相当熟悉,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在前面带路。
    大伙手里也都拿着棍子,累了可以拄着,还可以清理杂草。
    走着走着,听到前面林子里传来唱歌的声音,是当地的民间小调。
    唱山歌,在林子里就相当于喊山了。
    “好像是采松露的队伍,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魏铁柱征求刘青山的意见。
    刘青山看看队伍中的崔敏浩:“过去瞧瞧也好,正好弄几个松露回去尝尝。”
    “哇,咱们这里还出产松露,很名贵的。”郑月娇也表示惊讶,她吃过松露,但是还真没挖过松露呢。
    于是拐了个弯,向着那边杂树林走去。
    隔着林子,就听到一个破锣嗓子传过来:“哧溜溜我拱开了头条垄啊,看到大松露我脸上露笑容啊……”
    “好像是杆子叔?”郑月娇现在都差不多能听出来张杆子的声音。
    等到近前一瞧,还真是张杆子,手里牵着绳子,绳子那头拴着一只半大的野猪,正在地上拱呢。
    很快就拱出来两块小孩儿拳头般大小的松露,那头猪张嘴就要啃,结果却发现嘴上戴着嚼子,根本吃不到嘴,就气得直哼哼。
    旁边有人乐呵呵地把松露收起来,张杆子这才把那头猪嘴上的嚼子摘下来,扔给它一个土豆子:
    “这个才是你吃的,那些松露,还得卖给洋鬼子呢。”
    白丽艳瞧着有趣:“杆子叔,人家都说狗戴嚼子胡勒,你这给猪戴嚼子,也算发明创造啦。”
    众人大笑,张杆子抖抖手上的绳子:“大帅他们都领着猎狗找松露,俺觉得还是猪鼻子好使。”
    无论是猎狗还是猪,它们都能嗅到松露散发出来的特殊香气,所以都是用来寻找松露的好帮手。
    还有就是啥也不用,大家一起在地里刨,把林子都翻一遍。
    这种方法的破坏性太大,属于破坏性采收。
    因为只有完全成熟的松露,才能散发香气,然后被猪狗嗅到,从地里挖掘出来。
    犁地的话,连松露的菌丝都一起破坏,属于断子绝孙。
    几十年后就有这样的例子,辽河那边有山上发现了松露,村民男女老少全部出动,把山头彻底犁了一遍,都赚了几万块甚至十几万块。
    不过等到来年,就再也挖不到松露了,彻底变成一锤子买卖。
    所以合理采收,永续利用,才是发展的正确道路。
    大伙正聊着呢,就听郑月娇一声惊呼:“猪猪吃松露啦!”
    扭头一瞧,原来是刚才这头猪又拱出来一枚松露,咔嚓咔嚓大嚼,刚才忘给戴上嚼子了。
    张杆子气往上撞:“你这吃货,不戴嚼子不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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