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山还是没有去追那只狗熊,而是钻进苞米地,他惦记着张杆子呢,可千万别被黑瞎子给舔喽。
    至于狗熊没攻击他,估计是他身上带着大熊的气味,被那只狗熊给闻到了。
    “杆子叔,杆子叔,你在哪呢!”
    刘青山嘴里大叫,很快就听到左前方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
    “唉呀妈呀,吓死俺了。”
    随后,就听到哗哗的苞米叶子发出的声响,张杆子踉踉跄跄的,出现在刘青山的视线之中。
    “杆子叔,你没事吧?”
    刘青山连忙迎上去,上下照照,好像没受伤。
    “没事没事,幸亏俺装昏,糊弄过去了。”张杆子也一脸庆幸。
    其实这个季节的黑熊,是脾气最好的时候,因为这会儿不愁吃不愁喝的,正是它们努力攒膘的时候。
    要是换成刚开春试试,饿得眼睛都绿了,没准就把张杆子给啃喽。
    刘青山就扶着张杆子,走出苞米地,迎面看到老板叔和张大帅也打着手电筒跑过来。
    他们也听到喊声,从睡梦中惊醒。
    “咋回事?”张大帅急吼吼地问。
    张杆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俺一边撒尿,一边唱歌……”
    张大帅急得想踹他:“捞干的说!”
    “你甭急啊,俺正唱大姑娘美大姑娘浪呢,结果东瞅瞅西望望,一下就看到一只黑瞎子。”
    把刘青山听得也哭笑不得,张大帅和车老板子检查一下,见张杆子没受伤,这才长出一口气。
    张大帅嘴里还骂了一句:“该,谁叫你不好好看青,就知道惦记大姑娘,黑瞎子没跟你亲嘴儿吧?”
    车老板子也在旁边溜缝:“杆子身上臭烘烘的,一股猪屎味儿,把黑瞎子都给熏跑了。”
    张杆子被吓得不轻,萎靡不振,也没心思和他们斗嘴,张大帅索性就叫他回窝棚睡觉去。
    不大一会,大头和二彪子也打着手电筒到这边来,他们在那边的窝棚,都隐约听到这边有动静。
    “大伙都小心点。”
    刘青山叮嘱一番,这深更半夜的,还真大意不得。
    于是大伙分开,几个巡视各自的领地,随着夜色越来越深,温度也渐渐降低,露水也比较重,这才是看青最辛苦的地方。
    好在这里不缺柴火,重新架起火堆,一来能烤烤火,二来嘛,野牲口都怕火,也比较安全。
    等到快半夜十二点了,刘青山巡视到最西面的一片玉米地的时候,又听到里面有动静。
    张大帅也很快听到了,飞速将猎枪端在手中。
    “大帅叔,朝天上放。”
    刘青山连忙提醒。
    张大帅不大情愿地抬高枪口,伴着砰的一声闷响,一道火光,从洋炮的枪口射出。
    这夜深人静的,枪声显得格外惊人,刘青山也没闲着,嘴里也大呼小叫,手上更是将一对儿铜钹撞得山响。
    瞧那意思,打不死也要吓死你。
    果然,苞米地里一阵兵荒马乱,有小猪崽的尖叫,也有大猪的哼哼声。
    玉米秸秆也一阵晃动,显然猪群正在里面不停钻动。
    刘青山一瞧更来劲啦,咣咣咣的,一阵紧锣密鼓,把手里的铜钹差点砸碎。
    终于看到有野猪从苞米地里窜出来,四蹄翻飞,尥蹶子往山林的方向跑,估计这次肯定得被吓够呛,神经衰弱都是轻的。
    “哪里跑!”
    张大帅早就蓄势待发,身子一个虎扑,伸手抓住一只半大野猪的后腿。
    伴着杀猪般的一声惨叫,那只半大野猪掉头去咬张大帅。
    却见张大帅单臂用力,直接把半大野猪提到半空,身子奋力挣扎,嘴里叫声刺耳,把刘青山的铜钹声,都给压了下去。
    张大帅也不撒手,就任凭这种半大野猪惨叫,听到同伴的叫声,那些大大小小的野猪,跑得更欢啦。
    眨眼间,野猪全都跑没影,张大帅这才把手里的野猪撂到地上,在刘青山的协助下,用麻绳把猪蹄子系上,这只半大野猪,就只有躺在那挣扎的份儿。
    很快,车老板子也从窝棚跑出来,又过了一阵,大头他们也气喘吁吁跑过来。
    刚才那枪声还有密集的铜钹声,别说他们了,估计屯子里都能听到动静。
    看到竟然活捉一只半大野猪,大伙都连声夸赞大帅叔勇猛。
    要知道,野猪可不像家猪那么懒洋洋慢吞吞的,它们行动迅捷,攻击力又强,想抓到它们可不容易。
    “估计这回能消停几天,野猪肯定都被吓得不轻。”
    二彪子嘴里一边说着,一边还找根麻绳,把猪嘴给绑上,免得这家伙还叫唤。
    车老板子摇摇头:“猪这玩意,都是记吃不记打,搞不好明天还得来。”
    大伙议论一阵,看看时间,已经后半夜一点多,于是就赶紧换岗。
    老板叔替下刘青山,叫他回窝棚眯一会儿。
    等刘青山钻进窝棚,就看到张杆子蜷缩子啊草帘子上边,正呼呼大睡。
    他也刚要躺下睡一阵,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再用手电筒照照,只见张杆子怀里,赫然搂着两只小野猪崽。
    野猪崽身上都带着土黄色的条纹,那四只小眼睛,正惊恐地瞧着刘青山,还使劲往张杆子怀里挤呢。
    在睡梦中,张杆子还伸手轻轻拍拍两下,小野猪崽就依偎得更加紧密。
    刘青山也啧啧称奇:估计是刚才一阵兵荒马乱的,这两只野猪崽跑散了,然后跑到窝棚附近,就闻到了张杆子身上那股猪味儿。
    这是把他当成老母猪啦?
    不对,应该是把杆子叔当成了二大爷才对。
    刘青山心里笑了一阵,也没管那两只野猪崽,也躺在草帘子上,很快就进入梦乡……
    “呦,杆子,你这是下了两头野猪崽啊!”
    张大帅洪亮的大嗓门,把刘青山从睡梦中惊醒。
    窝棚前面的草帘子被掀起来,外面天已经亮了,张大帅正满脸诧异地望着张杆子,还有他怀里趴着的两只野猪崽。
    张杆子也醒了,迷迷瞪瞪地坐起来,然后听到身边传来吭叽声,扭头瞧瞧,也乐了:“你们两个小崽子,还真会找地方!”
    他伸手在猪崽的下颏抓挠几下,两个小家伙吧嗒一下躺在草帘子上,一副很是享受的模样。
    很快,车老板子还有大头他们也都收工过来,看到这景象,都啧啧称奇。
    二彪子竖起大拇指:“还是杆子叔你厉害,大帅叔费了挺大劲,才抓住一个,你这啥也没干,就在窝棚里睡觉,就能抓一对儿!”
    老板叔也摇头晃脑地感叹:“古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今有张杆子睡觉,野猪投怀送抱。”
    张杆子这会儿也彻底精神了,嘴里笑嘻嘻地说:
    “俺说昨晚上咋越睡越热乎呢,总觉得怀里有东西拱,俺还以为是孩儿他娘呢!”
    大伙也是一阵哄笑,张大帅提议把这两只猪崽拴上,牵着回去。
    张杆子摆摆手:“不用那么费事,俺直接就领回去得了。”
    他还真是说到做到,张杆子背着手在前面走,两只野猪崽就紧紧跟随,寸步不离,瞧得大伙啧啧称奇。
    至于那只半大的野猪,则用杠子抬着,直接送到养猪场。
    “看青的都回来了,昨晚上干啥玩意呢,叮叮咣咣的?”
    刚进村,迎面就有村民询问。
    老支书也迎面走来,看到张杆子身后的两只野猪崽,也是一愣:
    “杆子,听说城里有早起遛鸟遛狗的,你这一大早就遛猪呢?”
    车老板子在旁边先搭话了:“这是昨晚上,杆子新收的俩干儿子!”
    然后就绘声绘色把经过讲述一番,大伙也都听得哈哈直笑,都夸杆子厉害,都有主动投怀送抱的了。
    不过刘青山又讲了撞进黑瞎子的事儿,提醒大伙以后看青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哎呦,哎呦,这咋一听到黑瞎子,俺这脑壳就有点疼呢?”张杆子用手拍着脑袋,他昨晚上还是受到惊吓。
    刘青山连忙安慰:“杆子叔,没事没事,回头去俺师父那,给你弄点镇静安神的药。”
    “吃啥药啊,把你家的大仙儿领过来,给他脑门上拍一爪子,保证又活蹦乱跳的。”
    车老板子有切身体会啊,觉得还是火狐狸拍一下比较管用。
    刘青山也摇摇头,大伙都信这个,他能有什么办法。
    像这种不是实病的,精神安慰的效果反倒更好,也就随便他们了。
    中午睡了个午觉,刘青山就又变得精神抖擞,还是年轻好啊。
    等到吃过晚饭,他又跟着这一组一起行动,昨天晚上的野猪和黑瞎子全都出现,证明看青这事还是有危险性的。
    不光是刘青山,连李铁牛,今天晚上都上阵,另外,张大帅这样经验丰富的猎手,也同样没歇着。
    有了昨天的经验,这次大伙的准备就更充分,绳子大网什么的,都准备不少,还扛了几把铁锹,准备在地头儿挖几个陷坑。
    吃喝也都准备了点,大张罗连干豆腐大葱大酱都拿来了,卷成豆腐卷吃。
    火堆里烧了点黄豆,挑豆子地里,比较低洼的地方,黄豆没上成,豆荚都还是绿的呢。
    这种等秋收的时候,也都是割了喂牛喂马的。
    大帅叔最会吃,还割了一根麻杆儿,上面一嘟噜一嘟噜的,都是麻籽。
    等黄豆烤了一阵,就把麻杆儿也架到火上,噼噼啪啪的,是麻籽开裂的声音。
    麻籽富含油脂,很快就散发出一种很独特的香味,张大帅笑呵呵地念叨着:“这才叫麻籽拍豆香呢!”
    等豆荚烧得焦黑之后,剥开豆荚,里面就是绿色的豆粒儿。
    这会儿正是鲜嫩的时候,有的表皮烤得略微糊巴点,扔进嘴里,越嚼越香。
    再搓几个圆溜溜的麻籽儿,这个就更香了,就是不能多吃,吃多了会醉的。
    这种乡间野趣,叫刘青山也很享受,不由得想到了周先生的社戏,里面的那群小娃娃偷罗汉豆的情形。
    等到天黑之后,大伙也都紧张起来,晚上十点多,就有一窝野猪从北面过来,正好和巡逻队狭路相逢,野猪直接被惊走。
    林子那边,靠近夹皮沟的地方,就有近十个野猪家族呢。
    但也有的野猪群比较贼,从东西两边绕过来,然后才钻进地里,大快朵颐。
    等刘青山发现情况之后,又放了一炮,这才把贪吃的野猪惊走。
    “那边的陷阱有动静!”
    张大帅很快就打着电筒往东边跑,其他人也都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后面紧跟。
    刘青山很快就和大帅叔并驾齐驱,远远的,看到地头有个黑影在转悠,手电筒的光柱照过去,赫然发现,不是野猪,又是一头黑瞎子。
    看到光亮,这只狗熊转身就往林子的方向跑,那速度,其实一点也不慢。
    陷阱上边都棚着树枝子,然后盖上草,最上面撒上薄薄的一层土,黑咕隆咚的晚上,一不留神,还真容易中招。
    刘青山窜到一个已经塌陷的陷阱边上,手电筒往里一照,有个黑乎乎的小家伙,正缩在那吭叽呢。
    “熊仔,赶紧整出来,趁着那只母熊没跑远,给它送回去,这玩意咱们可不能帮它养着,太能吃啦!”
    刘青山是深有体会,一只大熊,就能把普通人家给吃穷。
    张大帅直接跳进坑里,嘴里还念叨着:
    “你说你个大笨熊,都说你黑瞎子掰苞米,掰一穗扔一穗,你可倒好,把自己的娃子都给扔了!”
    刘青山也忍不住想乐:领着孩子来做贼,这不是从小就教坏了吗?
    接过大帅叔递上来的熊仔,刘青山拔腿就跑,顺着大狗熊刚才跑的方向追上去。
    “别走啊,把俺先拉上来啊。”
    身后传来张大帅的喊声,他个子太矮,还真爬不上来。
    刘青山也顾不上了,反正一会大张罗他们赶过来之后,自然会把大帅叔弄上来。
    他脚下生风,熊仔在他怀里,哼哼唧唧的还挺老实的,并没有使劲挣扎。
    野牲口鼻子都灵,估计也是嗅到刘青山身上的熊味儿。
    这只应该是今年冬眠时候生的熊仔,顶多也就七、八个月大,刘青山抱着一点不费劲。
    一阵狂奔,终于借着手电筒的光束,发现前面一个黑影。
    估计也是发现了追兵,那只狗熊也开始加速。
    恨得刘青山心里直骂:跑个毛啊,俺是给你送孩子的!
    吼!
    刘青山嘴里发出一声吼,这是他跟大熊学会的。
    果然,前面那只黑瞎子慢慢停了下来,立起身子,回头向后张望。
    刘青山照照怀里的熊仔,然后把小家伙放在地上,刘青山就缓缓后退。
    直到看到大狗熊颠颠地跑过来,领走自己的娃儿,刘青山这才放心,嘴里还嚷嚷一句:
    “以后出来偷东西,别领孩子,就你这熊样,肯定教不出好来。”
    吼!
    回应他的,是一声羞怒的熊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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