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对了,上个月你们县里酒厂的李厂长,已经拍完广告,回去了。”
    等众人安顿好了之后,林子洲就起身告辞了。
    “林姨夫,给您添麻烦了。”
    刘青山口中连连道谢,毕竟不是自己亲姨夫,是老姐那头的亲戚,其实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
    “青山,不用见外,晚上见,我在全聚德订了位子,晚上再慢慢聊。”林子洲交代几句,便匆匆而去。
    老帽儿咂了咂嘴:“全聚德吃烤鸭是吧,讲究,有面儿,你定的是前门店、王府井店还是和平门店,晚上我肯定捧场。”
    “前些年,全聚德的牌子换成北京烤鸭店,八零年才换回原来的老招牌,好些年没去吃了,不知道还是不是那个味儿。”
    刘青山笑了笑:“师叔,您要是帮着我干,天天吃烤鸭都没问题。”
    老帽儿立刻瞪大眼睛:“真的假的,那以后师叔就跟你干啦!”
    嘿,这就答应了,刘青山刚才劝了好半天,结果连一顿烤鸭子都不如。
    然后就听到老帽儿师叔又是一拍大腿:“不行不行,天天吃烤鸭子,那也太腻啦……”
    ……
    坐着老帽儿师叔的三轮车,刘青山慢悠悠地浏览着当下首都的市井风光。
    身边坐着鲁大叔,正跟老帽儿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至于家人们都在招待所休息。
    “师叔,如果有合适的房子,帮我留意下,最好是独门独院那种。”刘青山面带淡淡笑意说道。
    这会儿的首都,生活节奏一点也不快。
    甚至有点慢悠悠的,就像身下的三轮车。
    “呦,小山子,你还真要买房子啊,首都的房子可不便宜哦?”
    老帽儿瞪大双眼,还是不怎么相信。
    当下,小县城的房子,顶天一两千,不过首都嘛,房价还是要高一些的。
    独门独院的,那就是四合院了,哪怕是一进的院子,也得上万了。
    老帽儿当然不相信,师侄是小山沟里来的,哪弄那么多钱去?
    “呵呵,老帽儿兄弟,钱的事儿,你就不用担心,青山现在不敢说是大富翁,但是买房子的钱,还是有的。”
    鲁大叔多少知道一点刘青山的老底,在旁边乐呵呵地帮着解释。
    老帽儿回头瞄了这位师侄一眼:“小山子,你这趟来,带了多少钱,先跟老帽儿师叔透个底儿?”
    刘青山朝他眨眨眼:“不多,也就十万块吧,手头有二十万,不过得留十万块活动资金,收购山野菜。”
    骑了好些年三轮儿的老板儿爷,双手一抖,有点掌控不住车把,直接朝路边的马路牙子撞过去。
    幸好是老把式了,最后时刻,老帽儿总算重新扶好车把,跟着从车坐上跳下来:
    “小子,说实话,你这是劫道儿了,还是抢银行了?”
    这年头,就算是首都人,工资也不高,顶多待遇比地方好一点。
    手头能有千八百块存款的,都算是富裕人家,这个师侄张口就是十万二十万的,这也太吓人啦!
    “师叔,钱都是我正经做生意赚的。”
    刘青山撇撇嘴,解释了一句。
    旁边的鲁大师咳嗽两声:造假糊弄人,好像不算正经营生吧,好在骗得是小鬼子,真是解气。
    他还不知道,刘青山这钱是出售羊肚菌赚的,还以为这二十万是从小鬼子那忽悠的呢。
    看着两人神色不像作伪,老帽儿师叔砸了咂嘴,带着几分惊叹之色,继续往前蹬着车子,嘴里又说:
    “小山子,有钱也不成,你没有京城户口,要是把房子落到师叔我的名下,你小子放心不?”
    刘青山笑着说道:“师叔,先不用麻烦您,等以后的,师侄肯定孝敬您一套房子。”
    鲁大师又在旁边帮腔:“老帽儿兄弟,青山的二姐,你刚才也见到了,人家今年考上北大,户口也过来了。”
    “哪个北大,照相馆还是澡堂子?”
    老帽儿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大学呗,还能有哪个?”鲁大叔也觉得倍儿有面儿。
    三轮车又开始在道上画龙,急得刘青山坐在车上直喊:“师叔,你这技术行不行呀?”
    老帽儿又跳下车,回头盯着刘青山瞅,最后甩了甩头,有些悻悻地说道:“得,我明白了,你是哑巴老大派来打击我的是吧,收了个好徒弟,瞧把他显摆的!”
    刘青山也笑了:“师叔,反正您徒弟都跑光了,就拿俺当你徒弟呗。”
    “行,等明天早上,咱们爷俩过过汗儿。”
    老帽儿继续上车,骑了一个多小时,前面来到一个胡同。
    这时候的胡同,没有高楼大厦比着,也没有小轿车啥的停着,自行车都宝贝似的推进院里,幽深的胡同,竟然还觉得挺宽敞。
    老树枝繁叶茂,映衬着青砖灰瓦,透出几分古老和安宁。
    刘青山点点头:现在的胡同,才是真正的胡同呢,于是问道:“师叔,这哪儿啊?”
    “琉璃厂,看到这条道没有,两边分出来东西厂。”
    帽儿爷把三轮拐进一条小胡同,指指前边的一个大杂院:“到家啦。”
    刘青山嘴里嘿嘿两声:“那不就是东厂和西厂嘛,师叔,你原来是西厂的。”
    可惜,老帽儿不晓得这个典故,自顾自地把他们让到院子里。
    这年月,北京已经有少部分的居民楼,不过价格高,数量少,不是寻常百姓能住的。
    绝大多数,都挤在这种大杂院里边。
    现在大杂院的居民,最大的愿望就是住上高楼大厦;等到几十年后,估计他们最大的愿望,就成了能重新住上大杂院。
    大杂院多数是四合院,老帽儿住的是两间西厢房,房子一瞧就有些年头,再加上各种违建,显得特别拥挤杂乱。
    “呦,帽儿爷,回来了,这两位是?”
    一个光着膀子,摇着蒲扇的老头,正坐那乘凉,嘴里招呼着。
    膀儿爷,也是老首都一个很大的群体,夏天都习惯光着膀子。
    这无关胖瘦,像这位大爷,身上的肋骨都一条条的清晰可见,照样光膀子。
    “是我师侄小山子和他朋友,大老远特意来看我的。”
    老帽儿一脸荣光地说着,又对刘青山他们说:“这位你们叫二大爷就成。”
    “哎呦喂,帽儿爷,恭喜恭喜!”
    二大爷站起来,还像模像样地朝老帽儿拱拱手,乐得老帽儿嘴丫子都咧到耳朵根子了。
    刘青山也能理解,一个无亲无故的老光棍,冷不丁冒出个师侄,确实是好事,也顶半个徒弟用。
    这时候的师徒关系,那真跟父子似的。
    刘青山嘴里叫了一声二大爷,然后把带来的一个小袋子递过去:“二大爷,老家产的,您尝尝。”
    布袋轻飘飘的没二两重,二大爷往里瞄了一眼:“黑木耳,好东西啊,谢了小爷们,回头咱爷俩捏两盅。”
    老帽儿跟着接过话茬:“二大爷,您别说便宜话,我师侄要买房子,您帮着照看那套小院子,还没卖呢吧?”
    排骨老头狐疑地打量一下刘青山,然后竖起两根手指:“人家走的时候可是交代了,没这个数可不卖。”
    “二十万?”刘青山也吃了一惊。
    “两万块!”
    二大爷连连摇头说道。
    “那看看成不?”
    听到这么便宜的价格,刘青山顿时心动了。
    很快,一行人就来到东厂那边,就隔着一条道,一百多米的距离。
    二大爷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一个斑驳的木门,招呼大伙进去。
    进了门,刘青山不由得眼前一亮,跟刚才的大杂院相比,这个独门独院的小四合院,显得整洁幽静。
    说是四合院,应该叫三合院正合适,北面是三间正房,两边各有一间小耳房。
    东西两侧各有三间厢房,正房对面,直接对着的就是院墙,包括他们刚才走进来的大门,也是个小随墙门。
    院子中间的空地上,栽种着一颗碗口粗的老石榴树,枝繁叶茂,上边挂着不少果子。
    石榴百子,象征着子孙旺盛,所以院子里都喜欢栽种这种树。
    看到这个小院子,刘青山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有点闹中取静的意思。
    推门是闹市,闭户成一统。
    二大爷领着他们,各屋里转了转,除了长时间没住人,屋子里有点潮,缺少点人气儿之外,剩下的都令他很是满意。
    “二大爷,这房子不错,我买啦!”
    刘青山直接拍板儿,后世想要在琉璃厂这边买个单独的小院子,想都不敢想呦。
    咳!
    老帽儿使劲咳嗽一声,瞪了刘青山一眼:缺心眼儿呀,买个葱蒜还得争争讲讲呢,更不要说买房子这样的大事了。
    剩下的时间,就是老帽儿跟二大爷在那磨嘴皮子了,还真别说,最后的价格,砍到了一万八千五百块。
    其实就算是两万块,刘青山都心里偷着乐了,这放到几十年后,妥妥的豪宅啊。
    便宜吗,按照当下的工资和物价算起来,那是一点不便宜。
    绝大多数家庭,攒一辈子钱,也还是买不起这样的院子。
    这院子,是二大爷一个远房亲戚,托他给照管着,那个亲戚,据说是住楼房去了。
    刘青山估摸着,那个人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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