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哥啥时候回来呀?”
    这些天来,四凤只要一放学,就会缠着林芝问。
    还有她身边的山杏,虽然嘴上不问,但是一双大大的眼睛,也满是期待地望着林芝。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林芝心里当然更是担心,可是嘴上还得安慰两个小的:“快了,快了。”
    这天中午,刚放学,老四还没等张嘴问呢,林芝就先念叨上:“快了!”
    “娘,这都快一个礼拜了。”
    小老四不由得撅起小嘴。
    刘金凤刚要过来管管她,就听到外面传来汽车喇叭声,嘀嘀嘀的,格外响亮。
    “肯定是我哥回来啦!”
    说罢,小老四拉着山杏,嗖一下就跑没影了。
    “这俩孩子,慢着点!”
    林芝也慌慌张张往外跑,身后传来刘金凤的吆喝声:“妈,你还扎着围裙呢。”
    两辆大解放,一前一后,开进夹皮沟。
    汽车喇叭声,很快就招来一帮小娃子,然后不少村民也陆陆续续地走过来看热闹。
    离得老远,张杆子就开始吸溜鼻子:“有一股子碧水大曲的味儿,真香,真香!”
    等村民凑到跟前,就看到了车上拉着的金灿灿的酒糟,难怪这么冲的曲子酒味儿呢。
    “爹!”
    张招娣他们姐俩下车之后,就奔着老板叔跑过去,开始还笑呢,然后笑着笑着就哭了。
    毕竟是第一次离家,可以理解。
    张大路则没心没肺地凑到老支书跟前,喊了一声爷,然后就一溜烟往家跑。
    李忠和李国新也来过夹皮沟一次,所以下车之后,村民都很亲热地打着招呼。
    这年月,司机绝对是吃香的行业,到哪儿都受人恭敬。
    老支书跟李忠握手寒暄一番,然后就看到大解放的车头前面,还站着个人,穿着一身西装,脚下是锃亮的皮鞋,于是连忙迎上去,恭恭敬敬伸手说道:
    “欢迎上级领导来到俺们夹皮沟检查指导工作。”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哄笑,随后大张罗的声音就传过来:“老支书啊,您还是戴上老花镜好好瞧瞧吧,今天来的这位领导可不一般!”
    大伙笑得更欢了,搞得刘青山也跟着乐:“支书爷爷,是俺啊。”
    支书确实有点老眼昏花,刚才又光注意打扮儿没太注意长相,听到刘青山熟悉的声音,也乐得直拍大腿:
    “你瞧这事弄的,整岔劈了,不过,咱们青山西装革履的这么一捯饬,还真是有模有样呢!”
    “可不是咋滴,跟演电影的那个郭凯敏一样帅!”
    这两年,随着庐山恋这部电影的热映,大伙也都熟知了张瑜和郭凯敏这些演员。
    “大伙要是再这么夸俺,那俺明天也演电影去。”
    刘青山嘴里跟大家说笑着,这还真不是他在乡亲们面前显摆,主要是就这一身衣服已经穿上了,总不能脱了,穿着秋衣秋裤回来吧?
    望着周围那一张张淳朴的笑脸,还有大伙羡慕的目光,刘青山心里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一下子就踏实了。
    就好像随风飘扬的蒲公英种子,一下子落到肥沃的土壤里。
    “哥——”
    伴着两声呼唤,两个小小的身体,一起扑进他的怀里。
    刘青山一手一个,将老四老五抱起来,然后两边的脸蛋上,就吧嗒吧嗒的,被重重亲了两下。
    抱着彩凤和山杏,刘青山眉开眼笑,甚至,比拿到缝纫机票以及两千块的现金还高兴呢。
    他也在老四老五的小脸上亲了回去,刘彩凤笑嘻嘻地搂着老哥的脖子,而山杏,则红着小脸低下头。
    小家伙,还害羞呢。
    怀里抱着两个妹妹,刘青山忽然觉得,在外奔波的辛劳,瞬间就飞到九霄云外。
    “四凤五凤,快下来快下来,把你哥的衣服都弄脏啦。”
    林芝也随后赶到,手里还抓着围裙,笑眯眯地望着儿子。
    那两道慈爱的目光,仿佛化作两股暖流,一直能流淌到刘青山的心田,他忍不住呼唤一声:
    “妈!”
    这一声,差点把牵挂儿子的林芝眼泪给叫出来,嘴里连忙掩饰着:“三凤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老四老五也乖巧地从刘青山身上下来,反倒惹得刘青山不高兴:“衣服脏了可以洗嘛。”
    林芝上前,帮着儿子把衣襟上的灰土掸下去,这是老四老五鞋底子沾的。
    一边拍打着,她嘴里还一边说着:“这衣服洗得回数一多,就会掉色呢。”
    刘青山美滋滋地享受着母亲的关爱,心里想着:衣服褪色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亲情永不褪色就好。
    他们一家人在这聊着,大解放则开进养猪场,大伙七手八脚的,很快就把酒糟卸下车。
    张杆子这货是真没出息,也不嫌脏,抓了一把酒糟塞进嘴里,仔细咂摸滋味呢。
    “杆子,少吃点,别吃醉喽。”
    大张罗笑嘻嘻地开着玩笑,张杆子也不以为然,嘴里还念叨着:“俺的好日子到了,饿了就啃豆饼,馋酒了就吃点酒糟,这小日子简直太美了!”
    “你这家伙就是猪啊!”
    大伙也是一阵笑骂,然后就冷不丁的听到有人惊呼一声:
    “缝纫机!”
    一下子就把大伙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刚才大伙都忙着干活,也没怎么注意,这时候才看到大解放旁边那个缝纫机架子,锃光瓦亮的面板,映着阳光,晃得人眼睛都有点睁不开。
    虽然缝纫机头还在里面藏着,但是从下面的轮子和踏板等,已经可以瞧来大致的模样。
    立刻就有手快的,打开箱盖,往里瞧了一下崭新的缝纫机头,嘴里连忙汇报:“是蝴蝶牌的!”
    这时候的缝纫机大牌子,也就荷花、蝴蝶、蜜蜂、飞人、标准这几样,虽然整个夹皮沟一台都没有,但是并不妨碍大伙知道它们的名字。
    “是小山子家的。”
    司机李忠跟大伙解释着。
    人们便七嘴八舌地询问:“花了多少钱,这东西挺贵的吧?”
    李忠也一脸羡慕:“一分钱没花,听说是县里奖励的,小山子就是厉害,在广交会上给咱们碧水县立了大功呢!”
    当司机的,消息渠道一般都比较多,所以李忠也多多少少听到一些。
    啥,没花钱?!
    先是一片惊叹声,然后大伙就高兴起来,夹皮沟出了这样的人才,大伙高兴还来不及呢。
    至于嫉妒什么的,那是不存在的。
    一来是村里人大多厚道,二来嘛,有嫉妒病的,通常都是嫉妒比自己稍微强一点的,到了刘青山这种高度,根本嫉妒不来了。
    “驾驶室里还有不少东西呢,都是县里各单位奖励给青山兄弟的。”
    李国新也在旁边溜缝,一脸骄傲地说着,好像这些东西都是奖给他似的。
    不由分说,大伙纷纷动手,大包小裹的,就往刘青山家帮着搬,就连那台颇为沉重的缝纫机,都被两个大小伙子抬走。
    刘青山正在那边给家里的老四老五,还有其他小娃子发奶糖呢,就看到一大帮人搬着东西过来,也好,省得他动手了。
    一路热热闹闹送到刘青山家,堆到当院,大伙从刘青山手里接过烟卷,然后就嘻嘻哈哈散了。
    刘金凤正做饭呢,出来查看,看到小山一般的东西,愣了下,然后抬头瞧见笑呵呵的刘青山,便立刻蹿了过去:
    “三凤,你又乱花钱!”
    刘青山连忙捂住耳朵:“这都是县里奖励的,姐,你别毛手毛脚的,小心动了胎气。”
    “你懂什么!”
    刘金凤哼了一声,然后便喜滋滋地查看东西:“还是俺弟有本事,呀,一箱奶粉,正好给爷和奶送去!”
    根本不用送,刘士奎老两口,也闻讯赶过来,一起过来的,还有杨红缨。
    刘士奎刚才也听人说了,顿时觉得脸上有光,拿了两袋奶粉,递给老伴儿:“这是俺孙子凭本事赚来的,孝敬给爷爷奶奶,当然是应该的!”
    他捻了一下花白胡子,瞧着英俊帅气的大孙子,心里那叫一个美啊。
    至于剩下的奶粉,奶奶表示,都给金凤留着喝,怀孕需要补充营养,还有等孩子生下来,万一金凤缺奶,这些奶粉,也能喂小孩。
    老人家过日子仔细,这是大半辈子养成的习惯。
    旁边的高文学听了直摇头:“爷,奶,等金凤生孩子,奶粉都过期了,你们可不能舍不得喝啊。”
    刘青山又抓起几袋奶粉,还有一斤装的成袋白糖,也拿出来好几袋,一股脑塞进奶奶怀里。
    眼瞅着奶奶都抱不下了,一旁的杨红缨也过来帮忙,嘴里还问了一句:“这一趟去羊城,收获不小嘛。”
    奶奶惦记完大凤,又开始惦记二凤:“给银凤留点,她读书也累脑子。”
    刘青山笑道:“奶,俺直接就给二姐送学校去了,这些东西,以后会越来越多,可千万别舍不得吃,最后都放坏了。”
    “哥,放不坏,到时候我们帮着咱奶吃。”
    小老四嘴里含着奶糖,一边的小腮帮鼓鼓的。
    大伙也七手八脚把东西搬到炕上,那台缝纫机,则由高文学和刘青山抬着,也搬进屋。
    刘金凤在旁边咋咋呼呼的:“小心点,别磕门框子上,要是磕掉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两个。”
    高文学和刘青山对视一眼,心有戚戚焉。
    把缝纫机放安稳后,刘青山跟着打开一个旅行提包:“来来来,一人一条牛仔裤,都试试,杨老师,你也有份。”
    “我也有?”
    杨红缨用手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有点不敢相信。
    “在俺家住,就是家里的一员,当然有份儿。”
    刘青山理所当然地说道,跟着拣了一条女式的,直接扔了过去。
    比这好几倍的裤子,杨红缨都穿过,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忽然一下子热辣辣的,还带着一丝甜蜜,以及一股酸涩。
    这就是被家人关爱的感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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