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伯反倒觉得这样挺好,否则这些院子空得太久也不好,四公子每个院子住一住,也就有了人气。
    当年国公爷去世,世子沈远把府里的下人筛了几遍,后来索性只留下上岁数的老人儿,余下的全都打发去了庄子上。
    沈四公子喜欢搬来搬去,加之他又是个极爱干净的,闻不得一丁点异味,若是哪个院子打扫得不干净,沈四公子不用进门,在门口路过就能闻出来,因此,这些日子府里的丫鬟小厮添置了不少。
    国公府不会随随便便让人牙子上门,新添置的丫鬟小厮全都是家生子。沈四公子对此不置可否,这些事情全都交给祥伯,他懒得过问。
    祥伯带着帐房,刚刚走进翠竹轩,就看到两个粗使丫鬟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外走,看到祥伯,两个丫鬟慌忙行礼。
    祥伯不由皱眉,问道:“快过年了,你们哭个啥?”
    其中一个胆子大些,委屈地说道:“奴婢们是园子里的,菠菜姐姐叫我们过来扫雪,可是刚刚四公子回来,让我们快点走,说我们……说我们有脂粉味……难闻,我们没想到会冲撞到四公子,我们不是故意的,祥爷爷,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话还没有说完,丫鬟的眼泪便又滚落出来,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任谁被人这样说,都会觉得委屈。
    一旁的帐房已经听傻了,头发根儿都要立起来了,以前他们也听府里的人私底下说四公子爱干净,手下的小厮一天要洗三次澡,那时他们没当真,以为那些人夸张,四公子这样的身份,原本就是娇生惯养的,多多少少会有些小怪癖而已,可今天他们是见识到了,这两个丫鬟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只是闻到一点香粉的味道,没觉得难闻啊。
    祥伯无奈地挥挥手,对两个丫鬟道:“干活就干活,不要涂脂抹粉了,别哭了,快去把脸洗干净,再回来扫雪。”
    两个丫鬟行礼,小跑着洗脸去了。
    祥伯叹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对帐房的几个人说道:“你们几天没洗澡了?”
    帐房们早就听得胆战心惊,大冬天的洗澡的次数不多,不可能像平安喜乐那样一天洗三次,再说了,若是他们也一天洗三次澡,哪还有时间打理帐目。
    好在其中有两名帐房,是昨天刚刚洗过的,祥伯对这两个人说道:“进去以后,你们两个人在前面,其他几个站在后面,千万不要熏着四公子。”
    院子里已经扫出了一条小径,一只猫儿飞快地在小径上跑过,跳到庑廊下的美人靠上,抖落爪子上沾的雪沫,看到有人来了,猫儿警惕地看过来,琥珀色的眼睛精光四射。
    “栀姐儿,是我。”祥伯笑眯眯地说道。
    听到猫儿叫了一声,帐房们这才知道,原来祥伯是在和那只猫打招呼。
    那只猫竟然叫栀姐儿!
    猫儿不是都叫阿花大黄小黑吗?
    这位四公子也真是真是……真是高雅脱俗。
    听说是要给他看帐目,沈逍的脑袋立刻大了几圈儿。
    更令他不爽的是,那厚厚的十几本帐册散发着浓烈的味道,有劣质的臭墨味,还有汗味和一股子霉味儿。
    沈逍看向祥伯,问道:“以前这些帐目是谁在管着?”
    祥伯说道:“以前是国公夫人管着,国公夫人去世后,便是国公爷亲自来管,再后来便交给了世子。”
    也说是说,这些帐目现在交给他了,他责无旁怠。
    “放下吧,我有空时会看的。”沈逍说道。
    帐房们松了口气,忙道:“四公子若是有不清楚的,您就让人把小的们叫过来。”
    “嗯,你们下去吧。”沈逍淡淡地说道。
    帐房们舒了口气,连忙行礼退了出去,刚刚走到门口,他们便听到沈四公子说道:“芹菜,你想办法把这些帐册弄得好闻一点再拿过来。”
    帐房们面面相觑,好在四公子嫌弃的不是他们,而是帐册。
    芹菜对于这些小事早已驾轻就熟,半个时辰后,十几本帐册重又摆到沈逍面前时,味道已经好闻了许多。
    可也只是好闻了,原本的味道还在,至少沈四公子是能够闻出来的。
    第二三四章 粥棚(一)
    接连三日,沈逍没有出门,他在书房里看帐册,虽然没有人教他,可是渐渐的,他也从初时一窍不同,到现在能看出门道。
    到了第四天,沈逍让人叫来几名帐房,问了几处帐目上不清楚的地方,帐房们便知道四公子是详细看过,而且也看出门道了。
    待到把所有帐目核对清楚,外院的管事又送来长长的年礼单子,沈逍好不容易处理完年礼,祥伯又过来问施粥的事。
    每年腊月,宗室和勋贵们都会施粥,各家都有粥棚,往年十一月时,便会有德高望重的长辈邀集各府女眷商议施粥的事,永国公府这些年没有当家主母,世子沈远便会让管事婆子带话过去。
    如今沈远不在了,长辈们或许是觉得沈逍年纪太小,因此也没有给永国公府送帖子,祥伯毕竟上了年纪,不能面面俱到,没有人相邀,他便把粥棚的事给忘了,直到这几天下雪,他听说城外有人冻死,又听说昨天有个乞丐饿极了,跑到长公主府的粥棚里喝粥,竟然给活活挣死了,祥伯这才想起开粥棚的事。
    若是永国公府从来不参合这事也就罢了,年年都开粥棚,偏偏四公子回来,这粥棚就不开了,传出去外面的人不会相信永国公府是真的忘了,只会认为四公子凉薄。
    大冷的天,祥伯急出满头大汗,他是真老了,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给忘了。
    沈逍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留在府里处理中馈,好不容易忙得差不多了,正想出去透透气,就看到祥伯急匆匆进来,进门时不小心踩到栀姐儿的尾巴,栀姐儿一声惨叫,跳进沈逍怀里。
    沈逍安抚着栀姐儿,看向祥伯,问道:“怎么了?”
    祥伯连忙说了开粥棚的事,沈逍问道:“父亲和大哥在时,府里年年都开粥棚吗?”
    祥伯道:“除了有一年,宫里要开粥棚,让各府出银出米,府里没有单另开粥棚以外,咱们府里年年都开。”
    “既然这样,那今年也继续开吧,只是现在已经晚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地方。”沈逍说道。
    “有,一定能有,开粥棚的地方都是顺天府划出来的,各府有各府的地方,咱们府里今年没有开,那地方就空出来了,老奴这就去安排。唉,都是老奴的错,若不是听说长公主府的粥棚里撑死了人,老奴现在还没有想起来这事呢。”祥伯自责地说道,行了礼便准备出去。
    “等等”,沈逍叫住祥伯,问道,“你说长公主府的粥棚撑死人了?什么时候的事,具体情况你知道吗?”
    祥伯忙道:“这就是昨天的事,老奴也是听咱们府里出去采买的人说的,据说是个乞丐,可能是饿极了,一口气喝了几碗粥,便给活活撑死了。”
    接连三日,沈逍没有出门,他在书房里看帐册,虽然没有人教他,可是渐渐的,他也从初时一窍不同,到现在能看出门道。
    到了第四天,沈逍让人叫来几名帐房,问了几处帐目上不清楚的地方,帐房们便知道四公子是详细看过,而且也看出门道了。
    待到把所有帐目核对清楚,外院的管事又送来长长的年礼单子,沈逍好不容易处理完年礼,祥伯又过来问施粥的事。
    每年腊月,宗室和勋贵们都会施粥,各家都有粥棚,往年十一月时,便会有德高望重的长辈邀集各府女眷商议施粥的事,永国公府这些年没有当家主母,世子沈远便会让管事婆子带话过去。
    如今沈远不在了,长辈们或许是觉得沈逍年纪太小,因此也没有给永国公府送帖子,祥伯毕竟上了年纪,不能面面俱到,没有人相邀,他便把粥棚的事给忘了,直到这几天下雪,他听说城外有人冻死,又听说昨天有个乞丐饿极了,跑到长公主府的粥棚里喝粥,竟然给活活挣死了,祥伯这才想起开粥棚的事。
    若是永国公府从来不参合这事也就罢了,年年都开粥棚,偏偏四公子回来,这粥棚就不开了,传出去外面的人不会相信永国公府是真的忘了,只会认为四公子凉薄。
    大冷的天,祥伯急出满头大汗,他是真老了,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给忘了。
    沈逍已经好几天没有出门,留在府里处理中馈,好不容易忙得差不多了,正想出去透透气,就看到祥伯急匆匆进来,进门时不小心踩到栀姐儿的尾巴,栀姐儿一声惨叫,跳进沈逍怀里。
    沈逍安抚着栀姐儿,看向祥伯,问道:“怎么了?”
    祥伯连忙说了开粥棚的事,沈逍问道:“父亲和大哥在时,府里年年都开粥棚吗?”
    祥伯道:“除了有一年,宫里要开粥棚,让各府出银出米,府里没有单另开粥棚以外,咱们府里年年都开。”
    “既然这样,那今年也继续开吧,只是现在已经晚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地方。”沈逍说道。
    “有,一定能有,开粥棚的地方都是顺天府划出来的,各府有各府的地方,咱们府里今年没有开,那地方就空出来了,老奴这就去安排。唉,都是老奴的错,若不是听说长公主府的粥棚里撑死了人,老奴现在还没有想起来这事呢。”祥伯自责地说道,行了礼便准备出去。
    “等等”,沈逍叫住祥伯,问道,“你说长公主府的粥棚撑死人了?什么时候的事,具体情况你知道吗?”
    祥伯忙道:“这就是昨天的事,老奴也是听咱们府里出去采买的人说的,据说是个乞丐,可能是饿极了,一口气喝了几碗粥,便给活活撑死了。”
    撑死了人,老奴现在还没有想起来这事呢。”祥伯自责地说道,行了礼便准备出去。
    “等等”,沈逍叫住祥伯,问道,“你说长公主府的粥棚撑死人了?什么时候的事,具体情况你知道吗?”
    祥伯忙道:“这就是昨天的事,老奴也是听咱们府里出去采买的人说的,据说是个乞丐,可能是饿极了,一口气喝了几碗粥,便给活活撑死了。”
    第二三五章 粥棚(二)
    粥棚被两家邻居占去大半也就罢了,还有更让人咋舌的。
    原来,昨天被活活撑死的那个乞丐是死在长公主府的粥棚外面,那是他倒下去的那片地方,恰好就是长公主府和永国公府两家粥棚门前的交界限,且,脑袋还是在永国公府这边。
    沈逍正在听管事禀报昨天的事,便看到长公主府的粥棚对面,停着一顶轿子,轿子外面站着的小丫鬟,正是小艾。
    小艾在这里,那么轿子里坐着的是谁,就不用猜了。
    也不知道华大小姐今天抽的哪阵风,没有坐她那宽大华丽的马车。
    且,这顶青布小轿就是街上随处可见拉脚的那一种,并非是大户人家自用的。
    沈逍蹙眉,假装没有看到,转身进了自家粥棚。
    可是粥棚太小了,里面堆满米袋子,这样一来空气便不流通,换作别人没什么,可是沈逍却捂起了鼻子,只好施施然从粥棚里出来。
    没想到他刚刚出来,迎面便撞上了尹捕头。
    “沈四公子,原来你也在啊,太好了太好了。”
    透过尹捕头脸上的喜色,沈逍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怎么了?”沈逍问道。
    “是这么回事,昨天死在贵府粥棚外面的那名乞丐,尸格已经出来了,并非是喝粥撑死。”尹捕头说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逍的眉头拧在一起,冷声说道:“你说那名乞丐是死在我家粥棚外面的?为何在此之前我听到的,都是那乞丐是死在长公主府的粥棚外面?”
    尹捕头有些尴尬,道:“这案子最初报到衙门时,目击的证人全都说是撑死的,那人既然是在长公主府的粥棚喝粥,自是算做死在长公主府的粥棚外面。可是骆仵作验尸之后,验出那乞丐受伤在前,喝粥在后,致他死命的并非是粥,而是他的内伤,这样一来,就不能按照撑死定案了。根据顺天府划定的粥棚位置,那乞丐倒下的地方,恰好就是贵府粥棚所在,这地方归贵府使用,顺天府里有存档,十几年来没有变过。”
    沈逍哼了一声,先前是撑死的,那便是和长公主府有关系,现在变成受伤致死,便按照倒下去的地方来定案了,你们是欺负人吧。
    这地方的确归永国公府使用,可是但凡不是瞎子,都能看到长公主府是如何抢地盘的。
    没出命案时,这地方你们抢着用,出了命案,这地方就成我的了?
    尹捕头察言观色,预感到今冬最大的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他连忙陪笑说道:“其实呢,死者死在哪里都是小事,因为尸格上写得清清楚楚,死者受伤已经超过两日,两日之前永国公府的粥棚还没有搭起来,这和贵府肯定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还要硬把案发地算到我们府上?
    沈逍问道:“尹捕头今日过来是查案吗?”
    尹捕头道:“不瞒沈四公子,这个案子已经查明了,只是那犯案的人一时还没有抓到,我们来这里看看。”
    既然已经查明,沈逍懒得多问,上一次他是奉了皇帝口谕协助大皇子办案,这一次没有圣谕,他自是不能参合。
    沈逍颔首,对尹捕头道:“那辛苦尹捕头了。”
    说完,沈逍便想走了,他今天过来,也只是想要看看是如何施粥的,现在已经看完了,也该回去了。
    “沈四公子请留步。”身后传来尹捕头的声音。
    沈逍转头,问道:“可还有事?”
    尹捕头有点不好意思,说道:“听说沈四公子认识朱禄?若是认识,可否告诉朱禄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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