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做工精良的皮靴,挡在了周公子的面前。
    ……
    ……
    ……
    明清没注意到身后的男洗手间被清空,她套着polo衫,安踏的标志赫然醒目。
    原来还是没办法放下啊,polo衫情侣装、互相交锋的男人,都救不起她那颗被短道刀裂了的灵魂。
    没错,今天有训练队租借了万象城的冰场,
    现在正在楼下,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一道一道冰刀划过冰面,一圈圈极速飞扬,驰骋在冰雪天地。
    你说怎么可能不在乎呢?
    明清走到了开放向镂空椭圆空间的扶栏,闭了闭双眼。万象城的冰场建立的很大,就在椭圆环形的一楼处。
    那是一座要比标准冰场更要辽阔的地面,面积大概跟足球场差不多,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建立这么大。
    标准短道速滑队冰场规格是30mx60m,足球场是68mx105m,大了接近两倍。
    设计师仿佛在建造万象城时就已经提前预知,日后会有训练队来借冰面。
    万象城的冰场是开放式的,买票任何人都能来玩,也可以半面半面租赁出去,市里体育场一旦进行维修,市速滑队和花滑队大概率就会来万象城借冰面,
    一借借半个冰场。
    用软海绵垫围住,另一半继续招待来溜冰的游客。有时候倒是会撞上短道队和花滑队一齐来借冰场,这个时候溜冰公司的工作人员就要出面摆牌子,在大门处挂上“今日暂停营业”的立牌。
    明清胳膊压在扶手上,眼睛闭着。耳边是人来人往说话声,这一层的下一层的再下一层。
    再往下,就是呼呼的冰刀刮冰面的摩擦音。
    那些流利的线条啊,就算是过去再多的年、再久的岁月,她仍然无法忘记,无法从心底彻底割舍。
    六岁,到十九岁,
    十三年的光阴,倘若一个人能够活到九十岁,
    那么十三年,便是她一辈子都七分之一。
    ……
    ——“明清夺冠!明清夺冠!这是中国代表团在本届奥运会上的首枚金牌!也是短道速滑新人明清小将夺得的个人第一枚奥运会金牌!”
    ——“明清实现了她500m项目方面的大满贯,她就是这个项目当之无愧的王!”
    ——“我们来看一下最终记录——哇哦!!!明清破了世界纪录!明清破了世界纪录!中国代表团的短道速滑明清,在本届奥运会上不光拿到了500m金牌,还破了该项目的世界纪录!42.987!一个新的世界记录诞生!!!”
    ……
    ——“垃圾!滚出短道速滑队!”
    ——“就是骄傲了!太猖狂!为国争光可以,但是做人不行到底是个人渣!”
    ——“强烈提议明清退出短道速滑国家队!再这样下去,国家速滑队就要完蛋了!成绩再好也没有用!不会做人什么都白搭!”
    ……
    风在耳边呼呼吹,刀片打磨冰面的哗哗声沁入血液。
    再次睁开眼时,明清的眼眶还是红了,她的眼泪在眼皮下打着圈,一点一点,转啊转。鼻腔中充满了酸涩,眨眨眼睛,眼泪似乎就要从细微处掉落下来。
    她就这么红着眼圈,站在那里,遥遥望着冰面。望着最熟悉的蓝黄相间的队服,看到属于自己的青春,在年少的身影里,划过苍茫的天,
    阵阵冰碎飞扬。
    原来还是想要再见一面,她本该属于这辽阔的白雪天地啊!她那么用力地去热爱着她的梦想,她就是想要再次站在那冰场上,刀尖踩地、手指撑冰,
    再一次,跳跃上那世界之巅!
    可是脊梁骨,却已经被折断了。
    周衡坐在洗手间的水池台面上,旁边三个水龙头,都在哗啦哗啦流着水。手机扔在光滑地大理石台面上,溅了水也不在乎。
    一层一层的水打着涟漪,水花泛滥,手机屏幕开着,可以清晰可见短信如潮涌般不断往屏幕上跳跃。
    周衡一个短信也不看,倒是叼上了烟,没火,依旧是咬着烟嘴,神色淡漠,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双腿敞着,挂在大理石台子边缘,两只手交叉,手指懒懒散散架在腿中央。
    哗啦哗啦流个不停的水声中,明黄色的灯光下,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歪着头,
    倒在洗手池对面的瓷砖墙前。
    那个男人脸上有一道很深、很长的疤痕,刀疤,脸面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他的双眼紧闭,嘴角还流着血,眼睛也肿了,脖子根下有着清晰的被掐紫了的痕迹。
    周衡低着头看了一会儿倒在地上的男人,手腕转了转,很显然是刚刚开练过,骨节处能看到残留的红色充血印字。外面还是清着场,周衡动了动腿,裤子口袋里一个东西稍微压了一下他的大腿侧。
    佛珠冷不丁被拿了出来,周衡把那佛珠攥在手指尖,廉价的佛珠,抛光倒是做的像模像样。
    坑坑洼洼,捏着也挺打发时间,他什么都不去想,坐在这儿转啊转。
    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佛珠,对面的门终于“砰——”的一声被推开,
    “周少——”
    周衡眯了眯眼,进来那人武装齐全,百分百不是什么普通安保。周公子极少带保镖在身边,毕竟周衡本人的伸手就很强大,保镖带了有时候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周……周总。”
    保镖改了口。
    周衡下巴一指,从台子上跳了下来,手镯塞回到口袋里,大步迈过一地狼藉,停在了洗手间的门槛边,
    转过身,双手抄着裤子口袋。
    慢条斯理整了一下因为出手而弄皱了的polo衫,
    淡淡对着进来的几个办事的保镖开口,
    “清理了吧。”
    “……”
    “人没死,这里毕竟不是h城,法治社会。”
    “也别弄死了,这样,永远别醒就行。”
    ……
    ……
    ......
    “是。”
    周衡推开洗手间的门,洗手间内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然而外面的世界却一片祥和宁静。
    毕竟也真的不是一个世界。
    门口立了个“禁止入内”的黄色牌子,周公子长腿一侧,绕过那牌子转弯走出了长廊。他低头拍拍衣服,当然还记得今天是来干什么的,手机除了一堆炸了的来自h城的短信,周衡翻了半天,愣是没找到明清前来询问他怎么还不出来的信息。
    其实这也不是明清忘了,周衡来回想了一下,便能知道现在明清大致人在哪儿,出了公厕并没有看到小姑娘的身影。
    这里是万象城。
    不用百分之八十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她应该会在那个地方。
    周衡沿着万象城的内侧道路转了一小块弧度,果不其然,不远处与中间镂空地带相衔接的栏杆旁。
    那抹熟悉的鲜红色的身影,
    怔怔地立在路边缘。
    天空垂下的白色的光,将那丫头的身子环成一个白白的团子。周衡头一次发现明清其实挺瘦的,又瘦又挑,皮肤是真的白皙,头发漆黑黑,手指软趴趴抓着木制栏杆光滑的边缘。
    她就是脸蛋圆了些,加上有两个小酒窝、下巴平平的,
    剪了短发,贴着头皮下落。
    性子又那么倔强,又倔又大咧,
    所以才会让人很多时候误认为她是个小霸王龙。
    叫她炸了毛的小狮子似乎更妥当一些,周衡往前走了点儿距离,光影散去,他抬了抬头,想要喊一声明清的名字。
    然而下一秒钟,
    退却了的光雾中,
    那向来喜欢倔强看着他的那双眼睛,
    却在白皙的脸颊上,
    红着、圈着。
    泪水近乎要浸泡透了睫毛,颤颤巍巍,
    可愣是没有落下。
    明清吸了吸鼻子,那眼泪差点儿就要掉下来,被她吸了回去,她用手擦了下下眼睑,短短的头发翘起一点点,眼底瞟过一丝难以隐忍的疼痛。
    墨镜被她含在另一只手。
    周衡愣了三秒钟,沉默望着她。耳边飞驰而过唰唰刀刃切冰面的声音,整整齐齐却不刺耳。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然而这一刻,
    周公子的心脏,
    却悄无声音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如果你见过了太多的黑暗,那么你还是会希望、希望更多的人能够永生永世站在光之下。
    “……”
    “要下去玩玩吗?”
    周衡走到明清的身后,手从口袋里拿出,垂在双腿两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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