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大妮推开樟木箱子的盖子。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包饼干,一包桃酥,一包红糖。
    “啧,这不是我那未来的夫家给的么,锁在这里可真是浪费了。”姚大妮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桃酥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这个时间放得有点久了,味儿都不对了。奶你真是太抠门了,东西都要放坏了也舍不得给我们这些孙女儿吃。你说你留着干啥,小叔都去农场改造去了,你的大孙子连你屋子都不愿意进来……”
    要不是那几个她奶的心头宝都不愿意进来,这些好东西哪里会便宜了她。
    姚大妮嘴上说这不好吃,但其实她从小到大哪儿轮得到吃这些好东西。
    她奶重男轻女,大孙子都是宝是家里的金贵少爷,孙女儿都是草是干活的仆人下人。临了到大了,还能卖出去换一笔彩礼钱,给家里的男娃盖房子娶媳妇。
    他们大队里大多数人家都是这样的,但也有不一样的,比如大队长的闺女,小日子就过得很不错。
    大队长很疼爱闺女,穿的戴的都是大队里的独一份。
    有时候姚大妮会想,为什么自己没有托生在大队长家。
    要是她是大队长家的孩子,那么那些好日子都是她的,全大队的姑娘家都会羡慕她。
    然而,现实残酷,她不是。
    每当意识到这个的时候,姚大妮就会很泄气。
    恨自己运气不好,投胎都没投到好人家。
    姚大妮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杂事,手上的动作却一点都没听。
    倒是没有继续吃桃酥,那东西干巴巴的,香是香,好吃也好吃。
    她但是她这次最重要的不是这些吃的,而是她奶的私房钱。
    她奶这么精明,这么抠门。
    哪怕平日里最疼爱小叔,但要掏空家里所有的积蓄去救小叔,或许她有这样破例,但她爷绝对不会同意!
    所以,她奶只敢拿着卖她的钱去给小叔疏通!
    她爷只管自己的吃喝,从来都不管家里的事情。
    钱,一定还在奶手里!
    姚大妮翻呀翻,却只翻到了几块布料,并一份分家文书。
    钱的影子,她根本没看见。
    姚大妮神色一变,转头阴森森地看着她奶,“奶,你怎么这么不乖呢。你到底把钱藏哪儿去了?”
    “你快告诉我,你要是告诉我,我还能给你买点好吃的,以后也多带你出去晒太阳。”
    最又可能的地方没找到钱,姚大妮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
    她要是找不着钱,就不能去退婚。
    她不愿意嫁给一个残疾人!
    这婚必须退。
    于是姚大妮继续逼问,“奶,你是不是把钱藏到哪个犄角旮旯了?我想想啊,是不是在老鼠洞里?”
    想到这个可能性,姚大妮立马去找老鼠洞。
    床上嘴歪眼邪的陈采花眼神中露出讥笑。
    呵,狗东西。就你这不孝女还想抢老娘的私房钱?做你春秋大梦。
    显然,姚大妮并没有找到对方。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之后,姚大妮找遍了屋子里的耗子洞都没有任何发现。
    于是她又开始寻找藏东西的地方,伟人画像的后面,房梁上,樟木箱子的后面,桌子地下,松动的转头下面,全都找了。
    却没有任何发现。
    大热天的姚大妮这一通活动,浑身都湿透了,臭汗黏在背后的衣服上,晕出了一大片的水迹。
    姚大妮给自己倒了一大碗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才搬了凳子坐在陈采花的床头。
    “奶,你看你的嘴巴都起皮了,是不是想喝水?你求求我呀,你求我我就给你倒晚水。”
    姚大妮蛊惑道。
    陈采花也就早上喝道了一碗稀粥,这会儿都快中午了自然是又累又饿又渴。
    但她也知道姚大妮这个小畜生没安好心。
    不争馒头争口气的,陈采花不屑地转头。
    她就不信了,姚大妮这么作践自己,会没人发现。
    她平日里对几个儿媳妇跟孙女儿是不好,可她对儿子们还有孙子们还是很好的。
    儿子孙子老头子不可能不要她,迟早会来看她。
    说不定等下午饭就来,因此陈采花这会儿很硬气。
    说转头就转头,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
    见状,姚大妮反而乐了。
    “奶,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呢。我跟我爷还有叔伯婶子们说,我下个月就要出门子了,在家里也待不了多久,想要在剩下的日子里多孝顺孝顺奶你。”
    姚大妮话音一顿,然后才继续说道,“你是不知道他们听说接下来的时间都由我来照顾,可开心了呢。立马把照顾奶的活计都丢给了我。”
    “奶,你说,你接下来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陈采花瞳孔微缩,只觉得平日里畏畏缩缩的孙女儿跟鬼上身似的,浑身都沾满了戾气。
    顿时陈采花怀疑姚大妮被什么脏东西给上身了,要不然一向老实巴交怎么可能性情这么狠毒。
    姚大妮看出她年眼中的害怕,不由得一乐,“奶,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又没做什么恶毒的事情,我只是单纯的想要孝顺你呀。这不你看,我这才来照顾你半天呢,你的脸就胖了些。想必爷他们看到了还会夸我照顾好呢。”
    陈采花年纪一把,又常年累月下地干活,脸上的皮肤就跟老树皮似的又干又皱还黑漆漆的。
    即便是被姚大妮扇了那么多巴掌,却一点儿都看不出红的地方。
    只是略微肿了些,看着不像是被打,反而有种胖了的感觉。
    “哎呀,虽然奶你不想喝,但我这个人还是很孝顺的。怕你渴了,所以奶我去给你倒碗水。”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姚大妮捧着碗,压根就没往陈采花嘴里喂,反而一口气全倒进了陈采花的脖子里。
    冰凉的冷意入骨,陈采花打了个哆嗦。
    “奶,你怎么这么没用啊,喝口水都能把水打翻了,我看今天就算了,我还是明天在给你端水吧。”
    一句话就定了陈采花今天再没有第二口水喝。
    陈采花被气得眼前阵阵发黑。
    结果姚大妮那个小畜生还不放过她,“奶,你说小叔在边疆的农场是不是日子很苦啊,不知道有没有衣服穿,有没有饭吃。哦,对了,他是犯人,怎么可能吃饱穿暖呢。”
    “穿的估计想是咱们家里破的不能再破的衣服,吃饭的话,也不知道每顿有没有一个黑面窝窝头呢。小叔他从来没有下地干活过,肯定哭爹喊娘的,等着奶你去救他呢。”
    姚大妮越说越起劲,“小叔整整要在农场里改造二十年呢,就是不知道小叔能不能撑到二十年,可惜啊就是能活到二十年后,奶你是肯定见不到了,我就没听说谁家瘫痪的人能活二十年的,放心吧奶,到时候你肯定瞅不着……”
    陈采花被迫听了这些诛心之言,她知道自己不能生气,但是想到小儿子未来的凄惨生活,还是忍不住眼前阵阵发黑,脑袋昏眩。
    “奶,你放心,咱们家里除了你,每一个喜欢小叔呢,也没有一个盼着他回来的,都恨不得他死在农场。”
    姚大妮的这句话,可算是戳中了陈采花的肺管子。
    陈采花只觉得眼冒金星,然后眼前一黑,直接失去了意识。
    姚大妮见人没了反应,眼睛也紧紧闭上。
    还以为她奶被她给气死了,心说她奶可真不中用,她现在说的几句难听的话,跟以前她骂她们的时候比起来,那真是轻飘飘的没有什么劲儿。
    结果她奶就这么昏了过去,敢情只能让奶骂人出去,不能别人骂她呀。
    这怎么行呢,做人可不带这样的。
    姚大妮伸手探了探鼻息,发现她奶还有气儿,瞬间拉下了小脸。
    “这个老不死的,竟然还没被气死。果然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趁着她奶昏倒的时候,姚大妮又翻了好几遍屋子,结果一无所获。
    姚大妮都快要被气死了!
    下个月初就是她出门子的时间,要是不提早找到钱,她就是拿钱去退婚对方也不可能答应。
    “这个老不死的,难不成是老鼠精投胎不成,不然怎么这么会藏东西。这屋子里的东西,我都翻遍了,怎么还是找不到?”
    姚大妮都快郁闷死了。
    环顾四周,房梁上,墙洞里这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她全都找过了。压根就没看见钱的影子。
    姚大妮看着她奶,仿佛要把她奶盯出一个洞来。
    忽然她一拍脑袋!
    “哎呀!我怎么把床给忘了!”
    她奶躺着这么大一张床呢,先前她嫌弃她奶味儿大,这张床就没注意。
    现在才想起了,她奶很有可能是把钱藏在了床上。
    有了希望,姚大妮立马捂着鼻子爬到床底下查看。
    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
    没办法,姚大妮只好从床底下爬出来,又上了床翻找。
    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这个老不死的,可真能藏东西!究竟藏哪儿了呢?”
    姚大妮冥思苦想。
    姚家发生的事情,除了姚大妮这个当事人,陈采花这个不能说话的,竟也没有任何人发现端倪。
    直到几天过后,陈采花的大儿子姚金听见正房的屋子里嗬嗬叫唤,才迈着步子走进去。
    然后就发现他妈的病情似乎更加严重了。
    先前手脚还能略微转动一下,结果现在只剩下眼珠子还能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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