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洛希之所以这么做纯粹只是这样能更简单方便地冲掉那些鳞粉,然而就是这个小小的动作,苏林却忽然激动地挣扎了起来。
    “学长,救命——”
    在苏林浑浑噩噩的意识里,被人禁锢在角落,被人撕掉衣服,瞬间让他忘记了一切,纯粹只剩下最根本的恐惧。他大声呼救,却完全忘记了,就在几秒钟之前他还在冲着面前男人喊“学长”。
    洛希完全是下意识地,用双臂死死地卡住了苏林。
    “该死的,我根本没打算对你做什么!你清醒一点!苏林!”
    破天荒的,洛希此时竟然觉得自己有点狼狈。
    ……而且还有点微妙的心酸。
    “你最好看清楚,我是谁?!”
    眼看着苏林挣扎得越来越疯狂,洛希终于忍无可忍地掐住了苏林的下巴,迫使对方对上自己的眼睛。
    “我是谁?!”
    他一字一句地问道,语气莫名有些咬牙切齿。
    “……”
    苏林终于安静了下来。
    他看着洛希,然后眨了眨眼。
    也许是鳞粉终于被冲刷走了,构建出来的幻觉也终于渐渐散去。
    瘦弱的青年咬着嘴唇,脸上缓慢浮现出了一点挣扎之色,水滴落在他的脸上,沿着眼角一路滑落到下巴,看上去似乎是在哭泣一般。
    这只露巢现在看上去是多么无措而可怜,但不管怎么说,那湿润的,柔软的嘴唇中,终于不再出现那个陌生又让人心烦的称呼。
    “哗啦啦——”
    苏林像是被水冲得呆滞了,他不在说话。
    洛希也一如既往的沉默。
    在这么一刻,浴室里竟然显得有些安静。
    为了给苏林冲走那些该死的鳞粉,洛希的身体也彻底被水花浸透。
    【“学长。”】
    洛希皱了皱眉头,仅仅只是想到这个称呼而已,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深处又腾起一股细细密密的隐秘疼痛。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忽略掉自身陌生的反应。
    “……你被那只飞蛾的鳞粉弄出了幻觉,苏林,现在你得收拾好你自己。”
    洛希维持着表面的冷静,生硬的说道。
    水流哗啦啦还在继续,雾气迷漫中,青年的上半身苍白得简直让人觉得晃眼。
    洛希目光闪烁了一下,他并属于正人君子,但也不至于趁人之危在这种时候去占一只劣等且弱小的露巢的便宜。只是有的时候还是会有点不受控制的,目光会沿着青年的脖颈慢慢描摹到胸口——也就是在这一刻,洛希看到了苏林脖颈间的那枚吊坠。
    一抹刺痛骤然闪过。
    洛希瞳孔紧缩,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扯下那枚吊坠细看。
    可苏林却猛然抬手,死死地护住了吊坠。
    “这是什么?!”
    洛希顾不得其他,他直勾勾瞪着苏林,然后急切地追问道。
    “不许碰。”
    苏林这次反应得甚至比之前洛希撕掉了他衣服还严重,明明目光依然迷蒙,神智也压根没有恢复清醒,可是他却死死用双手护着那枚吊坠,表情比任何时候都要显得冰冷戒备。
    “不许你碰它!”
    苏林说道。
    “你——”
    “这是梅迪瑟斯留给我的……唯一的……”
    苏林神经质地躲避着洛希的碰触,口中喃喃低语。
    他的眼瞳里一片空洞。
    “我只剩下这个了。”
    “我真的只有……这个了……”
    就像是有毒腺在身体深处骤然破碎。
    洛希想。
    即便之前听见苏林用那么亲热信赖的语气呼唤着那什么狗屁“学长”,也比不过“梅迪瑟斯”这个名字传入耳中时带来的刺痛。
    洛希知道那个人。
    梅迪瑟斯·血翅。
    苏林的上……上上任主人。
    他倒是知道露巢和血翅之间关系密切,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苏林一直到此刻竟然还如此深刻地恋慕着那只早已死去的虫族。
    在这一刻,洛希忽然想到了自己身后那对血红的翅膀,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怀疑,苏林在生活区一看到他就对他百般依赖,还那么“天真”的将自己的蜜汁亲自献给他……
    是因为,自己与血翅在某些方面的相似吗?
    在这个念头闪过脑海的一瞬间,洛希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咔”一声碎裂的声音。
    那声音来自于他身体深处,来自他灵魂的根本。
    “哦?这么重要吗?”
    洛希听到了一声陌生而冷酷的低语从自己口中低低传出,紧接着,他不受控制地抬起手,他按住了那只弱小到极点的露巢,将其死死地固定在了浴室的墙壁上。
    “呜呜……”
    在苏林神志不清的呜咽中,洛希轻而易举地就从苏林手中抢到了那枚被死死护住的吊坠。
    那颇为熟悉的外形让洛希忍不住微微皱眉,下意识的,他的手指划过了吊坠的表面——
    “咔嚓。”
    意想不到的声音在浴室中响起。
    洛希愕然抬头,然后……
    他就看到了苏林身上的禁锢器,在同一时刻齐齐解开,然后从青年身上落下的画面。
    最开始是泛着金属光芒的项圈。
    然后,是青年身上那些细长的漆黑皮质束缚带。
    因为过度惊恐,几乎是在皮质束带掉落的同时,苏林背后原本存在感并不是很强烈的纤弱初翅柔弱无力地微微展开,半透明的柔弱翅尖上缀满了晶莹剔透的水珠,稍微抖一抖,就全部落了。
    湿润的水汽翻腾,让浴室中充满了迷蒙的雾气。即便是依然还在迷糊状态中的苏林,也在骤然蔓延开来的稠密蜜香中,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滴答。”
    明明浴室里还有水声,可苏林依旧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蜜汁滴落的声音。
    香气,四溢开来。
    ……
    临时在底层船舱开辟的高级舱室,所有的管道依旧是跟船舱主体紧密相通的。湿润的蜜香,在通风管道和下水管道的运转中,一点点在整座飞船中蔓延开来。
    某种奇异而隐秘的骚动,以那间特殊舱室中的浴室为远点不断扩散。
    下层船舱的通行走廊之中。
    正在处理之前洛希造成的船体损伤的工虫们,忽然间有些失控地开始贴向了墙壁,只有基本集体意识的最低等虫族,此时忽然不再理会上级虫族的指挥,他们开始不断地抓挠起空无一物的金属墙壁。
    繁忙的幼体孵化场内。
    “该死——”
    正在进行二次饲养的哺育员们发现自己手中的幼体们忽然变得异常活跃。
    一名经验丰富的哺育员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疯狂挣扎的幼体强行塞回了营养巢并且封闭了盖子。正当他因为成功处理好这起袭击事件而松了一口气时,却在下一秒愕然地听到了无数重叠的,沉重的撞击声。
    他惊慌失措地转身四望,然后便发现,几乎所有的幼体都不约而同地开始不断用自己的身体撞击巢盖。
    另一边的秘密虫族实验室里……
    “原初之母在上,这是怎么回事?”
    几名实验员猛然推开了仪器面板,一脸迷茫地朝着培养皿走去。在那些巨大厚实的封闭培养皿后,原本应该陷入休眠的实验体忽然睁开了眼睛,然后,它们开始焦躁不安地上蹿下跳,有一些甚至开始对自己的牢笼发起激烈的攻击,就仿佛他们受到了什么驱使,无论如何都要立刻逃出去一般。
    安静舒适的“寝宫”之中。
    “呜……”
    虔诚祈祷中的奇兰·猩红之主忽然颤抖了一下,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
    他直勾勾的瞪着自己面前的拟虫母,然后便看到那只丑陋而畸形的生物慢慢地翻过了身体,冲着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鸣。
    ……
    最后,在纯白星辰的最深处。
    艾瑞尔·圣者的所在之处。因为他的化蛹,提安在这里设下了重重安防措施以防有任何存在影响到这只宝贵的王虫候选那难得的羽化。
    原本就人迹罕至的核心区,如今更是一片死寂与黑暗。
    而自从结成了坚硬蛹壳之后,艾瑞尔就再也没有传出过任何动静。
    一直到此刻。
    蛹壳之内,那一团安静的粘稠肉汁之中,自行传来了一阵涟漪。
    【母亲……】
    源于基因深处的渴求开始缓慢苏醒。
    【蜜……】
    曾经在另外一枚蛹壳之内发生过的奇迹,此刻在纯白星辰的深处也开始重新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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