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日子虽然是煎熬的,但蓝怡却分外珍惜。
    她抓住每一分钟的时间和孩子们待在一起,似乎要将他们的一切都刻在自己的脑子里。特别是宇儿,她总觉得自己有很多话要告诉他,恨不得他能瞬间长大。宇儿也被娘亲态度中带出的不舍和急迫感染,寸步不离的跟在蓝怡身边,哪里也不肯去。
    “娘亲,有二十五个鸭蛋,鸭子少了,生的蛋没少呢!”宇儿和宝宝两个将园子里的鸭蛋捡起来装进箩筐里,高兴地对蓝怡说到,“少了吃白食的,就是好!”
    蓝怡笑着取出帕子给他们擦擦额头的汗水。为了感谢村里人帮忙寻找他们母子,蓝怡请王二叔把鸭子分送出去不少,现在她家山坡上还剩四十多只,应该大部分都是母鸭子。鸭子少了,生蛋却没有减少,自然就显得多了。
    这些鸭蛋,再加上家中母鸡每日生的*个鸡蛋,每日乐坏了捡蛋的宝宝和宇儿两个小家伙。
    “娘,娘,腌上,吃。”宝宝举着鸭蛋说到。
    蓝怡接过放在箩筐里:“宝宝,咱们这次不腌着吃,回去娘给你们做蛋黄焗南瓜,想不想吃?”蛋黄焗南瓜是蓝怡现在比较拿手的一道菜,略甜的口感两个孩子都很喜欢。
    宝宝马上拍着小手喊道:“要吃,要吃。”
    宇儿则想起牛蛋几个:“娘,多做些吧,上次宇儿去牛蛋家吃炖肉,牛蛋就说要到咱们家吃蛋黄焗南瓜呢。”
    蓝怡点头,单手拎起箩筐,牵着毛驴和山羊回家。她回头看着两只怀着崽子的母山羊。想着它们下月生崽子自己怕是看不到了。
    虽说马上要动身去梅县,但是蓝怡并没有打算将家里的东西都处理掉,只把地窖里多余的存粮卖了出去。
    至于其他东西,则没有必要处理。除了存粮,家里还值些银子的怕就是这毛驴、山羊和鸡鸭鹅,就算是都卖掉也只不过十几两银子,还不如留着。这里是她的家。谁说一定不能回来呢?
    “四妹。胳膊好些了?不是说这几日不要出门的么?”蓝怡胡思乱想之时,雷天泽漫步过来,伸手接下她左手里的缰绳和箩筐。
    蓝怡点头。上前打开家门说到:“周二哥已经问明白,那些人是拐子,也没有同伙,所以这两日能出门了。胳膊好了很多。只是不能太吃力。”
    “三舅舅,你的大白马呢?”雷天泽那匹白马高大俊美。那日他骑马跨剑而去的身影宇儿印象十分深刻。雷天泽待两个孩子亲切,两个小家伙也十分喜欢这个舅舅,比起花家村的那些表舅舅要更喜欢。
    雷天泽笑着说:“在马厩里,改日再带过来给你们两个骑。”
    宝宝咧着小嘴乐。骑马什么的,他最喜欢了。
    “三哥,没想到你的马骑的那般好。武功应该也不错吧?”蓝怡几次听刘氏描述雷天泽骑马而去的英姿,再看看自己面前温文尔雅的书生。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过是花拳绣腿罢了。”雷天泽轻笑,脑子里闪过周卫极的身影,“比不得周兄那实打实的从战场上磨练出来的拳脚。”
    蓝怡听到他提起周卫极,耳根微微发红,这等变化落在雷天泽眼里,他眯眼想起周卫极那日跳墙到蓝怡家厨房的事情。
    “宇儿,宝宝,你们两个去将鸭蛋放进筐里,再将鸡栏里的鸡蛋也捡了,然后把大福和牛蛋他们叫过来吃饭。”蓝怡吩咐两个小家伙。
    两个孩子出去后,蓝怡坐在椅子上,认真对雷天泽说到:“三哥,过几日我要去趟梅县,约莫得需要些日子才能回来,我不在这段时间宇儿就跟着王二叔一家,也请你多替我照看照看他。”
    雷天泽轻轻点头:“和被捉的两个贼子有关?”
    蓝怡点头,现在只他们两个没有旁人,她自然将实情相告。
    虽和雷天泽相交不过几月,但是她已将当他看作知己,有些话对着二叔一家不好开口,对雷天泽却无需隐瞒:“那两个贼子,与我的身世有关,衙门已派人去梅县送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说罢,蓝怡将自己的身世简单讲了一遍。
    雷天泽听后点头,微微皱眉:“过了官面么?”
    “周二哥动用衙役和守城厢军寻找我们母子,瞒也瞒不住的。”
    雷天泽听后便没有多问,沉思片刻说到:“既然过了官面,到梅县后一定是要升堂的。王明礼的岳父是梅县田知县,升堂之事按说田知县应避嫌,等过几日确切消息传回来,你写信将此事告知米县丞夫人,请米县丞主动提出升堂问案,田知县自无法回绝。还有,两个贼人一定要严加看管,不能让他们与主子联系上,一切待上公堂后再论,不可失了先机。”
    蓝怡点头:“小妹记下了。”
    “莫怕,到时三哥与你们一块去往梅县。”出了这样的事情,蓝怡一人怕是孤掌难鸣。
    蓝怡心里暖暖的,她抬头直视雷天泽问道:“三哥,我八成就是梅县商户王家的一个小丫鬟,你认我为妹,不觉得有*份么?”
    雷天泽一笑:“我只认你满腹才华,你是王家的寡妇,还是王家的丫鬟又有何分别。四妹不是说过,‘英雄莫问出处’的么?”
    有一次,雷天泽与蓝怡聊起春秋战国的各家英雄豪杰时,曾感叹关云长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奈何出身微寒,早年际遇不佳。蓝怡则以一句“英雄莫问出处”回之,雷天泽印象十分深刻。
    蓝怡很多现代的观点和洒脱的态度,让雷天泽耳目一新。所以二人才不论出身,不论男女,只谈论诗词学问,成为知己。这也是为何后来雷天泽认下蓝怡做义妹。却还是没有将家中的真实情况告知的缘由,因为没有必要,他不在意家世,蓝怡也不在意,说与不说又有何不同。
    蓝怡笑道:“三哥,我哪里是什么英雄!也套用三哥一句话,得遇三哥。小妹‘此生幸甚’!”
    雷天泽听了与蓝怡对视片刻。哈哈大笑。
    听到这般如玉温润,爽朗畅快的笑声,蓝怡觉得心情开朗不少:“三哥。此去梅县一路有周二哥保护,到梅县还有婉姐姐和米县丞关照,就如三哥所言,小妹应能平安。三哥无需担忧,只管教好书吧。小妹若非生为女儿身。也想做个教书先生的。”
    雷天泽的好意她知道。雷天泽没有说起自己的身世,但浅墨平日虽称呼雷天泽为少爷,却在不经意时唤他一声“公子”。
    公子这个称呼,不是寻常人家敢用的。
    就算如此。又能如何?雷天泽到此穷乡僻壤以教书为乐,不管是由于兴趣所至,还是逃避事端。都不该为自己的事情暴露于人前。
    雷天泽笑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转而关心起她和周卫极的事情:“三哥瞧着,周兄待你可说非同一般啊。”
    而你待他也非同一般,肯让他多番帮忙却不肯接受自己的帮助,雷天泽心中默道。
    蓝怡低头下意识地咬咬嘴唇,想起周卫极那无法逃避的眼神和那句让她无法回答的表白。
    “周二哥身为捕快,此事也属他职责所在。”虽然和雷天泽为知己,但是儿女情事这等只能与闺蜜分享的话题,在他面前她还是无法说出口的。
    恰在此时,宝宝和宇儿领着大福牛蛋跑进来,雷天泽便告辞离去。他没有直接回义学住处,而是转身去了周卫极家里。
    周卫极院门大开,他把东厢房里闲置许久的木材搬了出来,晒在院中,此时正背对大门蹲在地上整理檩条,雷天泽从蓝怡家告辞出来,他自然是听到了,也只皱了皱眉头。
    却说雷天泽,他忽然起了试探心思,放缓呼吸,放轻脚步一步步向周卫极走去。
    没想到他刚跨进院子不过五步,周卫极就猛地弯腰转身,右手扣在腰间,目光犀利地望向他,待看清来人是他后才直起身收敛起一身凌厉的气势,不过神色中似乎有些失望,又有些可惜。
    “周兄,雷某见你大门开着,便不请自入了。”雷天泽见到他的表情忍不住有些发冷,没有想到周卫极如此警觉,他压下心中的诧异笑道,“看来是打扰到周兄了。”
    周卫极摇头:“不过是在整理些旧物罢了,雷夫子请进。”
    将雷天泽让进堂屋,周卫极想起家中没有热水,便直接将桌上的酒葫芦递给他一个,坐下问道:“夫子寻周某何事?”
    雷天泽接过酒葫芦,拔开盖子喝下一大口,眉头都没皱便咽下,露出畅快的表情。他若有所指的说到:“旁人都是以茶待客,周兄这以酒代茶倒也不错。方才在我家四妹那里饮了几杯冰凉去暑的绿豆沙,再到你这里喝口如火的烈酒,一冷一热,耐人品味啊。”
    周卫极听到他说起蓝怡,抿抿唇有些不悦。自那日后虽一墙之隔,但他与蓝怡却再也没有机会见面,正让他抓心挠肝的想着,雷天泽却可以登门讨茶!
    “雷夫子,周某是粗人,有话还请明说。”
    雷天泽摇头叹息,自家小妹满腹诗书,可说才情不输当世大才子,择婿也该是才高八斗之士才对,配周卫极确实有些可惜了。
    “周兄一身武艺,怎会甘心在此地做个小小的捕快?须知好男儿志在四方,大丈夫当扬名杀场才对。”
    周卫极扫了雷天泽的右手虎口一眼,他虎口处的老茧乃是常用剑之人才会有的:“边关无战事,周某自然要卸甲回乡。雷夫子跑到咱们这山野之中教书,不知又为的是什么志?”
    雷姓,千里追风的白马,惯常用剑,京中口音,莫非?周卫极眼神转了转,想起一人。
    雷天泽淡淡笑道:“呵呵,所谓人各有志,雷某之志若说与四妹听了,她定拍手叫好,但在周兄面前却不值一提了。”
    本来他过来是打算叮嘱几句周卫极关于犯人和梅县之行的事情,此时与他相对就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了。不过既然来了,定不能白来不是?
    周卫极听他频频提起蓝怡,又句句提示自己与她的不同,便更加不悦起来。
    想到自己压在枕头下的两本诗集,想到雷天泽这厮日日到蓝怡那小丫头家里谈诗论友,蹭吃蹭喝,竟然还与蓝怡认下干亲。
    再想到蓝怡唤自己“周二哥”和唤他“三哥”时完全不同的语气,周卫极的不悦便挂在了脸上,两道浓眉皱起,冷冷望着雷天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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