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那张请帖正在安平翁主手里头。
    安平翁主虽然有些看不上忠勇王府从前的作派,但这份请帖却是不能不慎重待之。
    毕竟,这请帖是打着祈福的名头呢。
    万一到时候再传出去什么话,说人家忠勇王府摒弃前嫌给平国公府下了帖子,平国公府却不愿意参加慈善拍卖所以没有去……这样的流言,安平翁主想想就头大。
    因着这些日子平国公府深受流言困扰,安平翁主自然也知道这些流言蜚语的威力。
    也因着有这层忌惮,安平翁主也有些苦恼,这次慈善拍卖到底谁去更好些。
    方菡娘原本不怎么愿意去的,毕竟眼下临近年关,她们已经开始悄悄的在一些贫街陋巷赠衣施粮,每天都忙的很。
    从前没有在京城,而是选择周边地区,一来是因着周边那些郊区乡下的小村子都亟待衣食来活命,二来,在上头下了明旨以前,他们若是高调在京城施衣施粮,那属于挑战上层统治者;而眼下皇帝的旨意已经过了明路,且先有太子妃忧国忧民慈善拍卖在前,他们此时再出来赠衣施粮,只要行为低调些,也并不会招惹来什么祸事。
    “我同那福安不太对付。”方菡娘微微皱了皱秀气的鼻梁,安平翁主也不是外人,她也不跟她说那些场面上的客套话,“本就相看两厌的,也不知道她特特点了名邀我去做什么?”
    安平翁主知道那个福安郡主是个跋扈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找她们菡娘的茬,菡娘这么好的心性儿都被惹毛了……再说了,她可不信那福安郡主被皇上禁足这并不算长的日子就能“改邪归正”,眼下特特邀请菡娘过去,定然是没什么好事。
    当然,这些话是不能直说的。安平翁主安慰道:“……不愿意去就算了。到时候我让你二表嫂帮你带话过去,就说你偶染风寒。”
    方菡娘抿了抿唇,摇了摇头:“算了,大嫂,不就是一个宴会吗,我到时候过去便是了。”
    既然方菡娘已经有了决定,安平翁主便也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了,她看了一眼方菡娘,有些劝慰她,便岔开了话题,跟她说起了别的事:
    “打从妙妙那事发生后,也不怕你笑话,我是生怕香香也被人那般拐骗了去。她们这般年龄的小姑娘,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要是遇到什么人蓄意拐骗,那是咱们防都防不下来的。”安平翁主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丝笑,“这些还是后话,你可知妙妙那事,你二表哥是如何处理的?”
    方菡娘虽然已经有所耳闻了,但还是很感兴趣的望向安平翁主。
    安平翁主掩嘴笑道:“你二表哥把那瑞王世子私底下做的一些腌臜事都掀了出来,什么包养戏子啊,什么开设赌场啊,一溜烟全都捅了出来……捅得还极为漂亮,半点都没有咱们平国公府的影子,任谁都说不出咱们平国公府一丝不是来。还有,那瑞王世子近些年来其实动向有些不善,近些日子他一直在卯足了劲想给他那一派系的拿下吏部的一个官职,你几个表哥暗里发了力,把那个官职给扣了下来……”
    安平翁主声音微微低了下来,即便是在房间里,周围伺候的都是心腹之人,她也是一副极为小心的模样,靠近方菡娘,压低了声音,有些幸灾乐祸道:“……听瑞王府那边埋下的钉子回报,说这几日瑞王世子回府,脸色俱是黑的,还大发雷霆了好多次,屋子里头的瓷器都摔碎换了四五套了呢。”
    安平翁主素来是个端庄稳重的,待人温和有礼,这还是她头一次同方菡娘这般私说旁人的阴私。
    方菡娘不知怎的,竟然觉得这样还更亲近了几分。
    其实还有一桩事,安平翁主听说了,没有同方菡娘讲。
    这桩事,说起来跟方菡娘也有那么一丁半星关系的。
    ——之前来府上想为儿子纳方菡娘为妾的东都侯夫人,折腾这么些年,终于给儿子纳了个妾回去。
    而纳的那个妾,安平翁主隐约听旁人提起过,是个曾经受过方菡娘恩惠又反咬一口的白眼狼,叫鲁怀晴。
    虽然只是做妾,但对方毕竟是公侯之家,鲁怀晴还颇为得意,再加上东都侯夫人似是而非的透露出了些“看不上方菡娘”的意思,鲁怀晴就有些激动的觉得自己比方菡娘强,因此东都侯夫人才选了她。
    就这样,鲁怀晴没过几日就乘着一顶粉轿从东都侯府的角门进了府,赶在了年前,成了东都侯世子的妾。
    东都侯世子当年的“择偶条件”当年可是在京里头掀起过一阵子热议的,几乎京里面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人家东都侯世子,娶妻要娶最好看的姑娘。
    眼下虽然不是娶妻,却也是东都侯世子头一次纳妾。
    人人都对那个鲁怀晴有些许的好奇。
    不知怎地,后头又传出来一些难听的流言,说什么因着方菡娘是奸生子,身世不堪,故而东都侯夫人看不上她这个出了名的美人,转头就为儿子纳了旁人为妾,说这鲁怀晴虽然比方菡娘外貌差一些,但无论是脾性还是修养,都是不可同日而语,不然东都侯夫人怎么不选容貌更为昳丽的方菡娘呢?
    这些话着实不太好听,安平翁主不愿意让方菡娘卷入这等烦心事里头去,便也没告诉她。
    然而安平翁主虽然不提,方菡娘却也是在外头赠衣施粮时,听过几耳朵那样的传言。
    当时就连向来温柔的芝娘,小脸蛋都气红了。
    淮哥儿更是攥紧了小拳头,咬着牙扑上去要揍那个乱嚼舌根的。
    幸好方菡娘眼明手快的拉住了。
    不然这事一闹,估计整个京城都知道她们身份了。
    方菡娘花了好大力气安抚下弟弟妹妹。
    其实,她本身却是不在意那些流言的。
    那些流言都是些下三路的,无凭无据,就想毁了一个姑娘的名声,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一些下作的人把这些流言传播出来膈应人恶心人罢了。
    方菡娘更是知道,待到以后,她只要过的好,那就是在无言的打这些流言蜚语的脸!
    忠勇王府举行慈善拍卖的日子,已经快要过年了,家家户户有钱没钱的,都在家里头拾捯屋子,期待新年有个新气象,出来围观的人并不多,丝毫没有半分当时太子妃举办宴席时的盛景。
    其实这才是常态,只不过一些心浮气躁的女眷,在经历过太子妃举办的那场慈善拍卖众人夹道欢迎的盛况后,再看看眼下,心里头难免有些不太舒服。
    不过心里头再怎么不舒服,她们也不会傻到带着情绪上人家的门。
    到了忠勇王府,她们俱是换上了一张比花儿还灿烂的笑颜,笑眯眯的由着下人引进了忠勇王府。
    方菡娘乘坐着平国公府的马车,同样是同秋二奶奶一起来的平国公府。
    只是这次,除了依旧在照料病重的阮楚白的安二夫人,莫三夫人也以“年纪大了身体不太舒服”为由,没有参加。而怀了孕的李四奶奶,也是借着在家养胎这一说,推了邀请。
    因此,平国公府过来的只有方菡娘,秋二奶奶,以及秋二奶奶领着的阮芷兰三位主子。
    其实阮芷兰也是不愿意过来的,只不过秋二奶奶不想让女儿在家待着胡思乱想,强行把她拉了出来。
    阮芷兰的情绪其实还是有些不太稳定,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没有了往日的神气,看上去有些雾蒙蒙的。
    忠勇王府待客的婆子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也是历练出来的人精。
    她们从马车标志上认准了平国公府,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个看上去很是精明的婆子便从中走出,笑吟吟的迎了上去,接上了方菡娘,秋二奶奶同阮芷兰三人。
    那精明婆子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三位可是平国公府的贵客?请随老奴这边来。”
    心里头却在嘀咕,怪不得上头主子交代要多加看好这一家子,看看,听说满府一大家子人,竟然才来了三位主子,这是多么不把她们忠勇王府放在眼里!
    那精明的婆子不由得又看了方菡娘一眼。
    这就是把她们家郡主快要逼疯的方菡娘啊。今日一见,果然是容貌无双……也难怪迷得谨王爷神魂颠倒的,连自小一块儿长大的郡主的情分都不管不顾了。
    婆子心里头咂了咂舌。
    她自以为看的不着痕迹,但方菡娘本就是个敏感的,自然把那婆子的打量收入了眼底。
    方菡娘心中一哂。
    她对福安郡主也没什么奢望,只希望这个福安,不要蠢到在这种宴会上动手脚。
    婆子领着方菡娘一行人很快就到了举行拍卖的花厅。
    这儿其实是由一处院落修整而成的,四周都罩了厚厚的遮风五彩帷幔,明明是白日,却点了不少灯笼来照明。不过这样也显得环境并不是那么的昏暗。
    虽然忠勇王府跟平国公府是有梁子的,但这种场合,忠勇王府的人也不敢把平国公府的女眷安排到后排席位里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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