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睡时,方菡娘好不容易说服方芝娘不用她陪着,让她回自己院子去休息了。
    茉莉跟海棠两个丫鬟都在外间塌上拿了铺盖守夜。
    方菡娘没法躺下,只好趴在软枕上阖眼休息。这姿势一开始还算舒服,时间一长就有些疲累。
    再加上背后跟手腕传来的折磨人的疼痛,方菡娘叹了口气,脸在软枕上蹭了蹭。
    突然,平静无风的黑暗里,就听着窗户那边,轻轻的吱呀一声……
    方菡娘毛骨悚然的很,觉得寒毛都竖起来了。
    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曾经在现代读过的恐怖小说,一些恐怖电影的场景更是历历在目般鲜活……
    方菡娘倒吸一口气,缓缓的用没扭到的右手撑着自己起来。
    然后就听到有人从窗户那跳进来落地的声音。
    ……好了,恐怖故事变治安故事了。
    方菡娘往窗户那边看了一眼,借着明亮的月光就见着一个矮小的人影,偷偷摸摸的溜了过来。
    运气丹田,准备喊人。
    那人影见方菡娘醒着,五步并做三步,溜到方菡娘床前,一边捂住了方菡娘的嘴,一边慌张的做着“嘘,嘘”的手势。
    “……”方菡娘差点岔了气。
    “我是李彤花。”那矮小的人影慌忙压低了声音自报家门。
    方菡娘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胸膛里,点了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李彤花这才松了手,松了一口气似的压低了声音:“听说你扭伤了?我来给你送点膏药。”
    一边说着,一盒膏药被李彤花摸索着塞到了方菡娘的手里。
    方菡娘倒吸一口凉气。
    李彤花纳闷的很,小声道:“怎么了?”
    方菡娘一边疼的直吸气,一边小心的抽出自己的左手:“……这是扭到的那只手。”
    “……”李彤花默了下,连连道歉,“对不住对不住,这黑灯瞎火的,我也实在看不清。”
    方菡娘咬牙忍痛道:“没事……”
    李彤花心生愧疚,黄鹂般的声音都结巴起来:“这,这膏药效果好,你每次三次,每次适量涂抹到扭伤的部位,别怕疼,大力揉开……你后背那块被砸伤的地方,也能抹这个。”
    她压着声音急急的把事情一交代,慌忙道:“你好好养伤,我等你伤好了再找你玩。”说完,急急的按着原路走了,只是大概是太心急了些,跳窗户的时候还不甚碰了一下窗户,引得外间传来了茉莉的声音:“大小姐?怎么了?”
    “没事。”方菡娘连忙回道。
    茉莉还是不太放心,她们家这大小姐着实是那种会硬撑的人。她举了油灯进来,见方菡娘坐在床上,吓了一跳,“大小姐,哪里不舒服吗?”
    方菡娘随口掰扯道:“哦,趴久了,有点不舒服,起来坐一会儿。茉莉你帮我去倒杯水吧。”
    茉莉信以为真,用油灯点着了屋里的灯台,帮方菡娘倒热水。
    只是转身倒水的时候,见窗户半开着,自言自语道:“奇怪,之前明明关了的?”
    方菡娘轻咳一声,看向床上方才李彤花送来的那盒膏药。
    这膏药,一看外面的雕花装饰,就知道跟秦婆子之前送来的那盒膏药是同款。只是这一盒可比秦婆子那小小的一盒要大了不少。
    怪不得刚才放手里压的挺疼的……
    茉莉端着水过来,见着那盒膏药也是“咦”了一声,“怎么多出一盒?”
    方菡娘也没解释。
    实际上她也没办法解释。
    她自己都没想过,关系只是一般的李彤花,会深夜来给她送膏药。
    方菡娘右手接过茶水,慢慢喝了起来。
    好在茉莉也不是那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她见方菡娘不说话,心知肯定有隐情,她一个丫鬟,也没必要知道主子的隐情,便没再问。
    “那,大小姐,我帮你放到床上吧。”茉莉从方菡娘床上捡起那盒膏药,微微拧开一条缝,闻了闻,讶然道,“小姐,这膏药同之前秦婆子送来的膏药,味道一模一样的清香。”
    方菡娘心下更确定了,大概这就是跟秦婆子送来的膏药是同一种。
    只是按秦婆子的说法,那一小盒就要二百两了,李彤花送来的这一盒,少说也有那个的三四倍大,岂不是要好几百两?
    这出手也太大方了些。
    方菡娘心里一惊,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个想法,却又觉得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了。
    没准几百两银子,李彤花根本不放在眼里。
    方菡娘这般安慰着自己,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事,待茉莉灭了灯烛退下后,趴在软枕上,迷迷糊糊的还是睡着了。
    是夜,云城一家不起眼的宅院里,李彤花踩着墙上的瓦片跳了进来,几翻几落,最后进了个小院子。
    院子里有个男人,背身而立。
    月光皎洁,男人的身影在月光映照下,仿佛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李彤花单膝跪下:“主子,药送过去了。按您的吩咐,我没说是您让送的。”
    男人回身,眉眼漠然,犹如高山积雪。
    他淡淡道:“知道了。”
    李彤花想问什么,但主子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她又着实不知道问了以后自己会不会被主子大卸八块。
    算了,好奇害死猫,她还是老老实实当差就行。
    李彤花缩了缩脖子,转身溜了。
    翌日清晨,到了换药的时候,茉莉有些犹豫的看着那盒昨夜突然出现的膏药:“大小姐,真用这个?”
    方菡娘趴在床上的软枕上,视死如归的点了点头。
    她倒不是怕那膏药有问题,实在是,换药,太疼了……
    茉莉身边是方长庚特意找来的医婆,五六十岁的模样,因着擅长推拿,被方长庚请来了府里给方菡娘按摩上药。
    医婆双袖高高挽起,一见那膏药,一闻到那味道,就认出来了,“哎呦”了一声,语气多了几分高兴:“这膏药可好的很呐,小姑娘可以少受几分罪了。”一边说着,一边从打开的膏药盒里小心的舀了些,细细的涂抹到方菡娘的背上,一边笑吟吟道,“看这份量,这瓶膏药可不便宜。看来小姑娘很受疼爱啊。”说着话,她手上发力,有规律的在方菡娘背上淤青的部位用力又按又揉。
    那膏药一上背,方菡娘就觉得一股清凉沁入肌肤,原本酸痛的后背一下子轻快不少,再加上医婆有规律的按捏,方菡娘越发觉得舒坦了不少。
    背上抹完药,左手手腕也抹了不少,医婆一边抹一边感叹,“这膏药效果确实神效,就是太贵了,老婆子这些年也没见过多少。这么大盒的,还是第一次见。要不是见那特有的雕纹跟味道,老婆子都不敢认呢……”
    方芝娘在一旁看着大姐上药,看了一眼那膏药,奇怪道:“大姐,这个好像比昨天秦婆子送来的那个大了不少……”
    方菡娘含含糊糊的扯了几句,转移话题道:“淮哥儿呢?”
    方芝娘见大姐不想说,倒也没追问:“他用了早饭就去上学了。”
    因着方菡娘受伤,昨儿睡的晚,今天起得有些晚,没同方芝娘方明淮一起用饭。
    方菡娘想起昨日里钱四奶奶说的联姻那事,知道那事肯定没完。想起方明淮跟郑春阳是好友,以淮哥儿的性格,肯定不会袖手旁观,后头还指不定会有什么幺蛾子。
    心里正叹气,就听着外头有丫鬟叽叽喳喳的说话,不多时,闯进来个小丫鬟。
    方菡娘有些眼熟,似乎是焦氏院子里的。
    茉莉被吓了一跳,脸色一变:“外头谁当值,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让人闯进来了?”
    萱草推门进来,脸上笑容满面:“茉莉你别急,是好事。”
    那小丫鬟跑的一脸通红,明显很急迫的样子,方菡娘就没忍心怪她。
    小丫鬟喘着粗气:“大小姐,好事,好事,老爷的大侄子,您的堂哥,方明江方少爷,中秀才了!”
    即便在云城,秀才也是受人尊敬的很。
    小丫鬟原本以为报这件喜事,会得个厚厚的赏,谁知道眼前不仅仅是大小姐方菡娘神色淡淡的,连向来单纯的二小姐方芝娘也不过是微微笑了笑,两人都没什么欣喜的模样。
    这般说话间,医婆已经给方菡娘上好了药,“有了这膏药啊,小姑娘只要好好休息,老婆子保你几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方菡娘朝医婆点了点头:“谢谢婆婆。”
    医婆一边拿帕子擦着手一边笑呵呵道:“分内之事罢了。老婆子午饭过来再来给小姐上次药。”
    方菡娘看了一眼还在眼巴巴等着的小丫鬟,朝茉莉那边点了点头。
    茉莉见机连忙去拿了两个红封,大的那个给了医婆,小的那个给了传话的小丫鬟。
    小丫鬟有点委屈,觉得医婆的诊费老爷早就付过了,哪里还用再特特给。
    医婆就收的很坦然,毕竟病人给的红包,这也是一种期望康复的心愿,按照道理,是不能推辞的。
    茉莉把医婆送了出去,小丫鬟也撅着嘴,跟着出去了。
    萱草看得有些目瞪口呆,她本以为,家世单薄的大小姐,听到亲戚里出了个秀才,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这么平淡?
    那她不经通传就把那小丫鬟就放进来报喜,岂不是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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