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周临轩乖巧了不知道多少。
    周文怀眼见温先生提起周临渊就有偏私之心,转头喊周临渊:“三郎, 你说让温先生也给你弟弟启蒙, 做你的师弟好不好?”
    温先生忽抬头,也含笑问道:“羡屿, 你觉得怎么样?”
    他一直凝视着周临渊, 似乎在等他的意见。
    周临渊起身回话, 冲着温先生再次作揖:“老师若能再教周家子弟, 是周家的荣幸。”
    温先生既然等到了这句话,捋了捋胡子,便同周文怀和周家几位老爷道:“那我就继续叨扰周府了。”
    他同仇御医可没有什么关系,全是托了周家的福罢了。
    如果要请动仇御医给他看病,还要借住周家,周临轩这孩子,他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这一番场面话,只为过个明面罢了。
    周文怀跟几个老爷都笑逐颜开。
    孙阁老胡同那头,既是饭桌上明着知道的这件事,心里也就没什么不快。
    何况他们南周家,如今也没有合适启蒙的孩子。
    一时间,盛福楼里气氛好极了。
    酒过三巡,宾客尽欢。
    这一场接风宴,比大家预料中还更要圆满。
    晚上宴席散了。
    周临渊亲自送温先生上马车,与温先生道了别,才准备上马车离开。
    周文怀叫住他:“三郎,你不回去住吗?”
    周临渊眸色很淡:“父亲,儿子还有公务,不便回去。”
    周文怀点点头,也没细问。
    他既答应不过问周临渊的公务,自然也不会问及公务衍生出来的私事。
    周临轩已经睡着了,下人把他背在背上,一路从盛福楼上背下来的。
    周文怀眼见幼子睡得香,低声同小厮道:“来,让我抱。”
    小厮将周临轩送到周文怀怀中,扶着他们父子上了马车。
    那辆马车里,隐隐约约传出,周文怀轻声哄孩子,和轻拍孩子背脊的声音。
    幼子向来是一个家中最得宠的身份。
    曾经,周临渊是周家三房的幼子。
    但他已经许多年都不是了。
    周临渊吩咐车夫:“走。”
    夜色轩朗,他回了明苑。
    -
    周临渊虽未回周家。
    但温先生看大夫的事情,却是他来负责的。
    众所周知,他是温先生最得意的门生,这事他理应亲自出面。
    周临渊去了一趟仇家。
    先让仇御医给他看了胳膊上的伤,才说要请仇御医给温先生看咳疾。
    仇御医给周临渊重新上了药,仔细包扎。
    眉头皱着,没好气地训斥:“周三郎,你这伤都伤得要见骨头了,幸好没伤及筋脉,否则你这左手就废了!”
    周临渊低垂眼睫,温和道:“晚辈以后会小心。”
    现在的年轻人,委实过分孟浪。
    伤得这样重,神情淡然,似乎没事一般。
    仇御医无可奈何摇头叹气,道:“幸好包扎的还不错,就是用的药差了些。我给你两瓶上好的金疮药,你带回去,叫这个伺候的人,继续给你换药包扎,就不用每日大老远往我这里跑了。”
    伺候的人?
    说的是虞冷月。
    周临渊也没解释,只应道:“好。”
    周临渊将药放进袖口里,便送仇御医去温先生暂且落脚之处。
    温先生住在一家两进的宅院里。
    除了两个仆人正在收拾行李,便只有他的孙子在院子里踢毽子。
    温先生听闻仇御医跟周临渊都来了,亲自出来迎接。
    请了仇御医进屋坐,还笑着同周临渊道:“羡屿,辛苦你了。”
    “学生行举手之劳而已。”
    周临渊十分规矩地作了揖,在两位长者落座后,方坐下。
    温先生的咳疾,是积年的老毛病了。
    仇御医给他把脉了小半个时辰之久。
    周临渊本来想一直作陪,奈何外面温小郎君太吵,仇御医频频受扰皱眉。
    海岩又止不住孩子的叫声。
    他只好也出去一趟,却见温小郎君正在乱踢海岩,海岩生怕伤了温先生的孙子,只敢蹲下来抱着他,一动不动,肚子都被踹了一脚。
    周临渊吩咐海岩:“放开他吧。”
    海岩抹去额头上的汗,把小祖宗放开。
    温小郎君走到周临渊跟前,怔怔看着他。
    手里的毽子都落到了地上,半晌才问:“你是谁?”
    未免吓着小孩,周临渊扯出一抹还算柔和的笑:“我是你祖父的学生。”
    小郎君问道:“你是周羡屿?”
    周临渊颔首:“你祖父对你提起过?”
    小郎君轻哼一声,踩了周临渊一脚,瞪眼道:“祖父老是提你,我不喜欢你!”
    海岩上前一步,恨不得把温小郎君提起来揍一顿,却只敢收敛着气息呵斥:“你这郎君,怎的这般无礼,没有——”
    “住口。”
    周临渊皱眉打断。
    海岩自知失言,闭上嘴后退一步。
    温小郎君似乎机敏地察觉到自己处于什么地位,压根不搭理海岩。
    他也不理周临渊,但莫名对眼前挺拔的郎君有些惧怕,便扭头去爬树。
    平常仆从都不想温小郎君爬树。
    但这会儿他们都去了厢房收拾东西,没人管得了他。
    温小郎君忐忑地回头看着周临渊,道:“周羡屿,你不管我吗?”他昂起下巴:“你就不怕我摔着了?他们都怕。”
    槐树开了,淡黄的花瓣落在周临渊肩膀上。
    他似未察觉,缓声道:“你想摔就摔,疼的人不是我。”
    温小郎君轻哼一声,想爬树又有点不敢。
    他看得出来,周羡屿跟家里的仆人不一样,他真的敢眼睁睁看着他摔下地,不会管的。
    他很怕摔,但是他很喜欢看人紧张他的样子。
    仇御医给温先生诊完了脉。
    一边琢磨药方的时候,一边夸温先生:“大儒这都是教学生教出来的毛病啊!”
    温先生笑了笑,谦虚道:“食君之禄而已。”
    仇御医说:“食君之禄可不能让人忧思这般过重,日后要注意保养身体,多多享受含饴弄孙的乐趣吧!”
    温先生笑说:“我一定谨遵医嘱。”
    仇御医留下药方。
    温先生就送他出门。
    两人一出去,就看到温小郎君还是大胆往树上爬——嫩胳膊嫩腿,自然是要摔的。
    “保保!保保!”
    温先生突然老当益壮,健步如飞,一边大声喊着,一边蹿了出去。
    幸好周临渊及时抱住了温小郎君。
    小郎君紧紧抓着的周临渊胳膊,哇哇大哭。
    周临渊胳膊底下,渗出淡红的血迹。
    温先生连忙走过去接过孙子,抱在怀里喊:“阿保,你怎么样?”
    温小郎君瘪嘴道:“祖父,我没事。”
    温先生松了口气,道:“你吓死祖父了!”然后才想起来板着脸故作严肃:“幸好有你周三叔!”
    温小郎君爬在温先生怀里,抽泣着道谢。
    脑子里却不明白,周羡屿明明说了不管他的。
    怎么还是管了?
    仇御医担心周临渊的伤,也快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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