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音一面摸着雪灵貂,一面抬头看着宇文潇道,“放心吧殿下,小懒已经安静下来,不会再胡乱咬人了。”
    宇文潇紧紧盯着公仪音怀中的雪灵貂,果见它一副乖顺的模样,微微松一口气,只是仍有几分奇怪,“皇嫂,它方才怎么突然就发狂了?”
    公仪音若有所思地看裴雪沁一眼,摇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说完,半是玩笑半认真道,“许是郡主身上有什么吸引小懒的地方也说不定?”
    见公仪音笑眯眯地望着自己,眼中却是深意满满,裴雪沁长睫一垂,避开公仪音审视的目光,很快笑着抬头,“这雪灵貂莫不是对气味敏感?雪沁这几日房中换了新的熏香。”
    公仪音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或许吧。”心中却是悄然一动。
    难不成……当真是裴雪沁身上有什么让雪灵貂感到有威胁的地方?
    脑中有一道极快的灵感一闪而过,还未来得及抓住,耳边听得有脚步声传来。
    转头一瞧,正是轻夏端着装瓜果的瓷盆过来了。
    新鲜的瓜果去了皮切成小块,湃在装满冰块的盘中,冰块随着轻夏的走动叮凌叮凌响着,别有一番夏日的意趣。
    裴雪沁见瓜果来了,眼眸一亮,起身站了起来。
    轻夏走进亭子到了公仪音面前,对着她福身一礼,公仪音点点头,示意她不用多礼。轻夏便端着瓷盘站了起来,可不知是重心不稳还是瓷盘太重,起身的时候轻夏身子歪了一下,手腕脱力,装满瓜果冰块的盘子一歪,哗啦哗啦全掉到了地上,瓷盆也没端稳,掉落在地,碎成无数块小瓷片。
    她和公仪音隔得极近,这么一来,瓜果冰块碎瓷片全往公仪音身上溅去。
    公仪音一惊,慌忙站起身朝旁避去,阿灵和阿素也赶着上来搀她。而此时近旁的裴雪沁也跟着来搀扶公仪音,但方才公仪音惊慌起身,手下一松,怀中抱着的雪灵貂跳落在地,擦着裴雪沁的身子跑出了凉亭。裴雪沁似乎被忽然蹿来的雪灵貂吓到,身子一歪,脚踩在地上的冰块之上,重心控制不稳,身子竟然朝公仪音的方向倒去。
    见裴雪沁往自己这边倒来,公仪音眼光一凛,忙歪向一旁,不让自己同她有所接触。可偏生轻夏挡在了她面前,情急之下,竟避无可避。犹豫间,裴雪沁的身子已经撞到了公仪音身上,公仪音闷哼一声,脚步一浮,也跟着朝旁边倒去。
    倒下的地方,竟正好对准了长凳的尖角处,眼看着她的肚子就要撞上那尖角,公仪音一咬牙,双手护住肚子,费力地将身体转了转,准备用腰部去挡。
    她知道,一旦自己的腹部撞上那尖角,肚子里的孩子定然是保不住了!
    正在这时,因踩到地上的冰块而跌倒的阿灵艰难爬起身,余光瞟见公仪音的危急情况,脸色一白,当下没有多想,猛地将身子扑在了长椅上。
    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公仪音的腰撞到阿灵的身子上,阿灵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声,疼痛难耐的模样。
    公仪音倒在阿灵身上,因为有阿灵的缓冲,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撞击,身体似乎没有大碍。但听到阿灵痛苦的声音,心下一急,挣扎着就要起身。
    可正在起身之际,突然觉得一股大力朝自己袭来。
    为了不遮蔽视线,亭中围住长椅的栏杆并不高,公仪音叠在阿灵身上,身子本已与栏杆齐平,再被这股大力一撞,身体控制不住飞出亭外。
    凌水池上架一座白玉桥,呈拱形,这座凉亭正是设在白玉桥的正中心,也就是桥的最高点。
    公仪音突然翻出亭外,在场众人都吓傻了,阿素忙伸手去抓,却是手中一滑,与公仪音的手失之交臂,眼睁睁地看着她朝湖中坠去。
    公仪音心中一凉,眼见着衣带已经触到水面,很快整个人就要沉入水中时,耳边忽然有踏水声和衣袂飘飘声响起,还未回神,就觉得腰上一紧,身子被人堪堪捞起,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
    她脑中一片眩晕,下意识抬头一瞧,望见那熟悉的轮廓,紧绷的心霎时放松下来。
    阿灵和阿素此时已经爬了起来,看着秦默不知从何处飞来,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公仪音救起,都长长舒一口气,脚下一软,靠着栏杆才勉强站立住。
    秦默黑着脸搂着公仪音跃入凉亭,脚一着地,便紧张地捧着公仪音的脸叠声问道,“阿音你没事吧?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心中也是一阵后怕。
    他方才刚回府,听说公仪音和裴雪沁宇文潇在凉亭这里,心中有几分不安,匆匆赶来时便见到裴雪沁将公仪音撞下去的场景,当下心头一滞,飞身上前,幸好及时救下了公仪音。
    公仪音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听到秦默的问话也来不及回答,只推开秦默蹲在一旁干呕起来。
    见公仪音难受的模样,秦默的脸色更黑了,眼中没有一丝生机,原本在一旁吓傻了的宇文潇见到他这个模样,忍不住身子打了个寒颤,恍然间,竟似嗅到了死神的味道。
    秦默一面轻柔地替公仪音拍着后背,一面看向一脸急色的阿素,“快叫人去请太医!”
    阿素应一声,匆匆下去安排了。
    秦默见公仪音干呕了一阵似好受些了,便扶着她起身在长椅上坐下,然后看向阿灵道,“阿灵,过来伺候好王妃。”
    阿灵应一声,克制住腰上传来的阵阵疼痛,上前替公仪音顺着气,又命人上茶水来。
    安顿好公仪音,秦默眼中唯一的一抹柔情倏然间消失不见,眼中只剩无边的黑暗。他突然转身,寒凉如千年冰窟的目光倏地朝一旁的裴雪沁射去。
    裴雪沁一直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丝丝裂痕。被秦默用这样冰冷而不带一丝温度的眼神看着,便是她内心再强大,此时也忍不住慌乱起来。
    她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秦默会在这个时候回府。看他脸上的神色,莫不是看到自己方才的举动了?她本来如意算盘打着好,打算趁乱将公仪音撞入水中,就算事后追究起来,现场那么混乱,她只要咬死了是无心之失,定然没办法追究。
    可现在……
    秦默却突然出现了!
    裴雪沁垂下头,心中一阵恐慌。她收敛好眼中的情绪,再抬头时,眼中已是水波潋滟,脸上写满了无辜之色。
    “煜……煜王殿下……”裴雪沁娇娇弱弱唤出这几个字,还未来得及看清秦默的脸上表情,忽然觉得眼前一闪,鼻端有一股好闻的寒竹香袭来。尚未反应过来,脖子便是一紧。
    她定睛一看,却见秦默已经到了她面前,不过咫尺的距离,森冷的目光紧紧钉在她面上,手,已经掐上了她的咽喉处。
    裴雪沁从来没有这么近的看过秦默。
    他轮廓精致,五官分明,好看得过分,可那双如永夜般的眸,却没有一丝温度,冷得人打寒颤,身上有一股睥睨天下的王者霸气,让人不由自主想臣服。
    秦默的手锁紧了些,裴雪沁渐渐感到呼吸困难起来。
    从前在冀州初遇时,她便知道这个男人不简单。如今看来,他的武功,简直高得令人恐怖。她自幼习武,教过她武功的师父都说她是练武的奇才,这么多年,不管是南齐还是北魏,她都甚少遇到敌手,所以才能坐到天心教朱雀圣使的位置。
    可方才,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他便掐上了自己的咽喉,而自己,却丝毫,却丝毫来不及反应。原来秦默这个人,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主。
    可是她不甘心!
    公仪音没有丝毫损伤,她的大仇还未得报,自己怎能死在这里?!
    想到这里,她眼中泪水渐渐盈眶,面上也是柔弱不堪的神情,艰难地出声道,“煜……煜王殿下,雪沁做错了什么?您……您要这般……”
    话还未说完,秦默的手却又收紧了些,修长的手指指节分明,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裴雪沁感到身体里的力气正渐渐流逝,她涨红了脸,正要再度开口,忽然听到一旁传来一个怯弱而惊慌的声音。
    “皇……皇兄……你在干什么?!”
    是宇文潇!
    听到她的声音,裴雪沁终于在黑暗中见到了一丝光亮。只要宇文潇开口,或许自己还有从秦默的手中活下来的可能性。公仪音也许察觉到了什么,定然不会替自己求情,可宇文潇是个单纯的性子,见到秦默这般冷酷的模样,定然会疑惑。
    果然,秦默手上力道停止了加重,却仍是扼着裴雪沁的咽喉不放,冷冽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意图加害阿音,她该死!”
    宇文潇诧异地瞪大了眼睛,望一眼脸色涨得通红喘不过气来的裴雪沁,又望一眼脸色苍白虚弱地坐在一旁的公仪音,满脸不解和惊诧之色。
    怎么会?
    端敏郡主怎么会加害皇嫂?
    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焦急万分地看着公仪音道,“皇嫂,你说句话呀?方才端敏郡主也是不小心才撞到你的,并不是有意为之。”
    公仪音冷眼瞧着她。
    一个她,一个公仪楚,皇家的女子,怎的都这般天真?
    她冷声道,“阿默说得没错,她的确意图加害于我,否则……你以为我为何无缘无故跌落池中?!”
    宇文潇压抑地张大了嘴,一脸不可置信。
    公仪音却懒得理她,转了目光朝裴雪沁望去。
    方才歇息了一小会,这才觉得神思理智都渐渐回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在脑海中一过,原本那些被迷雾掩住的真相也渐渐浮了上来。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一开始小懒之所以会对裴雪沁发狂,是因为裴雪沁身上携了剧毒!雪灵貂本身就是剧毒之物,对毒药自然十分敏感,感受到了裴雪沁身上的威胁,所以才会突然朝她发动攻击。至于后来雪灵貂的态度为何转变,她想,是因为裴雪沁也明白了雪灵貂发狂的原因,深知自己不能暴露,所以在出恭之际将毒药给处理了。
    她一击不中,自然不肯善罢甘休,所以才临时想出这个计谋,想借机将自己推入水中。自己已有九个多月的身孕,若是抢救不及时,势必会在湖中溺亡。就算最后自己被人救起,经过这么一折腾,腹中的胎儿定然不保。
    看来,她对公仪氏的仇恨已经深入骨髓,无论如何也不愿放过自己这最后一个活口。
    既然她对自己不仁,那自己又何必要对她手下留情?!故而才一言不发,等着秦默结果了裴雪沁的性命。
    见宇文潇说的话也不管用,裴雪沁的脸上终于显出了绝望。早就听说公仪音是秦默的逆鳞,没想到自己堂堂一国郡主,他竟然也是说杀就杀!这人,简直太过恐怖!若是他有野心,这北魏,不……这整个天下,迟早会被他收入囊中。
    裴雪沁感到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在此处时,她突然觉得脖子上的力道减少了些许。空气从再度顺畅的口鼻中灌进来,她的意识又渐渐恢复清明。
    她一喜,以为秦默放过了她,不想那种难受的窒息感再度涌来。她惊惶地盯着秦默,从他的眼中却看不到任何光亮。
    秦默冷冷地盯着面前垂死挣扎的裴雪沁。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这么快结果了裴雪沁,胆敢动公仪音的人,他定然不会轻易就这么让她死了。可惜,如今裴雪沁顶了个郡主的头衔,而八贤王明显对裴雪沁十分上心,如果今天不能杀了她,日后再要找她算账定然会遇到阻力。
    但是秦默毕竟是秦默,就算是短短这么一瞬的功夫,他也能让裴雪沁体会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感受。
    裴雪沁看着秦默冷酷的眉眼,心中突然明白过来。
    他压根就没想放过自己,他不过是想看看自己垂死前的挣扎罢了。
    脑中的绝望铺天盖地涌来。看来,她今日此命休矣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仆从气喘吁吁跑来,一见此处的架势,不由怔愣原地,一时进退两难。
    公仪音余光瞟到匆匆而来的仆从,眉头一皱,看向阿灵。
    阿灵会意,清了清嗓子严厉开口道,“什么事?”
    那仆从被眼前剑拔弩张的情形给吓到,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八……八贤王在门外求见!”
    公仪音一怔,秦默亦是眉头一皱,裴雪沁却是眼神一亮。
    义父来了!只要义父来了,她就有活下去的可能!有了这个信念,裴雪沁似又有了希望,费力地用双手去扒拉着秦默的铁腕。
    秦默冷笑一声,看向那仆从厉声道,“就说王妃身子不适,不见!”
    裴雪沁眼中闪过一抹惊恐,挣扎得愈加剧烈了。反抗了一会,终于精疲力尽,双眼无力地越合越拢。完全合眼的那一瞬,忽然感到有劲风袭来,似乎有道身影朝这边奔来,秦默掐住她脖子的手一松,同那身影缠斗起来。
    裴雪沁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待恢复些许,费力地睁眼朝来人望去。
    这一看,不由心中一喜。
    来的人,正是北魏八贤王,当今炎帝之弟,宇文烨。
    公仪音看到匆匆闯入的八贤王,不由脸色一沉,千算万算,没算到八贤王会在这个时候闯入煜王府来!
    她看着秦默与八贤王的打斗,虽然秦默明显占了上风,但八贤王是秦默的叔父,他不可能对他如何,一个不甚,还可能落个不尊长辈的罪名。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忍住身体的不适,大声喝道,“住手!”
    秦默收回招式,跃回公仪音身侧,冷脸看向亭外愣住的那仆从道,“去看看,太医为何还不来?!”
    八贤王此时也匆匆赶到裴雪沁身边,将她扶起,又是气愤又是不解道,“雪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裴雪沁窝在八贤王怀中,眼中浮上晶莹的泪花,惊恐地摇了摇头道,“义父,雪沁……雪沁也不知煜王为何会突然对我下手……”
    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八贤王脸色一沉,利剑般的目光倏地朝秦默射去,语声冷厉,带着兴师问罪的口吻,“煜王,你是否应该给本王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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