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萧染大骇,瞠大了眼睛望着萧玄铮,“怎么可能?我压根就不认识这个叫什么傅启荣的人啊。”
    萧玄铮无奈地抿了抿唇,“你认不认识他不重要,重要的事,他认识你,并且,对你起了兴趣。”
    昨日从他朋友那听到这个消息时,萧玄铮也是诧异万分,想不通自家妹妹怎么会被高琼麾下的人看上了,又想起萧染对秦肃的一片深情,顿觉头大。
    原本他是想着派人打探清楚详细信息再告诉萧染的,只是今日一番谈话下来,他发现萧染对秦肃的感情,比自己想得还要坚定不移,只得临时改变了主意。既然两人最后不可能走到一块,那不如……趁早打消了萧染心中残留的侥幸吧。
    萧染拼命回忆着这几天的事情。
    因为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变故,她已经很久不曾出过门了,只有前两天实在憋得烦闷,才带着绿绮和碧绡出去走了走,难道……那个什么傅启荣就是这个时候见到自己的?
    如果早知道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她就算烂在府中也不会出门了!
    萧染心中一顿懊悔,可更多的,是慌乱。她无措地抬头看向萧玄铮,声音中带了一丝哽咽,“阿兄,你这朋友的话,可……可靠么?”
    听得萧染明显带了哭腔的话,萧玄铮心中亦是心疼。
    士族重文轻武,愿意参军之人多为庶族,他派去打探傅启荣消息的人还未回来,但稍微想一想也能知道,这个傅启荣,定然不是什么温文尔雅之辈。一个只会打仗的粗人,怎么配得上自己的妹妹?!
    可是……事情若真到了那个地步,父亲和祖父就算再宠阿染,为了阖族利益着想,也定然不会拒绝这门婚事的。
    萧玄铮看着萧染,重重叹一口气,“他似乎是听傅启荣身边的人亲口所说,因同我关系好,所以赶着来告诉我,所以我想,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萧染紧绷的身子突然软了下来。
    她眼中噙着泪花,无措地看着萧玄铮,沙哑着嗓音道,“阿兄,我……我不想嫁给什么傅启荣!阿兄,你帮帮阿染,我不想嫁给他!”
    见萧染情绪激动,萧玄铮忙拍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先安静下来。
    待萧染情绪稳定些许,他想了想开口道,“我已经派人去查这件事的始末了,若果有此事,我一定会想办法的,阿染暂且放宽心思。不过依我看,高……永帝刚登基,朝中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傅启荣应该不会这个时候提出求娶请求。”
    萧染低垂着头,听了萧玄铮的话,心中却依旧一片苍凉。可她知道,现在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不愿萧玄铮太过为难,勉强抬头朝他挤出一抹笑意,点点头道,“好,谢谢阿兄。”
    萧玄铮也挤出一抹笑意,又宽慰了萧染几句,这才离去。
    萧染目送着他走远了,关上房门,背抵在门扉之上,眼眶中一直在打转的泪珠终于忍不住,潸然而下。
    门外月色清辉不减,可萧染心中,却满心寒凉。
    这个除夕,注定不是个平静的除夕夜。
    *
    南锦太始元年正月,历经了三皇子逼宫和高琼叛乱的建邺渐渐从一片混乱中恢复过来,百姓们又开始了正常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街道上逐渐恢复往昔的热闹繁华。
    也许对百姓来说,谁当君王并不重要,他们只希望不再有战乱,只希望能安居乐业便好。
    而南锦的朝堂之上,气氛却仍有些冷凝。
    高琼身着龙袍,端坐于龙榻之上,他身侧那位立着的红衣内侍已换成一个陌生的面孔。前朝安帝的贴身内侍刘邴在听闻安帝驾崩的消息时,在殿中撞柱身亡,也算是忠心耿耿了。
    殿中的大臣们排成两列,低垂着头,大多是前朝旧臣。
    一则高琼在前朝之时便在大臣中发展了不少心腹,这些大臣在他扳倒公仪氏统治的过程中出了不少力,不管高琼内心的真实想法如何,在这种时刻,他绝不能做出过河拆桥的举动。
    二则他如今根基刚稳,还有很多问题亟待解决。因此只找借口杀了几个衷心于前朝和安帝的旧臣,其他未反对于他的大臣们便暂且留下了。
    话虽这么说,许多大臣心中还是惴惴不安。高琼的性子还未摸透,他们自然不敢多说一句,深恐祸从口出,惹祸上身。
    高琼神情肃穆,目光幽深地扫下面的臣子一眼,沉声开口道,“如今朕初登大宝,国中一切百废待兴,日后还需要各位爱卿一起努力才是。”
    “臣等势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大臣们表忠心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在大殿中响起。
    “好。既然诸位爱卿都表了态,那么大家都来提提意见,如何更好地让我们的国力富强起来?大家都知道,如今北魏在北边虎视眈眈,虽已同我们签订了协议,但难保不会伺机来犯。”高琼说完这句话,便目光炯炯地等着大家开口。
    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替当年高氏一族翻案,然后便是忙着清理前朝余孽,因此直到现在才有空听取大臣的意见。高琼为人极为自负,也看不起平庸的炎帝,自然想大战拳脚,成为流芳百世的千古一帝。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人先开这个口。
    高琼脸色沉了沉,目光一扫,点了一人,“邹爱卿,你来说说看。”
    被点到名的是宗正寺寺卿邹柏,他身子一抖,讪笑着抬起头看向高琼,“回陛下的话,微臣身为宗正寺寺卿,所管乃天子宗族事。因此微臣以为,如今陛下前朝已定,该立后将后宫整饬一番了。”
    邹柏话音刚落,他便敏感地感到高琼的脸色又沉了沉,不禁心中打起了小鼓。
    高琼称帝之后,将四皇子和两名未成年的皇子软禁了起来,又将安帝后宫所有嫔妃赶至了西山清月庵中带发修行,唯独留了皇后陆妙容在宫中。虽说此举有可能是为了取得陆家的支持,但他还是想起了前些日子听说的流言蜚语。
    传言说永帝和皇后陆妙容是少年相识,且互相有情。更有传言说,皇后是永帝安插在后宫的内应,安帝突然驾崩一事,与其脱离不了干系。不过这些都是暗地里的传言,自然没有敢当着永帝的面质问出声。
    如今看永帝这脸色,莫非……传言当真属实?
    邹柏心中忐忑不安,额上已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战战兢兢地等着高琼回话。
    高琼冷笑一声,直勾勾盯着邹柏,“如今朝中未定,朕没有心情谈立后一事。”
    邹柏唯唯诺诺应了,不敢再多说。
    见邹柏碰了壁,其他人也知道立后一事怕是高琼的逆鳞,亦不敢再提此事,随意找了些无关痛痒的意见提了。
    高琼虽然很不满意,但也明白此事不能操之过急,又问了些人,见众人再无话可说,神情不悦地宣布退朝。
    群臣口呼万岁,目送着高琼出了太极殿,这才三三两两散去。
    高琼走出太极殿,脚步一顿,想了想,往长秋宫而去。
    因安帝嫔妃都已遣散,整个后宫显得萧条不少,一路走来,除了零星走过的宫婢内侍,再不见他人。
    到了长秋宫,门口伺候的宫婢见高琼过来,慌忙行礼。
    一人就要开口通报,被高琼制止了。
    他留了内侍在宫外,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抬步进了长秋宫。
    在他登上皇位之前,他从未进过长秋宫。那个时候,他是臣子,而她是皇后,两人的身份注定了他没有办法走进这座宫中最辉煌的宫殿。而现在,他已成为君王,终于有资格踏入这座宫殿,只是心中的情感,颇有几分五味杂陈。
    正殿中只有两个宫婢在候着,他认得,是陆妙容的贴身宫婢。
    高琼摆摆手制止了两人的行礼,压低声音问道,“皇后呢?”
    “回陛下的话,皇后在内殿。”
    高琼“嗯”一声,缓缓踱步进了内殿。
    皇后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目光望向窗外,神情似有几分怅惘,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琼在殿门口顿住,呆呆地望着她的侧颜。
    阳光洒在皇后的身上,让她的五官有一瞬间的模糊,容颜虽看不真切,但身上那种哀凉的气息却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在花树下浅笑倩兮的阿容了。
    他们之间的感情,或许也已回不到当初。
    高琼忽然觉得一阵疲累涌上心头。
    这时,窗旁的皇后似乎听到了动静,转身望来。见是高琼,她先是有一瞬间的怔愣,继而浮上一个端庄而雍容的笑容,起身下榻朝他走来。
    高琼看着一步一步走来的皇后。
    她的身姿端庄而轻盈,每走一步都仿佛经过了精巧的计算,不多一分,不少一分。面上的笑容完美得无懈可击,仿佛带了一层假面,眼中神情更是笼了一层深雾。
    “陛下。”
    皇后行到跟前,朝高琼盈盈一礼。
    高琼伸手将她扶起,“阿容在朕面前,又何须多礼?”
    听到高琼话语中的那个“朕”字,皇后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幽芒,面上的笑容却依旧完美得无懈可击。
    高琼扶着皇后在软榻旁一道坐下,“这几日朕事务繁多,没有来看阿容,阿容不要怪罪朕才是。”
    “怎么会?”皇后浅浅一笑,“我知道陛下有很多事情要忙,只是陛下不要累坏了身体才好。听说陛下这几日每每忙到三更才睡,只恨不能替陛下分忧。”皇后意有所指道。
    “阿容已经帮了朕很多忙了。”高琼假意没有听到皇后的话,岔开了话题。
    皇后笑容淡了淡,“这几日宫里冷清了许多,还真觉得有些不大习惯。”
    高琼笑笑,“朕的后宫就阿容一人,难道不好么?”
    皇后似笑非笑睨她一眼,“我当然开心了。只是……那帮子大臣怕是不会同意吧?”顿了顿,见高琼没有接话,皇后索性将话挑明了说,“陛下准备如何安置我?”
    高琼眉头一皱。
    当初他的确许了她后位,只是真正坐上这个位置,才发现很多事情并非那么随心所欲。若他当真要立陆妙容为后,势必会遇到许多的阻力。毕竟,两朝为后的情况,在前朝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但他也明白,陆妙容不是好糊弄之人,只得先拖一拖再说。
    想到这里,他堆出一抹笑意,深情款款地看向皇后道,“阿容在说什么呢?朕自然是要封你为后的。”
    陆妙容勾了勾唇,凝视着高琼道,“是么?我还以为陛下有了别的打算呢。听说今日在朝堂之上,有人提起了立后一事,被陛下岔了过去。”
    高琼的眼色一沉。
    方才早朝之事,居然这么快就传到了陆妙容耳中,看来……她在这宫中的势力,比自己想得还大。这么一来,不自觉对她生出了几分忌惮之心。
    只是忌惮归忌惮,高琼当然不会表现出来,握住陆妙容的手道,“阿容可别多想,朕的后位,自然非你莫属。只是眼下朝中不稳,只能先往后推一推了,相信阿容也能理解朕的苦衷。”
    “自然。”陆妙容笑笑,一脸善解人意的模样。她话已经带到,知道不能逼太紧,否则弄巧成拙就难以收场了,遂转了话题。
    “对了,陛下若有空的时候,却看看阿楚那孩子吧。”
    听到公仪楚的名字,高琼眼中的幽深之色淡了淡,带上一副慈父的口吻道,“阿楚她……知道她自己是朕的……?”
    皇后摇摇头,“自从那件事之后,阿楚的性子是愈发地内向了,我怕刺激到她,所以还没有跟她说。陛下哪日若有空,我让阿楚进宫来,我们好好跟她谈谈吧。”
    “也好。”高琼应下。对于公仪楚,他还是存了几分慈爱之心。毕竟,这是他唯一的孩子,虽然从前关系算不得亲近,但也算是看着她长大了。
    不过想起公仪楚的遭遇,高琼脸色黑了几分,“那件事……阿楚还没走出来么?”
    皇后摇摇头,“阿楚自小便心高气傲,出了那样的事,自觉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要走出阴影,怕是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你说那件事,她是被公仪音设计的?”
    听到公仪音的名字,皇后眼中迸出一抹愤怒的火花,“公仪音城府极深,阿楚哪里是她的对手?”
    “可惜被她逃到了北魏。”高琼声音沉沉,语气不明。“阿容,你说……朕若是给阿楚招个驸马,会不会好一些?”
    皇后一愣,“陛下看中了何人?”话音未落,又补充道,“阿楚性子极傲,陛下麾下的将领,她怕是看不上。”
    “这个朕当然知道。朕听说那谢三郎风评不错,不知阿容意下如何?”
    “谢廷笍?长得倒是风度翩翩,文采气度也算是上乘。”皇后沉吟道。谢廷笍之前在建邺的口碑仅此于秦默,如今秦默已不在,他也算得上是士族子弟的翘楚了。以公仪楚那种事事都要最好的性子,怕是也只有谢廷笍能合乎她的心意了。
    “陛下眼光自然是不会错的。不如陛下找机会试探试探谢三郎的意思如何?”
    “朕将自己的女儿下嫁于他,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放心吧,此事包在朕身上。”
    “那我就替阿楚谢谢陛下了。”皇后温声道。
    两人又闲扯了一会,皇后又问,“陛下预备拿那些公仪氏的人如何?”
    “阿容是说公仪谨和那两个小皇子?”
    “还有……长帝姬。”皇后缓缓吐出了那个名字。
    四皇子和两个小皇子如何,她并不关心,她关心的,是公仪姈的下场而已。公仪姈从前仗着得宠,明里暗里一直跟她对着干,如今她终于失势,皇后自然不会错过这个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那皇后的意思是?”高琼开口问道。长帝姬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个无关痛痒的人物,他没必要因为这个事而与皇后再起分歧,因此有几分漫不经心。
    “我想让她死。”皇后沉了语气,阴鸷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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