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脚步声带了几分虚浮,身后似乎还有杂乱的女婢仆从的脚步声。
    公仪音闭了眼,压下心中异样的情绪。
    虽然久未相见,甚至反目成仇,可公仪音还是一眼便听出了这就是薛静仪的脚步声。
    她深吸一口气,沉了目色朝门口看去。
    通透的日光下,她看到薛静仪正踩着金色的阳光而来,面容逆着光影,有几分看不真切,只是身上那种颓丧而阴暗的气质,却愈发地明显了,看得公仪音心中一突。
    薛静仪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模样?
    陌生到在她的身上,已经找不到一丝曾经熟悉的气息了。
    薛静仪带着女婢行到厅中,凉淡的目光在在场众人面上一扫,眼中有着深浓不见底的浓雾,看得公仪音心中起了几分渗人的寒意。
    她的目光略过公仪音的面庞,最后在萧染面上停留了一瞬,最终还是淡淡地看回了公仪音,“不知殿下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公仪音也凉淡而清冷地看向她,神情中带着静若明渊的静和冷。
    “我今日为何前来,难道你不知道么?”
    她心中早已对薛静失望之极,语气自然冷冰冰的没有带一丝情绪,只冷冷地睨着她,眸光一眨不眨。
    薛静仪冷笑一声,反问道,“我看……殿下是兴师问罪来了吧?”
    公仪音也浮上一抹清冷的笑意,“这么说来,你也觉得自己有罪?”
    薛静仪瞥一眼萧染,没有出声。
    公仪音咽下心中源源不断冒上来的火气,耐着性子又问,“你为什么要刺杀阿染?!”
    薛静仪眼中一抹嘲讽之意浮上,“殿下误会了,我并没有刺杀她,只是不小心将她划伤了罢了。”又瞥一眼萧玄铮道,“不想萧十郎连日带人上门叫嚣挑衅,我一个弱女子,实在心里害怕,只得闭门不出。”
    公仪音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带着浓浓的审视之情。
    这么看来,薛静仪是打定主意不认账了。
    她睨了薛静仪一眼,没有说话。薛静仪也不躲不闪地看来,眼中有着破罐子破摔的颓丧。
    “不小心划伤?那你告诉我,为何你出门去个锦绣阁,也会将匕首带在身上?”
    “方才我也说了,我一介弱女子,出门在外总有些不安全,所以随身携带了匕首防身罢了。”
    薛静仪神情冷峻。
    公仪音沉吟片刻,心里头估摸着她这话大概说的是实话。
    昨日她在锦绣阁门口碰到萧染本就是巧合,自然不可能提前知晓准备把匕首在身上。唯一的解释便是她一直带着那把匕首防身,只是昨日见到萧染时怒火中烧,被嫉恨烧了头脑这才不管不顾地刺了上去。
    也许她刺后就后悔了,也许她后悔没刺中萧染的要害。
    可不管是何种心思,她这会子都不会承认了。因为一旦承认,便是个杀人未遂的罪名。她已经跌到了谷底,自然不想自己再跌入万丈深渊。
    可公仪音不想薛静仪的心思得逞。
    她的心已经黑了,一旦此击未中,谁也不能担保她下次会不会再行同样的事。
    想到这里,公仪音的神情愈发地冷了,“既然是防不轨之徒,为何要朝阿染刺去?难道阿染是坏人?!”
    听到公仪音这话,薛静仪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她恨恨地看一眼萧染,心中已被仇恨填满。
    她不是坏人,她是贱人!
    夺走了她心爱之人的贱人!
    察觉到薛静仪目光中迸出来的森寒之意,萧染也有些怒了,柳眉一竖,看向薛静仪斥问道,“怎么?!难道我当时有对你做任何动作吗?分明是你突然从一旁窜出,拿着刀朝我扑来。怎么,现在后悔了?”
    萧染这话仿佛给薛静仪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再添了一把火。
    她眼瞳一狭,直勾勾地看着萧染,语声中无波无澜,“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也不能因此而污蔑我呀。分明是当时有个不怀好意之人从你身边跑了过去,我拿匕首刺向他时才不小心伤到了你,这会你怎么把责任全都赖我身上来了?”
    明明是漏洞连篇的借口,薛静仪的目光却没有半分心虚,面上的神色平静得有几分渗人。
    公仪音和萧染听了,俱是一愣,她们怎么也没想到,昔日那个单纯善良的女子,竟然变成了如今这面目全非的模样,心中又气又恼。
    萧染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薛静仪,不知为何,心中的愤怒之情却渐渐平息下来。
    大概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哀莫大于心死吧。
    萧染心中不再有顾虑。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她睨着薛静仪,嘲讽地勾一勾唇,“薛静仪,你可真是有舌灿莲花的本事啊。可这么能说,怎么就说不动阿肃的心呢?”
    打蛇打七寸,要想打击到薛静仪,就必须抓住她的软肋才行。
    而她的软肋,是秦肃。
    果然,听到萧染这话,薛静仪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黝黑的瞳孔猛地一缩,浑身散发出哀凉悲痛的气息。
    她一眨不眨地凝望着萧染,耳边不断回响着她方才说的那句话。
    “你这么能说,怎么就说不动阿肃的心呢?”
    阿肃……她在自己面前,亲亲热热地唤义兄阿肃……
    恍惚间,薛静仪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碎成一瓣一瓣的声音。
    如果没有她……
    如果没有她……
    义兄是不是就会接受自己了?
    薛静仪面前如跑马灯般闪过过往的一幕一幕,闪过她和秦肃的点点滴滴,恍恍惚惚间,忽觉面上一片冰凉,用手指一触,才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为什么……为什么上苍要对她如此不公?
    心中突然荒芜的空无一物。
    她愣愣地盯着虚无的前方,忽地从心底最阴暗的地方迸出一股无名的怒火,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朝萧染扑去。
    公仪音一惊,手指摸到腰间的银针,刚想朝薛静仪射去,却见萧玄铮已经飞身朝薛静仪扑去。
    只听得“啪”的一声,空气中响起一声脆响。
    公仪音定睛一瞧,原来是萧玄铮的巴掌扇到了薛静仪的面上。
    虽然萧玄铮平日都是君子风范,但他更是疼爱妹妹的哥哥。眼见着薛静仪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萧染,他怎么能袖手旁观?所以脑中没有片刻迟疑,果断地出了手。
    薛静仪猛地被萧玄铮这么一抽,原本那一股无名的力气就像被针扎了一下一般,忽然间全泄了气。
    只见她眼神空洞,脸色惨白地瘫软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
    公仪音细细倾耳一听,仿佛间听得她在问“为什么”。
    她看着地上泪流满面一脸狼狈的薛静仪,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感情这种事情,哪里来的这么多为什么?
    爱了便是爱了,若是不爱,怕是拼尽全力也不能得到对方的眷顾,又何必再如飞蛾扑火一般痴傻呢?
    可公仪音知道薛静仪已经魔怔了,她心中满是求而不得的执念,不管自己再如何苦口婆心的劝说,她也不会有任何的触动。
    这些,或许是个人的命数罢了。
    跟在薛静仪身后的采星和采月见她突然瘫软在地,大惊失色,忙上得前来,一左一右地将薛静仪搀扶了其他。
    她们人微言轻,自然不敢轻易出声,可此时心中也是无比的纳闷。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明明她们女郎从前与殿下和薛家女郎关系那么好,如今怎么会这么反目相对?
    她们心中不解,却也不敢出声质问和反驳,只得扶着薛静仪,低垂着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公仪音看着薛静仪。
    萧染也看着薛静仪。
    忽然,萧染转了目光看向公仪音,语气沉沉地开了口。她说,“无忧,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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