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音抬眼望去,眉目微动间眸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异色。
    来人是位妙龄女郎。
    身着鹅黄色广袖裙衫,裙摆长几曳地,边缘处绣着鲜活的蝶戏花的绣样。女子娉娉袅袅行走间蝴蝶似要从裙上飞出来,端的是栩栩如生。乌黑的发上簪了一支玉簪花缠枝碧玺石蝴蝶簪,与身上的裙衫遥相呼应,颇有几分意趣。
    公仪音饶有兴致的目光上移,瞧见一张娇俏芙蓉面,秀眉微笼,秋瞳脉脉。虽无十分颜色,倒也称得上俏丽可人。
    只见那女郎分花拂柳而来,时不时转头与身侧的女婢们说着什么,似乎并没有发现公仪音他们。直到行到众人跟前了才发现公仪音和秦默一行人的踪迹,不由一愣,忙朝钟志柏行礼道,“见过父亲。”
    说话间,一双娇俏眼眸好奇地往公仪音和秦默身上梭了梭,待看清公仪音和秦默的面容,先是一怔,面上很快浮起淡淡红霞。
    听得女郎那一声“父亲”的称呼,公仪音恍然,原来是钟志柏的女儿。见她这幅娇羞的模样,公仪音不由起了几分逗弄之心,秀眉一挑,朝她露出一抹勾人的笑意,眼眸波动间颊边梨涡若隐若现。
    那女郎没料到公仪音会朝她做此等动作,面色羞得更红了,低垂了头不敢再看公仪音。
    钟志柏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见她面色红润似有娇羞之色,只当女儿见了生人害羞,也没放在心上,微微一指公仪音和秦默,对着那女郎介绍
    道,“阿灵,快来拜见建邺来的两位贵人。这位是重华帝姬,这位是延尉寺秦寺卿。”
    阿灵?
    公仪音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居然与阿灵同名?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却见她正好诧异抬头望来,眼中一抹惊诧的神色,紧紧盯着公仪音震惊道,“重华……重华帝姬?”父亲虽然同她说过重华帝姬和主上派来调查案子的官员不日会来深泽县,可她没想到他们会来得如此之快,更没想到两人竟然这般风华绝代,一时间僵在原地。
    “是啊。”钟志柏随口道,瞅见女儿面上诧异的神情,再看一眼公仪音身上的男子袍服,很快明白过来,解释道,“殿下此次乃微服私访,为了方便扮作了男装。”
    公仪音朝那女郎露出一个灿然的笑容,还调皮地眨了眨眼。
    尽管已经知道了公仪音是女子,钟志柏女儿的面容还是忍不住红了红,福身朝两人见礼道,“小女见过重华帝姬,见过秦寺卿。”
    钟志柏便又指着他女儿朝两人介绍道,“殿下,寺卿,这是下官不成器的小女钟灵珊。”
    秦默和公仪音向钟灵珊淡淡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钟灵珊面上神色渐渐恢复正常,朝公仪音看一眼,又往秦默处瞅一眼,再看向他们身后的谢廷筠和荆彦等人,眼中的惊艳之色有增无减。
    没想到京里来的贵人竟然各个都如此绝色,着实让她万分慨叹。
    钟志柏道,“阿灵,这些日子殿下会住在薜荔院中,与你的菡萏院隔得近,你务必好生招待着,切不可怠慢了去。”
    钟灵珊清脆应了,“父亲,阿灵晓得。”
    钟志柏“嗯”了一声,看着她一身出门的打扮道,“这大清早的,你欲往哪去?”
    钟灵珊水灵灵的双眸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她低了头,清了清嗓子道,“阿雅约我出去逛逛,放心吧父亲,我很快便回来。”
    钟志柏这才收回审视的目光,叮嘱道,“早去早回,别在外给我惹事。”
    “知道了,父亲,那我走啦!”钟灵珊道,朝公仪音和秦默等人行了个礼,脚步轻快地带着女婢离去。
    钟志柏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望着秦默和公仪音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女顽劣,让殿下和寺卿见笑了。”
    秦默一贯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闻言只淡淡一笑,并未多说。倒是公仪音对这个与阿灵同名性子又活泼的女郎产生了几分兴趣,笑着道,“灵珊女郎性子活泼,我倒是一见如故,改日还要去叨扰她呢。”
    “能得殿下青眼,实在是小女之福。”钟志柏忙应了,朝前方让了让,“那几位,前边请吧。”
    公仪音的薜荔院位于刺史府后院东侧,因院中遍植薜荔而得名,虽已初冬,入目仍一片葱绿,只觉神清气爽。踏着院中鹅卵石子铺成的甬道,迎面三间并排的房间。中间乃待客的正厅,右侧那间便是公仪音休憩之处,最左那间较小的房间则是贴身仆从休憩之处。
    进了院子,有两名原本站在院中的青衣女婢迎上前来行了礼。
    钟志柏指着她们道,“这两名女婢是下官特意请拙荆在府中挑来的,分别唤作菱香和荷香,性子还算伶俐聪敏,本只预备给殿下干干粗活打打下手,只是下官看殿下此行似乎并未带贴身女婢?”
    公仪音点点头,“微服出访,不适宜带太多人,是以轻装上阵了。”
    “殿下有心了,既如此,只能由菱香和荷香服侍殿下了,婢子粗鄙,若有服侍不到位的地方,殿下请尽管跟下官讲明。殿下若在府中有什么事也可吩咐她们去做。”钟志柏毕恭毕敬道。
    公仪音笑笑,“有劳钟刺史了,我此行出宫本是微服私访,并无多少人知晓。为了查案方便,还请钟刺史对我的身份保密,对外便称我是帝姬府府上擅断案的门客便是。”
    钟志柏忙应了,又道,“下官已经派人去通知博陵郡郡守娄永康和深泽县县令聂全了,殿下的身份可要让这两人知晓?”
    公仪音看秦默一眼,见他微微摇头,倒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便道,“暂时先别说,后面再看情况。”
    “下官明白。”
    “那殿下便先梳洗,等娄郡守和聂县令过来了,下官再派人来请殿下。”
    “好。”
    “秦寺卿,这边请。”钟志柏朝公仪音行了礼,方带着秦默往他下榻的院子里去了。临走的瞬间,秦默看向公仪音微微一笑,一本正经道,“殿下的行李,下官待会派人送来。”说完,这才离去。
    公仪音忍不住偷笑一声,只是估计到身边还有女婢在,很快便恢复了从容淡然之色。
    “殿下,您里面请。”见公仪音的目光从秦默一行人身上挪了回来,身侧垂首而立的菱香和荷香忙上前机灵道。
    公仪音侧头打量着她们。
    两人身量差不多,较之长相普通的荷香,菱香看上去要秀丽些许,从眼神来看,似乎也更活泼一些。见公仪音朝她们看来,两人不好意思地笑笑,垂下了头。
    “菱香和荷香是吧?”公仪音浅浅一笑,“这段时间就要拜托你们了。”
    荷香和菱香一听,慌忙跪地行礼,“婢子惶恐,殿下真是折煞婢子们了。”
    公仪音伸手将她们扶起,“你们起来吧,我虽是帝姬,但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跪我。你们虽然只是钟刺史暂时派来伺候我的,但既然到了我身边,就必须按照我的规矩来。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衷心。没有我的允许,决不能将我在府中的任何情况泄露出去,便是钟刺史也不行。”
    她不知钟刺史为人如何,虽然现在看来还算老实,但知人知面,对他派来伺候自己的女婢,也务必要先好好敲打一番才是。
    说到这里,公仪音顿了顿,目光扫去,见荷香和菱香都是一脸凝重认真之色,语气放缓了些,“你们明白了吗?”
    菱香和荷香郑重应下,“殿下放心,婢子们明白。”
    “好。”公仪音这才收了面上的沉肃之色,看向二人道,“走吧,去看看我的房间。”
    钟志柏给她准备的房间算不得奢华,但颇为温馨雅致,正厅和卧室是打通的,以一道梨花木雕花鸟纹落屏风隔开来,既别致精巧又保留了私人空间,让人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公仪音打量一番,满意地点点头道,“这房间,是谁布置的?”
    “回殿下的话,是夫人亲自带人布置的。”菱香回道。
    公仪音绕过屏风走到正厅中的凭几前坐下,喝一口荷香给她斟的茶,又细细打量了几眼,这才看回身侧站着的荷香和菱香,“你们同我说说刺史府的情况。”
    荷香和菱香对视一眼,菱香小心翼翼开口道,“不知殿下想知道什么?”
    “随便说说吧。”公仪音道,见荷香和菱香还是一脸不知从何开口的表情,想了想,换了种问话方式,“方才你们说的夫人,可是钟刺史的妻子?”
    “正是。”荷香点点头应了,“夫人姓岳,乃冀州人士,年少时便嫁给了郎主。”荷香斟酌着道。
    “那……除了岳夫人,钟刺史可还有别的妾室?”
    菱香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郎主与夫人感情非常要好,除了夫人,郎主没有再娶别的女郎。”
    “那……除了灵珊,他们可还有别的孩子?”
    荷香和菱香面上神情黯了黯,荷香声音沉闷着开口道,“郎主和夫人只得女郎这一个孩子。”
    菱香点点头补充道,“是啊,为这,夫人还劝过郎主纳妾,可是郎主却怎么也不肯。”说到这里,她眼睛似乎有些湿润,抬起衣袖擦了擦,语带哽咽道,“郎主和夫人情比金坚,我们这些做婢子的看着也觉得感动得很。”
    荷香见她说着说着扯远了,忙轻咳一声示意她赶紧将话题圆回来。
    菱香这才惊觉自己失态,吸了吸鼻子,将眼中冒出的泪花收了回去,抬头看着公仪音不好意思地笑笑,“让殿下见笑了。”
    公仪音浅浅一笑,示意她不用放在心上,心中对这位岳夫人起了几分好奇之色。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仆从的扣门声,公仪音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女婢正站在门槛处,朝公仪音行了个礼道,“女郎,您的行李送过来了。”
    听到她这个称呼,公仪音知道钟志柏并未将她的身份透露出去,转头朝菱香和荷香使了个眼色,让她们也跟着改口。
    两人会意,荷香上前道,“多谢了,女郎的行李我来整理便是。”
    女婢应了,又道,“女郎,郎主请您收拾好之后去前厅,娄郡守和聂县令已经到了。”
    公仪音应了,让荷香出去将行李拿进来,挑了件衣衫换好,这才随着方才那女婢一道往前厅走去。
    还未走到前厅,远远便瞧见另一侧有一行人走来,定睛一瞧,正是秦默、谢廷筠和荆彦,几人也换了身衣衫,行走间风姿飘飘,丰神俊朗,惹得路过的女婢们纷纷侧目。
    三人走到公仪音面前笑着打了招呼。
    “你们住哪里?”
    “我们三人住在西边的菖蒲院中。”谢廷筠笑答。
    公仪音微微吃惊,“你们三人住一起么?”
    “是啊。”谢廷筠挑了挑眉,叹口气道,“我们可不像你有那么好的待遇。”
    秦默轻飘飘睨他一眼,“刺史府占地并不广,有单独的房间给你住你就该知足了,要知道,你只是我身边一个小小护卫。”
    因为谢廷筠在延尉寺并无官职,所以对外都称他是秦默身边的侍卫,现下秦默就是拿这个在打趣他。
    谢廷筠被噎住,只是有引路的女婢在,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忿忿瞪了秦默一眼。
    到了前厅,钟志柏和博陵郡郡守娄永康以及深泽县县令聂全已经在厅内等着了,见一行人入内,忙起身迎了上来。
    “博陵郡郡守娄永康见过秦寺卿。”“深泽县县令聂全见过秦寺卿。”
    两人朝秦默恭恭敬敬见了礼,因钟志柏并未同他们说明公仪音的真实身份,所以他们并未朝公仪音行礼。
    公仪音和荆彦谢廷筠两人跟在秦默身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娄永康和聂全。
    娄永康四十来岁的年纪,长得胖乎乎的,一双眼睛看人时总是眯成一条缝,看上去同庙里腆着大肚子的弥勒佛似的。聂全则精瘦许多,三十五六岁左右,眼神中透露着一股子精明。
    “两位不必多礼。”秦默淡淡应了,几人在钟志柏的引导下入了席。
    “这几位郎君是……?”娄永康眯着眼睛,目光从公仪音、荆彦和谢廷筠面上一一扫过,眼中一抹打量之色。
    “这位是重华帝姬府上擅断案的门客宫无忧,这位是延尉寺司直荆彦,这位是我身边侍卫。”秦默不待钟志柏接话,就自己一一介绍了。
    众人少不得又是一番见礼。
    娄永康的眼神在公仪音身上微微一顿,很快挪开了去。公仪音不动声色的低垂着头,面上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
    等女婢进来上了茶,秦默淡淡开了口,“诸位想必对我来此的目的已有所耳闻。”
    娄永康和聂全点点头,面上都淡淡浮上一抹忧色。
    “主上收到钟刺史的折子之后,对冀州百姓离奇失踪一案极其重视,特派我前来侦查此案。此事疑点重重,还需要诸位的多多配合才是。”
    他顿了顿,目光在几人面上一扫,“不如几位先将你们了解到的情况说与我听听吧。”
    三人应了,面面相觑几眼,最后聂全先开了口。
    “一两个月前,下官突然陆续接到多名百姓报案,有说自己丈夫莫名其妙就失踪了的,有说自己儿子几天未回家的……报案的人五花八门,叙述的情况也各不相同,但失踪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都是身强体壮的青壮年男子。一开始下官并未将这些案件联系起来,以为只是普通的离家出走的案件或者绑架的案件,所以一面派出捕快在城里搜索,另一方面则让失踪者的家人等待着绑匪的联系。”
    他咽了咽口水,接着道,“可是十来天过去了,失踪者音信全无,失踪者的家人也没有收到任何讯息,小民这才觉的事情有些不对劲,便上报给了娄郡守。”
    娄永康点点头,接过了聂全的话头,“是的,下官接到聂县令的上报,发现同周边几个郡县发生的情况颇为相似,都是青壮年男性无故失踪,这才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便报至了钟刺史处。”
    “下官得到来报,不敢怠慢,立即组织人手走访了周边城镇,竟发现许多地方都有这样离奇的情况发生。下官隐约觉得这里头有些不对劲,又派人找了许久也没发现什么线索,仔细思量之下这才将此事上报给了主上。”钟志柏也跟着接口。
    秦默认真凝神听着,偶尔抬眼看一眼几人面上的神情,眸中是沉然思索的神色。
    公仪音在一旁垂首端坐,没有错过这几人所说的任何一句话。
    照这么看来,他们似乎并不知道此事与天心教有关?
    钟志柏说完之后,秦默没有立即接话,沉默片刻才淡淡道,“大致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此事我会再深入调查,到时还需要几位的配合和帮忙。”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清明通彻的目光在几人面上一一扫过,看了一圈方才启唇道,“此次主上派我前来,除了百姓失踪一案之外,还有一事我也需要深入调查。”
    秦默说到这里,钟志柏三人都挺直了腰身朝他看去,眼中是探究的神色。
    “寺卿请讲。”钟志柏恭恭敬敬道。
    “诸位可曾听说过天心教?”秦默看着众人淡淡问道,目光平静而澄澈,仿佛不过随口一提一般。
    “天心教?”三人都惊诧地朝秦默望来,眼中神色各不相同。
    秦默点点头,等着他们的回话。
    “下官……说起来也是下官无能,没能将冀州治理好。”钟志柏叹一口气,迟疑着开了口,面露自责的神色
    秦默淡然看他一眼,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钟志柏斟酌了一番继续道,“听说前些日子,有两名天心教的逆党逃到了建邺被抓了起来。”
    秦默“嗯”了一声,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钟志柏面露无奈之色,“说来惭愧,下官竟是这几个月才发现天心教的踪迹。更没想到在短短几个月内,它便以燎原之火的势态迅速扩大。下官也曾请韩都督帮忙,在深泽县和周边的城镇中进行过大规模的搜捕和围剿动作,但所获甚微。下官没有办法,只得将此等情况上报给了主上,希望朝廷能帮忙拿个主意。下官没有等到主上的指示,以为主上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只得暂且作罢。没想到主上此次会让寺卿前来调查此事。”
    说到这里,他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震惊地看向秦默,嗫嚅着道,“难……难道说……百姓无故失踪一事,与……与天心教有关?”
    秦默虽没有应下,但亦没有否认。见此,钟志柏的脸色变得惨白起来,娄永康和聂全见状,面色也不大好。
    “韩都督,是冀州州郡兵都督韩振么?”秦默开口问道。
    南齐二十一州,各州均有各自的地方军备,称作州郡兵。其他十七州的州郡兵均由州刺史兼领,唯独建邺附近的兖、豫、司、冀四州州郡兵,由中央直属统领,每州派都督、监军、督军各一名分领,以都督为大,监军、督军佐之。
    钟志柏点头应了,“天心教之事牵连甚广,单凭下官手下那些捕快来调查是远远不够的,这才想到要借用韩都督带领的州郡兵的兵力。可惜……最终还是没有什么收获。”
    “关于天心教,你们知道什么?”秦默开口又问。
    钟志柏整理了一下思绪,将自己知道的天心教的情况一一说了出来,“天心教以道教理论为依托,在阴阳五行说的基础上发展出一套自己的理论,尊黄帝为天父,追求长生不老的神仙术。传说现在的天心教教主正是黄帝转世,教义鼓吹人人平等,人人都有机会得到永生。还说……”
    说到这里,钟志柏迟疑地看了公仪音一眼。
    秦默神情微冷,开口道,“钟刺史无需顾虑,有什么便说什么。”
    钟志柏点点头,一咬牙接着往下说,“天心教教义中把当今的世界描述成一个水深火热的地狱,在这个世界中,寒族和庶族是永远无法得到出头之日的,他们坚信,唯有推翻上层阶级与生俱来的特权,才有可能建立一个众生平等的极乐世界。”
    钟志柏硬着头皮将自己知道的信息说了出来,果不期然看到秦默身侧的公仪音面色黑沉了几分。
    要知道,这些理论,实际上就等于在鼓吹人造反,推翻现有统治啊!公仪音身为帝姬,也只是黑了脸,已经算是很冷静了。
    他呼吸一窒,本相就此打住,然而看到秦默清冷的神情,不知为何心中一跳,索性咬牙继续往下说,“如今士族和庶族之间的界限愈加明显,寒族子弟一辈子拼劲全力或许也无法达到士族子弟生来就有的高度,民众愈加寒心。而天心教在这个时候出现,恰好给了黑暗中的底层百姓希望和光亮。一时之间,入教者甚众。”
    他一口气说完,有些不安地看着秦默,偶尔余光也瞄一眼公仪音面上神色。毕竟,秦默和公仪音一个是世家大族,一个是皇族贵戚,都是上层人士的代表,听得自己这般直白的说来,也不知心中会作何感想。
    秦默脸上神情依旧无悲无喜,听得钟志柏说完,他淡淡地点点头道,“钟刺史了解的信息不少。”
    见秦默虽然面无表情,但也并没有生气或愤怒的神色,钟志柏放了几分心。心中长吁一口气,暗自思考道,看来他听到的那些说秦氏九郎断案入神公事公办的传言非虚。
    这么一想,胆子愈加大了起来,斟酌着道,“但是之前天心教一般都只是在暗中发展教众,鼓吹教义。有些百姓虽然入了教,但依旧照常劳作生活,这也是我们排查起来十分困难的原因。因为没人会主动承认自己加入了天心教,而我们手中又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可是……”
    说到这里,他狐疑地眨了眨眼看向秦默,语带不解道,“如果百姓失踪之事当真与天心教有关,他们为何突然要将百姓抓走?如果是要发展教众,先前为何不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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