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童泚而言,离开大楚的每一天,都是噩梦。
    可他又必须活着。
    他还想着一个人——
    慕怀刚。
    当年他并不是姑母养大的第一个孩子。
    据说父亲有一个弟弟,是他的皇叔。
    这人的母妃是个身份极其卑微的异域女子,因难产而去世。
    先帝当年老来得子,对他很是喜欢,可在这孩子睁开眼后,先帝的态度就变了。
    因为皇叔慕怀刚长了一双和他母妃相似的眼眸——是宛若湖水一般清澈的蔚蓝色。
    在大楚,这样的人是不能入皇室的玉牒的。
    姑母当时很心疼这个小弟弟,便把他养了身边。
    于慕怀刚而言,与其说慕绾是他的姐姐,却更像是他的母亲。
    慕绾自幼便是被当做大楚的象征来培养的,所以慕怀刚学的东西,和慕绾差不多。
    当年,父皇曾有意让慕怀刚来大楚做质子,可群臣却十分反对这件事。
    其一是因为慕怀刚眼睛,颜色太明显了,即使弄瞎他的眼睛,这大燕朝显然是不会认的。
    其二,就是慕怀刚比他优秀。
    他想见见,那样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存在。
    他的小皇叔。
    .........
    只是比童泚更先见到慕怀刚的是钟明玉。
    “哥哥!”
    她在见到慕怀刚的时候,泪水簌簌而落。
    男子已经不是他记忆里的那副模样了,他已经褪去了少年的青涩,眉眼里经历了无数岁月才会累积的沉淀和内敛。
    可是他的容貌太好了,比钟明玉见过的任何男子都夺目,尤其是那双眼眸,她只是一眼便瞧出来了。
    “钟姑娘!”慕怀刚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快的见到钟明玉,“别来无恙!”
    钟明玉像是瞧不见慕怀刚身边的完颜启明,她提着裙子丝毫不顾及影响的跑到了慕怀刚的面前,抱着他就哭了起来,完全忘记了他也是个男人。
    慕怀刚有一种奇怪的魔力,他温吞的声音和软绵的性子,像是温润的玉一样,让人觉得舒服。
    他没有说话,反而是抬起手安抚话里的小姑娘,听她诉说委屈。
    完颜启明一直都很佩服慕怀刚,似乎男女老少他都能通吃。
    包括伤痕累累的钟明玉。
    原来,当年慕怀刚在京城差点出事,是钟明玉的母亲帮过他。
    虽只是小小的举手之劳,可却帮他解决了很大的麻烦。
    后来钟明玉走走丢后,他去找寻了钟明玉。
    他没带过孩子,便只能把所有的耐心都给了这个小姑娘。
    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可惊慌失措的钟明玉却记住了这个人,以至于这么多年没有忘记。
    钟明玉的记忆里,慕怀刚是个极其会弹琴的人。
    两个人说着话,完颜启明却听见人说,景姑娘来了。
    “我知道了!”
    完颜启明被人推着去见了景瑟。
    其实当年的事情,即使景瑟不再去查,也终于有了真相。
    大楚被灭后,楚人是想过复国的。
    可是他们最骄傲的公主已经殉国,而太子死在了大火里,所有的人这才想起,皇室还有个孩子——慕怀刚。
    此时有大臣说,慕怀刚是慕绾养大的,性子应该像极了慕绾,会是个极其厉害的人。
    只是他们费了不少心思,在找到慕怀刚的时候,慕怀刚已经成为了白素梅的老师。
    白素梅当年是喜欢过慕怀刚的,她在死的那一刻,都在保护这个人。
    陈太后用慕怀刚和长公主甚至还有梅妃的安危,威胁白素梅改嫁到景家。
    白素梅本就无心在宫里,她嫁入景家这些年来,依旧在找慕怀刚最想要的东西。
    “是黑火油吗和矿山吗?”
    完颜启明低着头,“我听人说过,在漠河周围有这么一座山,里面有无数的矿石和黑火油!”
    “可是这些年来,我们把漠河都摸索了个七七八八,也丝毫没有找到这个东西!”
    “传闻里的漠河,其实并非是真正的漠河,而是——其他地方!”
    景瑟低着头,“我母亲找到了!”
    她找到了,却没有办法送到慕怀刚的手里了。
    其实,那时候的白素梅也犹豫了。
    因为这些东西送到慕怀刚的手里,那么大楚必定会借着这些东西复国,那慕怀刚还有所谓的自由吗?
    可若慕怀刚没这些东西,大楚那些疯癫的臣子们,会不会伤害慕怀刚呢?
    白素梅到死的那刻都没有做出最后的决定。
    她把地图藏在了瑟里,最后被景瑟找了出来。
    “母亲不想再看见战争了!”景瑟苦笑,“她会求死,是因为觉得对不起慕先生吧!”
    “她太累了!”
    于景瑟而言,母亲的一生似乎都是悲剧。
    长公主把母亲当傀儡一样养大,而母亲想和所爱之人在一起的时候,却被胁迫要保护这些人!
    陈太后拿长公主和慕怀刚来威胁白素梅,连梅妃都是陈太后手里的棋子。
    白素梅没有信心能保护好这些人,她妥协了。
    只是她终究不愿意祸害景家人,所以选择嫁给了景瑟的父亲——最庸庸无为的一个人。
    嫁入景家后,白素梅的确没有再和慕怀刚联系了,她尽力的做好一个妻子、一个母亲。
    可是宅子里的事,还有白睢的迫害——每一件事都在压的她喘不过气。
    景瑟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让她不要去找所谓的真相。
    母亲是太累了,她知道所谓阴谋也知道亲手养大的白睢要她的性命。
    她不想活了而已。
    “可是,她还是太自私了不是吗?”
    完颜启明的一句话,却让景瑟抬起头,视线和她相接。
    “她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把你带到了这个世上,让你遭受了这么多的痛苦!”
    “你不恨吗?”
    景瑟坐在完颜启明的身前,前世和今生的记忆混合在一起,她都快分不清楚前世和今生了。
    到了最后,她想了想才说,“不恨!”
    “我经受过的苦难,大概都是为了让我有一个好结果!”
    “好结果?”完颜启明不解,“什么意思!”
    “为了让我能遇见长庚!”
    “能遇见他,我不恨,也不悔!”
    能和相爱的人再一次走到最后,她还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呢?
    老天已经很厚待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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