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求你,救救我。”
    谷野千惠用标准的跪姿,深深跪在伊凛面前,犹如一位受气且委屈的小媳妇。
    她再抬起头时,谷野千惠的脸已经变成了“伽倻琴美”,那年轻俏丽的面孔上,隐隐透着一股不属于这个年龄能够拥有的沧桑感。
    在经历了无数次试练后,正常来说,无论眼前出现多么恶心诡异的景象,扭曲的怪物,蠕动的触须,哪怕是在围墙的另一面,出现一张张诡异的惨白笑脸,都不会让伊凛对可怕的场景浮现出这般心情。
    最诡异的景色,那就是没有景色。
    围墙另一面,出现在伊凛面前的,竟是一片无边的黑暗。
    这并不是单纯像是“夜色”那种黑暗。
    甚至不能用一种“颜色”来形容。
    眼前的那片黑,纯粹,扭曲,缱绻,蠢动,就像是“黑暗”这个概念,都已被固化,极致的黑,触手可及。
    伊凛有种错觉,似乎只需向围墙外伸出手,哪怕只是一寸,便可触及名为“黑暗”的实质。
    那已不是一种颜色,也不是一种背景,而是变成了名为“黑暗”的存在,哪怕只是凝视,都让伊凛有种沉沦其中的错觉。
    伊凛已无暇去思考那一道坑爹的选择题。
    他的双眸,仿佛失去了光彩,变成了纯粹的黑色,又像是一潭潜于深渊底下的死水,黑得纯粹,不起涟漪。
    只是一寸。
    甚至不用一寸。
    触手可及。
    转眼即至。
    就在面前。
    伊凛几乎与黑暗贴在了一起,面对面,脸贴“脸”。
    在“黑暗”中,仿佛有一双眼睛,在与伊凛漠然对视。
    不知怎的,伊凛脑中忽然浮现出一句话来:
    当你在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忽然。
    就在此时,伊凛察觉到脑后有一道凌厉的风声袭来。
    几乎是不假思索,伊凛反手掏出血茉莉,循着风声袭来的方向,将刀刃架在脑后。
    叮!
    伊凛恰恰挡住了脑后的刀,整个人却被瞬间从墙头上被击落下来。
    “卧槽,你砍我做什么!”
    伊凛从地上爬起,甩了甩发麻的手腕,杀气腾腾地瞪着织田舞。
    织田舞面无表情,长刀入鞘:“无他,砍醒你。”
    伊凛回想起刚才那个状态。
    黑暗中的确有着什么。
    围墙之外的世界,也十分诡异。
    但他并没有失去理智,只是思考的模样太过深沉,令织田舞误会他中了什么迷惑心智的诡术。
    若伊凛真的被迷惑了心智,也断然挡不住织田舞那完全没有打招呼砍过来的一刀。
    “你特喵差点把我给砍死了好不?”
    算了,织田舞也是好心。
    但……
    伊凛还是好生气啊!
    这女人刚才出刀的时候几乎没有手下留情好不?
    那一刀绝对是力敏双属性极高的织田舞所能够挥出的巅峰。
    也许?
    沙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这莫名其妙的俩人。
    没搞懂这两人在做什么游戏?
    “能吃吗?”
    沙耶忽然憨憨地问了一句。
    似是根本没注意到伊凛刚才打算翻墙的“违反校规”的动作。
    织田舞不再解释。
    伊凛完全有理由怀疑,刚才织田舞的确是打算,如果伊凛真的被迷惑了心智的话,她就果断收了伊凛的盒子,没有迟疑。
    但伊凛没有证据。
    在华亭市事件中,织田舞也是最先凑够了任务失败惩罚所需的死亡点,由此可见,这女人将生命漠视到何等程度。
    她眼中除了刀之外,再无其他。
    伊凛暗暗为织田舞打了一个“危险人物”的标签。
    但他也默契地不再提起刚才的事,避免产生什么隔阂。
    毕竟和这种人打交道,总比和老阴哔打交道要舒服许多,毕竟简单好懂,没那么多弯弯道道。
    在伊凛被织田舞从墙头砍下来后。
    眼前的选项通通消失。
    换做一句轻飘飘的旁白。
    ——【你经过深思熟虑,决定还是不违反校规,选择做一名乖乖的好学生。】
    对此。
    伊凛无力吐槽。
    不是说深夜外出就已经算是违反校规了么?
    你这是双标啊凶弟!
    那三个选项,伊凛仔细回顾,感觉也是无fuck说。
    大概总结起来,三个选项,就是用三种理由,汇聚成同一个选项——【出去】。
    【a】是晓之以理,【b】是动之以情,【c】更离谱,直接用上了激将法。
    伊凛推测,他一旦作出选择,身体将不由自主地跨越围墙,然后被那诡异的黑暗所吞噬。
    时间已不早。
    虽说翻墙行动,相当于无用功。
    但伊凛有八成把握可以肯定,这看起来最简单的翻墙逃生,是一条行不通的死路。
    当然,一开始伊凛也不会以为,一个逃生副本的出路会设置得如此简单无脑,他不过是想确认一些想法罢了。
    “沙耶,对了,你白天的时候,似乎说过你一直在学校里?”
    “对吖!”
    沙耶乖巧点头。
    “一直?”
    “嗯!沙耶一直都在学校里呢!”
    织田舞忽然皱起了眉,似是想到了什么。
    这是今晚计划中的第二件事了。
    “那么,你还记得,你最初是从哪里来的么?”
    沙耶愉快地举起了手,似乎在超高好感度之下,沙耶对伊凛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予给予求、应有尽有……总是好感度刷到了顶点,好处还是挺多。
    在伊凛与织田舞各异的目光注视下,沙耶表情自然,完全没有迟疑地说:“沙耶是从‘医务室’出来的哟!”
    伊凛快速与织田舞对视一眼。
    确认过眼神。
    发现了同样的问题。
    医务室?
    出来?
    生出来?
    谁生的?
    只要是一所正常的学校,都有一个入学的过程。
    也就是说,应该是从“校外”来到“校内”才对。
    但沙耶白天随意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伊凛便留意到,沙耶完全不知道冥河初中以外的世界,按她所说,她从“出生”至今,便已经处于冥河初中……一年级。
    那么初中以前的记忆呢?
    被抹除了?
    还是说,有其他内幕?
    这也是伊凛在半夜鬼拍门这种情况下,仍出来夜游的一个重要原因。
    ——白天不方便。
    晚上,却能够解锁更多的选择。
    嗯,一切都是选择,一切从心,伊凛充分get到了任务提示的精髓。
    织田舞虽然不常动脑只喜动刀,但这么明显的诡异之处,她也不难发现。
    沙耶愉快地走在前头,表情隐隐有些兴奋。
    似乎夜晚走到外头,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伊凛并没有发现,沙耶的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再一次冒着绿光。
    那双瞳孔,也渐渐变得狭窄,形同兽瞳。
    “你刚才接近大门的时候有没有留意到?”
    伊凛与织田舞二人一边尾随沙耶,一边交流心得。
    织田舞头也没回,盯着沙耶的背影,如同盯着一只猎物,随口回了一句:“秃头?”
    “呃,不是……我说的是那把锁头。”
    “?”
    伊凛呵呵笑道:“那把锁头,几乎锈到了不能用的地步,我很怀疑就算插了钥匙,也拧不开,当然了,既然有‘出入许可证’,那么那把锁头存不存在,其实也没有意义。如果那秃头和那条狗真的实力可怕的话,那么其实锁不锁,根本没有区别。”
    “……”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还要设置一把没有用的锁头?难道这所学校里,真的有这把锁对应的钥匙?但如果没有,这把锁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
    “我觉得,这可能是一种提示,又或者是,这把锁其实是这所学校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存在,所以一直没有更换过。而且还有很奇怪的一点是,我发现,如果去掉我们五位插班生,其他人脑子里根本没有‘出去’这个概念。”
    “那么这把锁,说起来更没有意义,在沙耶看来,这所冥河初中,就是‘整个世界’。与其说这把锁存在的意义,是为了关紧门防止学生们跑出去,倒不如说……”
    黑暗中,伊凛以自信的笑容,说出了最终的结论:“是为了防止‘外面’的某些人进来,围墙,大门,锁,门卫,在我看来,这更像是一种宣示,宣示这里是‘某人的地盘’,谁也不能染指。”
    织田舞点点头。
    不明觉厉,似懂非懂。
    片刻后。
    织田舞说出感想:“砍断它,不就行了。”
    伊凛:“……”
    这仿佛是在对牛谈情。
    啊不,自信点好了,把“仿佛”两个字去掉。
    这特么就是在对牛谈情。
    伊凛捂着额头。
    沙耶越走越快。
    织田舞脚步加快了几分,在肩头与伊凛并列时,她忽然说出一句:“我感觉你变了。”
    伊凛一愣。
    织田舞说完这句,又沉默了下去。
    伊凛觉得莫名其妙:“怎么听起来你好像和我很熟的样子?应该不至于吧。”
    织田舞摇摇头:“是它,告诉我。”
    一边说着,织田舞似是怕伊凛不理解,温柔摩挲着手里的刀。
    伊凛:“……”
    气氛陡然玄幻起来。
    这明明是科幻的世界。
    伊凛没有打算进一步追问。
    毕竟不是时候。
    一前二后,三人穿过林间小道。
    来到了一栋建筑之前。
    啊
    织田舞与伊凛停止对话,快速来到沙耶所指之地。
    建筑的风格与教学楼、食堂差不多,伊凛其实白天溜圈的时候,也经过此地。
    在伊凛与织田舞仍在打量四周环境时。
    沙耶如同回到了自己家,径直走上前,推开了门。
    哟。
    门没有锁。
    一抬头。
    伊凛瞳孔猛地一缩。
    一片漆黑无垠的天穹,目之所及,没有边界,正从天空中,向伊凛所在的平面,倾塌下来!
    神崎市与伽倻琴美的心象空间,
    两个世界,
    正在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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