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还没去,先说晦气话,要是被老天爷听去当真了怎么办?
    李桂花听完:……
    尤其黎周周补的那句,怎么看怎么听就是不认命,希望顾兆那个赔钱的赶紧中了,别真搭上黎家的家底。
    一时李桂花不知道说啥了。
    张口借钱是不可能了。
    等吃过饭,又坐着干巴巴说了会话,一出顾家大门,黎周周先小声跟相公说:“快呸呸呸。”
    顾兆:?
    没懂为啥,但听老婆话呸呸呸三声。
    黎周周才安心,说:“相公以后别说不吉利的话了,万一被老天爷听了去。”直接住口不说了。
    顾兆才明白是因为什么,笑的眼睛月牙弯弯的,说:“好好好不说了,我家周周刚说了好话。”
    “坏的都走。”黎周周抢先说。
    顾兆笑,老婆真把他当小孩了。
    初五时去了十里村朱秀才家。朱秀才农假时没回来,过年是要回来的,不然官学没人没炭火,也不发米粮。
    再说考举人,那是秋闱。秋天考的。
    拿着礼去了朱秀才家。朱秀才爹娘连着娘子十分热情,就连朱秀才在和顾兆交谈中也多了几分羡慕——朱秀才只是考试时远远见过府尊几面,并未交谈。
    如今顾兆在府尊那里也算是挂了名。
    两人客套完便说起学问来。顾兆说他开春要去试一试,朱秀才想着顾兆那学问可能差一些,而且顾兆一直在村中,师承一个古板老秀才,又琢磨什么肥料,怕是没多少时间安心琢磨学问。
    可这些话朱秀才最终没说,肚子里转了几番,黎家如今家底丰厚,也不差顾兆‘试一试’的银子,不像他家,要是再不考、考不中,那又要空等一年,爹娘在地中劳作十分艰辛,他等不起浪费不起一年时间。
    分别时,两人各自祝对方得尝所愿,榜上有名。
    顾兆是真心祝朱秀才早日中举,福及家人。而朱秀才便是场面客套话了,倒不是嫉妒顾兆什么,而是觉得顾兆学问还是不足,怕是要落选。
    第39章 村中闲话39
    顾兆和朱秀才说话的时候,黎周周和朱秀才阿娘、娘子在灶屋,往年里来朱秀才家也是这般。
    黎周周待灶屋说话什么的自在些。
    朱秀才的儿子过了年就三岁了,瞧着和上次见时没多大变化。黎周周从荷包上掏出饴糖递给朱秀才儿子。朱秀才儿子没接,先去看阿娘,阿娘点了头,朱秀才儿子才接过,声音细小的说:“谢谢黎阿叔。”
    “不客气。”黎周周摸了下朱秀才儿子头发。
    小孩小名叫彘奴,大名还没取。农家小孩名字都起的贱,好养活,朱秀才家的儿子名字,黎周周乍一听没听懂,觉得彘奴名字念起来和村里其他小孩不一样,还挺好听的。后来相公跟他说,彘就是小猪的意思。
    “彘奴去一旁玩,别跑小心摔倒了。”
    “知道了阿娘。”彘奴便拿着饴糖去院子玩。
    灶屋门敞开着,一会朱秀才阿娘也进来了。黎周周还是坐在灶膛前添柴火,能烤烤手,问:“大嫂、伯娘,我家相公开春便要去考秀才,我是头一次陪着相公去府县,还不知道咱们屋里人要准备些什么。”
    朱秀才阿娘便说:“当时是芸娘跟过去的,要不是芸娘心细,我也不放心,回来听说同进考场的还有闹肚子吃坏了东西。”
    黎周周吓坏了,怎么还有吃坏肚子的。
    “天冷也不要穿夹衣,单衣也不要太多层,吃食考院里头有卖的,不过自己做的干净,还有炭火炉子铜壶,考试外头都有租的,三十文钱两天,要押五十文,给你留一份牌子,这牌子记得拿好,考完了拿着牌子去兑换钱,铜壶拿回去烫过洗干净再使……”朱秀才娘子细细说。
    黎周周听得认真,全都记在心里了。
    晌午黎周周和相公在朱秀才家用了饭,没多久起身告辞。朱秀才一家亲自送到院门外,顾兆拱手说不必再送,黎周周跟朱秀才娘子、伯娘颔首道别。
    这才离去。
    回去一路上黎周周嘴里都在念叨,顾兆听什么牌子、铜炉、钱的,握着周周的手,慢慢摩挲着指腹的茧子,说:“说什么呢?”
    “我刚问大嫂要准备些什么,大嫂说了,我怕忘了多记几遍。”
    “周周说一下,我听听也记在心里,这样咱俩能互相提醒。”
    黎周周想这明明是他的活计,还劳烦相公记这个费脑子,可一转头就看到相公可怜巴巴模样,不由说:“相公你又来撒娇了。”
    “那好不好嘛?”顾兆绿茶撒娇声。
    黎周周没法子,“好好。要提前两日去租客栈,最好多花些钱能自己做饭自己烧热水,别吃坏了肚子……”
    两人说了一路,也不觉得回去路远,天寒,风像刀子一般。
    初八吃了村里大牛的喜酒。
    张柱子家是正屋加盖了两大间泥瓦房,青砖田氏还是舍不得,花那些钱干什么。泥瓦房已经不错了,瓦片多铺几层也好着呢。
    吃过了酒席,顾兆便借着大家伙来敬酒时,说了他开春后想试一试去府县考秀才,之后家里便闭门谢客,专心读书,若是各位叔叔婶婶上门,招待不周还望谅解。
    村里人自然是说些吉利话,让顾书郎踏踏实实的看书。
    之后顾兆便开始考前突击。其实原身的功底基础还算扎实,也有几分聪明灵性,要不然也不会十岁考中了童生,但也因为考的早,被村里人吹捧夸过,飘了。
    学台悬牌批责也是说原身死记硬背,不通情理。
    策论写的太僵硬了。
    如此学了一个多月,转眼出了年,到了二月底。这一个多月,村里人没什么事便不去黎家,实在是像是旱肥料这类的,去了也是静悄悄的,跟着黎大在院子门口说话,别扰了顾书郎。
    杏哥儿每天就是洗衣时和黎周周能多聊两句,知道黎周周过几日就要去府县了,他去过一次府县,已经是老早的记忆,而且是坐牛车去,没怎么逛过玩过,特意问了光宗——光宗去玩过。
    “……他那脑子只记得哪条街热闹卖杂货的多,旁的一概不知。”杏哥儿问了半天没啥用的话。
    黎周周笑说:“你别说光宗了,记不得就记不得。我和相公早去几日,到时候我多问问客栈的店小二,不成在多跑跑,应该是成的。”
    “府县人多,好玩的花样也多。”杏哥儿兴致勃勃的,本想让周周去府县帮他看看,有啥好看的布料什么的捎一些回来,可又一想,周周又不是去玩,便把这些话作罢,没说出口。
    春闱考试是三月十五,定了三月十日便出发,赶骡车过去要一天,万一路上要是有个耽搁,当夜不能进府县城里,就算个两天时间,能缓和一些。
    去之前,黎周周还和爹做了几日旱田的肥料,黎大说不用,他自己来就成,黎周周便趁着空闲功夫偷偷干,后来黎大便不拦了。
    八号那日,东坪村顾大伯顾四并着其他两位兄弟上门来了,每户拿了三十文钱送了过来,说不多,是个意思。如今兆儿上了黎家门,是黎家婿,但咱们俩家也是结了亲的,一份薄礼罢了。
    黎大便收了下来。
    顾兆是上门,但也没来由让兆儿断了顾家那边亲。
    出钱这事还是顾阿奶跟顾大伯说的,钱也不用多拿,多拿了黎家怕是不收,就包个二三十文,你们做伯伯的,侄子要去考科举还是尽尽心。当然也有不愿意给的,二房背地里嘀咕:顾兆嫁都嫁出去是泼出去的水,怎么如今科举还要他家花钱?
    二房本想撺掇三房一起不给,谁知道三房反过来问:“县太爷都夸了兆儿,你说万一他这次考上了呢?二嫂,你家就没个孩子,不想着以后?虽说兆儿是黎家人,可二三十文的事又不多。”意思眼皮子不要这么浅,跟李桂花似得。
    二房面上应是,说三弟妹是明眼人,回头就气得呸,说老三家的拿话挤兑她,把她和李桂花满肚子钱的比较,不过气气就过了,专门盯着自家男人,连不迭的问:“你说顾兆这次能考上吗?”
    “能吧?”男人说。
    最后就是四家每户送了三十文钱过去。等送回去了,二房还问男人送到了?黎家说啥?有没有推辞不要?顾兆看着咋样?
    就听男人说:“钱收了,没推辞,顾兆在家洗碗。”后面,顾二伯都觉得不成样,好好地男人还拿着碗去灶屋收拾。
    这都是女人、哥儿该干的活。
    二伯娘一下子泄了气,说:“这都快考试了,咋还干活,别是知道自己考不中没底气,先勤快些多干些活,黎家也不好说他。”
    反正她家娃儿就是这样,干了什么坏事,便勤快在她面前干活表现,后来一问一个准,就是干坏事了心虚了,想少挨几次打。
    “三十文钱指定白费了,就老三家还跟我夸。”二伯娘叹气。
    “这次要是考不中,下次娘再说正好能推过去,不能次次都这么给,都分家了不说,顾兆还嫁出去是黎家的人。”
    “也是,算拿三十文堵娘的嘴。”
    二伯娘便只能这么想,以后是决不能给了。也是她被老三家的一句话蒙蔽了,做肥料庄稼地的事能和考科举一样吗?顾兆要是有那个大本事,也不至于被笑话,还去做了黎家上门婿了。
    算了算了就三十文钱。
    顾家四兄弟给了钱回来都在琢磨,顾兆成不成,有没有把握,感觉不咋成,听说没咋读书全下地里去了,以前在家里整日读书不干活也没考过,这次——
    唉。
    后来妯娌洗衣闲聊,把底儿交代了,才发现是婆母意思,拿话吊着她们,让她们心甘情愿给顾兆掏钱。
    “婆母也是,顾兆都上门去了,还操这份心。”
    “毕竟在老屋养了那么久,老太太疼孙子,算了三十文,下次不给了。”
    “那当然是没下次了。”二伯娘说的斩钉截铁的,“下次顾兆要是再去考,她家是决计不可能给了。”
    西坪村私下里也再说,家家户户开头第一句话便是:“虽说吧顾书郎聪明,肥料琢磨出来了。”后头话没说完,不过都心里明白。
    真正考上的读书人啥样村里人也不晓得,但过去两年,就见顾书郎下地干活、去河边挑水、替他家周周养鸡喂猪扫雪,琢磨炉子缸子,可读书咋样大家伙都不知道。
    “……再不济回来下田也能填饱肚子。”村里男人说。
    那倒是。
    如今收成好了,辛苦也值当。
    去府县前一天,村里人也想送东西,菜、蛋、几文钱,不过顾兆替爹回了。
    过年前那些日子,村里乡亲们已经送了些蛋,虽说大家记着他们家的好,可要是每次有点什么事就来送东西,有些人心里肯定不想次次送,可你不送别人送,这就被其他人架住了,心里生了埋怨不能对村中众口说些什么,那发泄不满的肯定是他家。
    “叔叔伯伯婶婶阿叔的心意,顾某心领了,不过考试次数还久,哪能次次都劳众位长辈破费。”顾兆笑着拱手鞠躬。
    拿东西的忙摆手说顾书郎客气了,见黎家真的不收,又说了些吉利话,东西便拿了回去。王婶就是其中一员,回去时还听其他人说黎家运气好招了顾书郎,别的不说顾书郎说话就是中听、就几文钱两个蛋也不要,真是好孩子,老天爷可是要保佑啊。
    王婶这次拿东西其实心里就不高兴,年前时,黎大家得了匾又得了一百两银子,又不是她家,她家还要白给了八个蛋,当时就算是全了肥料法子,如今又要拿东西送黎家。
    凭啥啊?她攒的蛋舍不得吃,非得送黎家。
    这次幸好拒了,难不成以后顾兆考一次,黎家有个啥事,还必须次次都送礼了?
    十日早上,天还没亮,黎周周起床做好了早饭,一家人吃了。黎大说不用收拾了,赶紧走,东西别忘了。
    黎周周便不去收拾锅碗,先把昨个儿收拾好的包袱拿到骡车上。
    黎大套好了骡车,赶车出院子,锁好了门。
    骡车是车板,上头空空的,不像是专门拉人的车厢还加了盖。车板上往日里拉粮食、货物,前几日黎周周洗刷过,晾干后,把家里冬日缝的门帘拆下来铺上去正合适。
    怕耽搁,万一要是在城外过夜,黎周周还带了一床被褥。
    顾兆见周周忙前忙后,准备的细致,并没觉得繁琐,相反心里暖洋洋的,这些都是周周对他的爱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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