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被大牛给克住了。
    准确说大牛宰完鸡,好像发现了对付娘的办法,只要他不要脸,阿娘又不能真打杀了他,就是骂几句,那还怕什么阿娘。
    要肉吃,不给就作势杀鸡。
    要吃干饭,不给就杀鸡。
    田氏天天的嚎骂,说不动,作势要回娘家,张柱子又去追,来来回回折腾,哪里还想得起黎家。
    第13章 村中闲话13
    一连十多天,村里每天扎堆磕牙都是张家院子里的事。
    田氏早上嚎骂了,中午叫唤了顿。
    大牛又杀鸡了?
    那倒没有,大牛焖了大米饭,香的味蹿到我家了。
    过几日,田氏背着包袱又回娘了,张柱子去追了。这都第三次了,大伙早都习惯可说起来还是眉飞色舞的乐呵,平日里都是田氏笑话别人,可算是轮到田氏了。
    笑话完了,有说田氏该,也有觉得可怜见的,说大牛也不该气他娘,不是嚯嚯鸡就是米面,谁家还能见天吃。
    “张家的有什么可怜的,就该她儿子磨磨。”杏哥儿恨恨说,还记着没出嫁在家时,田氏就说他屁股小生不了娃。
    把杏哥儿当时气哭了,他还没嫁人,这种生孩子的话不能插嘴反驳回去,不然名声还要不要了?
    现在田氏受儿子磋磨,杏哥儿是高兴,每天听到了什么,第一个学给黎周周听,他俩都被欺负过。
    黎周周知道杏哥儿不爱田氏,他也不喜欢,不过张家的院里事,刚听还有个解气的劲儿,听多了,就不爱听这些了。
    不是他可怜田氏,而是人家屋里的事,过的好坏跟他没什么关系,不愿意把精力浪费在这家上。于是打断杏哥儿接下来瞧热闹的话,说:“过几日我想去一趟镇上,你去吗?”
    “是了。”杏哥儿话头立刻跟着黎周周跑,说:“再不去镇上,要是下了大雪就不好走了,去年是什么时候下的?好像就现在没多久连着下了三天,家里盐也不多了,不过现在买饴糖干果是不是太早?”
    杏哥儿盘算着家里一团,自顾自的说,“还要买点棉布,趁着离过年还有快一月,给元元做身新衣服,你不说我都忘了日子了,过的可真快。”
    元元是杏哥儿的儿子,去年元宵生的,还不到一岁。入了秋天气冷,杏哥儿就很少抱孩子出门打转。
    杏哥儿一通说完,见黎周周不说话,目光往下瞥,“你肚子有动静吗?”
    “什么动静?”黎周周知道杏哥儿问什么,只是不好意思,面上稳重老成,装不知道。
    杏哥儿哼了哼,“还跟我装。”不过又笑起来,说:“这事不急,当初我嫁过去一年多都没动静,我婆母催,时不时的问,也就私下和你说,那时候我都烦死了,还好我家的没多说,后来不就怀上了。”
    知道黎周周是闷葫芦嘴,不爱说是非,所以杏哥儿敢在黎周周面前说说婆母的小话。当时他嫁过去一年多肚子没动静,他婆母还拿张家的曾经说他不好怀背后嘀咕,杏哥儿都记在心里。
    “不和你多说了,要去镇上记得叫我,我先回了。”杏哥儿搓搓手,天儿可真冷,抱着地上的衣盆往回走。
    黎周周嗯了声,端着衣盆往家里方向走。
    家里的棒子骨熬的干净,煮不出什么了,十来天前杀的那只鸡也早吃完了。这次去镇上大骨头要多买,还有——
    黎周周想到相公说的话,耳朵红了下,还要多买点干枣。
    中午吃过饭,黎周周和爹说过两天想去镇上。黎大点点头,说:“早点去,今年看着雪要提前下。”
    “那我下午就和杏哥儿说,明个儿去。”
    顾兆巴巴看老婆,意思怎么不带他?看看可怜的他吧?
    黎大脸一撇当没看到哥婿这副小媳妇模样。黎周周拿小相公没办法,小声说:“相公天气冷,又黑的快,我和杏哥儿去就成了,早早去早早回来。”
    顾兆自知脚力拖后腿,就是想和老婆撒娇。
    “周周,我会想你的。”
    黎周周嘴角弯了弯,相公可真像个小孩。
    “我回来给你买饴糖吃。”
    顾兆:……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吃饴糖。”顾兆说的很认真。
    黎周周:“好好好,相公不是小孩子,咱不吃饴糖,吃别的。”
    完全是哄小孩的语气。顾兆不要脸的贴着周周蹭,说:“你分明就是把我当小孩。”
    夫夫俩在这儿黏糊。黎大牙酸,三两下扒拉完碗里的饭,丢下一句我出门转转,端着碗先去灶屋放了,这才出院子。
    “爹是不是生我气了?”顾兆问老婆。
    黎周周摇头,“爹没生气,爹就是、就是……”
    “爹就是看我粘着你没眼看。”顾兆贴着老婆胳膊,露出巴巴表情,说:“可是我就是喜欢周周就是喜欢粘着你,周周不喜欢吗?”
    黎周周心软的一塌糊涂,顶着害臊,很认真的嗯了声。
    吃过饭收拾完,黎周周要去杏哥儿家,跟相公说:“不远,他家在上面,咱们打水那儿斜岔子上去就是了。”
    “那他家吃水方便,咱们洗衣服便利些。”顾兆回忆了下,按照周周脚程,走过去也就五六分钟。
    黎周周嗯了声,给相公泡了热茶,擦擦手出门。
    杏哥儿嫁给本村的,夫家姓王,在村里家底也算殷实人家。王家兄弟俩,还有个妹子,妹子在杏哥儿嫁进来没半年就嫁出去了,如今兄弟两房连着父母住在一起,并没分家。
    在村中是人丁兴旺的人家。
    王家人多,院子盖的大,除了灶屋、粮食仓是泥瓦房,人住的正经屋子都是砖瓦的,正屋是老两口连着大房住的,后头新盖的是二房杏哥儿一家住的。
    黎周周抬手敲响了院门,开门的是杏哥儿大嫂许氏。
    “周周啊,快进来坐,天冷嚯嚯的。”许氏热情引着人进。
    黎周周嗯了声叫人,“阿嫂好,我找杏哥儿说说话。”进了院子。
    正屋里头听到动静,隔着窗户喊:“老大家的,谁来了?”
    “阿娘,是周周。”许氏回应。
    里头人没说话动静。许氏笑了笑,岔开话题说:“杏哥儿在后面屋里看孩子,你自己过去看,还是我带你去?”
    “不劳烦阿嫂了,我自己去找杏哥儿就好。”黎周周辞过许氏,绕了正屋去了后头。
    杏哥儿嫁人后,黎周周来王家次数手指头能数清。因为杏哥儿婆母不喜欢他,黎周周感觉得到,就不凑跟前,省的给杏哥儿惹麻烦。
    “我在后屋就听见大嫂喊你的名字,出来一看,还真是你,你怎么过来了?”杏哥儿知道周周没啥事不爱往他家跑。
    “我爹说天气不好,我就想提早去镇上,来问问你明个儿去不去。”黎周周站在屋檐下说话。
    杏哥儿一口答应去,反正家里这摊活也没什么,哪天去都成,就是得麻烦大嫂帮他看一天的元元,这也好办。
    “进来坐会,诶呀我家的没在屋里,就我和元元。”杏哥儿拉着周周进屋聊会,他一个人在家无聊。
    黎周周这才进去。
    屋里暖和提早烧上炕,快一岁的元元坐在炕上,长得像个元宵团子,白白嫩嫩的,黎周周见了不由露出个笑意。杏哥儿抓个把瓜子放炕上的小桌子上,又是倒水,说:“好玩吧,还会吐口水泡泡。”
    “长得真好。”黎周周冲元元笑,也没上手摸,他刚进来身上还一股寒气,手也冰。
    杏哥儿听这儿话就爱,比夸他还高兴,说:“当初他爹还说叫什么板儿、铁牛,我呸呸呸,我们才不叫这些,咱们是元宵圆子,白白胖胖的是不是啊?”说着用拨浪鼓逗儿子玩。
    村里的小孩才生下来小名都起的贱,虎头、铁蛋、牛蛋、栓子、板凳一串串,几个村子喊一声能响起三四个小孩声。
    杏哥儿骨子里傲,他生的才不叫那么难听的。
    两人在屋里说了会话,都是杏哥儿说,黎周周听,无外乎是家长里短的一些事,早上婆母说了他,甜鸡蛋汤多给元元喂了口,大嫂还没说什么,婆婆先不乐意了。
    “……我明个儿买了饴糖拿回来,第一个先给大嫂分。”杏哥儿说。
    “我婆母偏疼相公,本想给相公找个像大嫂那样贤惠的女孩,没成想相公看上了我,自打我进门后就一直嫌我是个哥儿,整日里我做个饭烧个火都要说两声,要不是大嫂为人和气,这日子真是没发过,说起来你家还好些,都是你当家做主,你爹不吭声,你相公入赘上门的也不敢说什么……”
    黎周周一直听着没吭声,到了这儿说:“我相公脾气好,对我也好,你别说他。”
    “还真生气了?我也没说什么啊。”杏哥儿见周周真生气,连忙说:“好不说了不说了,这话也不是我说的,你没来洗衣服村里人背着你说的。”他这一说说漏了嘴。
    黎周周眉头竖着,“谁说的?说什么了?”
    杏哥儿讨好笑,可这次对付不过去,只好老实交代说:“其实也没什么,说你相公身子骨不好,比较瘦,我就说人家是读书人跟我们不一样。”然后杏哥儿学不出来了。
    黎周周也能猜到,不就是背后笑话相公不是什么正经读书人,以后也考不上功名,就是村里招学生当夫子都不够格。
    因为没功名在身。
    “周周,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黎周周心态平和,认真说:“相公想读书我就供他读书,以后的事我也不敢说什么,只希望他身体健健康康的就成。”
    杏哥儿:“啊?你这对相公的指望,还不如我对元元的指望。”
    只求健康?
    “你就没点,让你相公考个功名在身狠狠出口气的指望吗?”
    就单他听那些学嘴的都快气死了,要是说他家元元,那杏哥儿肯定每天在儿子面前叨念要给你阿爹争口气,一定要好好学出个模样。
    “有最好,没有也没什么。”黎周周说。
    杏哥儿心里暗暗咋舌,莫不是真应了村里那些人说的,顾兆读不下去,才这么说挽回一些面子。
    算了也不关他家的事。
    说了没一会话,黎周周起身就走了,约好了明个儿天不亮出发。杏哥儿送黎周周出门,回来发现他抓的那把瓜子黎周周一个都没动,全是他吃的,他就说怎么嘴巴这么干。
    又是吃瓜子又是说话的,能不干吗。
    黎周周回去路上还在想杏哥儿说的话,相公去年学台悬牌的事他知道,在他心里,那相公自然是第一个厉害,外人的嘴说什么堵不上的,只是读书这事……
    回到家,黎周周看相公还在看书,摸了下茶壶已经冰凉,想着烧些热水,单坐在桌前一下午,手脚会冰凉的。
    “不用了,喝了老想往厕所跑。”顾兆自周周进来就注意到了,拉着老婆拿茶壶的手,一摸,当即撒娇说:“周周手好暖和。”
    黎周周便放下茶壶,给相公暖手。
    玩闹了会,到了做饭时候,这壶水也没另烧。
    当天晚上早早睡,第二日天不亮,鸡叫第一声黎周周就醒来开始收拾,去灶屋烧了杂粮粥,自己热了个馒头,听到院子外头杏哥儿声,连忙把灶膛底下柴火抽了半,这样相公和爹醒来能吃口热粥,也不会火大烧干锅。
    他背着竹筐,开了院门。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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